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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Episode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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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迎接新队员入队之后有一次席官挑战赛,听说梶浦宗秀参加了这次比赛,并且取得了六番队二十席的位置,虽然阶位不算高,但作为一名刚毕业的新队员,这已经很了不起。
三番队这次招收的毕业生资质也不错,尽管没有梶浦那种出类拔萃的类型,但胜在勤奋刻苦,不少新入队的队员天色已晚还在番队的道场练习。诗织就住在三番队的队舍,每晚都会去道场指导新人的训练,她长得漂亮,举止优雅,又没有朽木白哉那种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冰冷,指导新人时耐心和气,加上心细如发,总会关注到一些微弱的细节,队员们都很喜欢这位年轻的队长。
不过,虽然不少少年都悄悄爱慕诗织,还有几个胆子大的趁对方不在时偷溜进办公室送书信、手帕甚至新鲜花束之类,但是鉴于诗织从来都是一副温和贤淑的模样,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曾经有人见过她将收到的东西放进箱子里,之后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旧工作,便知道,她虽然外表看上去亲切,但内心是有距离的。
在瀞灵庭这样一个等级制度依旧森严的地方,他们身为新入队的平队士,不知如何向队长级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知道诗织的过去——老队员与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会分享队长八卦的地步。
结束了每晚例行的指导,送走所有队员,诗织在道场门外的回廊缓缓坐下,靠着廊柱,半仰着头远望空中璀璨的星。
她知道有不少新队员都倾慕她,甚至还数次收到过他们悄悄放在自己房间的礼物——青涩地、稚嫩地表达着内心的好感,自以为在暗处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收起那些礼物,用着如常的笑容与表情面对所有的人。
有时从镜中看见自己那种温和的笑,诗织就会想起蓝染惣右介。
没有叛离尸魂界之前,蓝染似乎就一直是这样的表情,温和有礼,透着从心底散发的细微的距离感。
那时候就有人和她说过,那样的笑容,是最容易令人沉迷,也最能伤害人的锋利武器。
今天,是那个人的生辰。
到如今,这个日子她已经独自渡过百年之久。
指导队员斩术的时候,朽木白哉来了。
清冷高傲的六番队队长拉开道场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秒,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敬畏中带了一丝惊讶。
想朽木白哉一向目下无尘,除了极少数与工作有关的情况下会到其他番队,多数时候他都不太与他人有所交往,即使是同为护庭十三番的队长们,入队一月有余,队员们还未曾见过他驾临三番队,所以对于已经是下班时间的现在,在三番队的道场看见朽木队长这件事,他们很不适应。
那个雨天,在流魂街自己家的大厅中,朽木白哉对她说“我爱你”,他那种坦然、直白、深沉而透了期待甚至一丝请求的目光,令他的脸庞苍白得有些过分,在雷雨交加的嘈杂中,她看着他,强忍住内心巨大的痛苦与动摇,拒绝了他。
诗织不知道自己的拒绝还能坚持多久,她一向认为朽木白哉是个比她更有耐心的人,所以她只能不停地躲,尽量减少两人见面的次数,避免自己想起他,然而他就像是知道她的拒绝和躲避多么苍白无力一样,总是用一种沉默而固执的姿态出现在她身边。
“朽木队长有事?”不是没有看见队员们偷偷瞄着这边的样子,但诗织更加不想和白哉离开道场单独讲话,从以前她就觉得,黑发青年那双墨玉般的眼眸中有军刀般的锋利。
“下月便是樱花宴,有件事想拜托你。”清俊的六番队队长微低了头看着面前的女子,语速有些慢。不过他讲话一向是用这种慢悠悠的方式,总给人一种高傲得不像话的感觉,诗织也不觉奇怪,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是因为他太紧张。
“宴会上露琪亚要跳白拍子,你知道她在这方面一向有所欠缺,所以,希望你能帮帮她。”
朽木家的众位长老时至今日,依然对这位出身流魂街的小姐有着难以言明的敌意与不满,过去诗织还在的时候,也常常见到长老们给露琪亚安排各种大家闺秀的课程或者表演,而那个女孩子性格爽朗直率,最是应付不了这类事情,诗织没有少帮助她渡过难关。
只是那时她还是露琪亚的嫂子,如今又以什么身份陪她练习呢?这种无端会增加自己与白哉碰面机会的事情,诗织并不想答应。
“我……”
似乎看穿了她的不情愿,在诗织开口拒绝之前,白哉又补了一句:“露琪亚可以在你这里学,就在三番队。”
为白哉少有的妥协惊讶了一下,诗织忍不住投了个诧异的目光给他。以她对朽木白哉的了解,这个人想要做的事情,叫他让步几乎不可能,而且这种家族内部的事情,他一向不太赞成带出家门。
是真的因为担心露琪亚在宴会上难堪吗?但就她所知,能陪露琪亚练习,教导她的人选也不止她一个。
“你不愿去朽木宅,不去便是了。”他叹息般地给出了解释。
她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礼貌地用“贵族中一定有比我更加适合的人选”轻描淡写却始终坚定地拒绝了白哉,对他留下的樱花宴的邀请不置可否,诗织回转身,继续指导队员。
她没有看见白哉离开的模样,也不愿去想象。
她听见队员们对于他们之间的对话表现出的极大惊讶,以及对他们关系的猜测,甚至听见有人沮丧地断言,若是朽木队长有心,他们倾慕的心意便更加不可能达成——谁都知道朽木白哉即使冷漠,即使心系亡妻,也依然是尸魂界最具魅力的男人之一。
她靠着廊柱,觉得很累。
似乎她身边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会、或者迟早会与朽木白哉重修旧好,而原因也出奇的一致——她曾经一直爱着他并期待着与他的亲近,而现在他也开始钟情于她,所以这不是正好吗?还犹豫什么呢?对方那种含蓄高矜的性子都已经频频放下架子对她示好,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抗拒不是一种美德,而是矫情。仿佛他对她的好是一种天大的恩赐,她应该心怀感恩地接受一样。
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即使死神拥有漫长的生命,即使岁月长到他们经常会忘记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将过去那段沉痛的单恋一笔勾销,她不过是害怕,不过是想保护自己,不过是无法面对那个自己曾经如此深爱却伤害她无数次的男人,在接受与拒绝、再一次尝试与自我保护中间做出选择时,她也很痛苦,她内心的坚持也在一次次被冲击和动摇,她需要的并不是那些“他已经为你做了很多你也应该不计前嫌所以不要再固执了”的劝说,她只需要有一个人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告诉她,你是对的。
想要保护自己,想要远离伤害,你没有错。
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大概会潇洒地笑着,揉乱她的头发搂住她,说,那块没表情的烂木头,又面瘫又话少,估计连个闺房情话也不会说,哪个姑娘要嫁他啊?活该孤独终老!
那个带着点痞气,丝毫没有任何贵气可言的笑容,已经一百多年没见过了呢,久到她甚至连对方的面容也有点记不清了。
梶浦宗秀站在回廊尽头,深深地呼吸,他数次想要朝前走,但抬起的左脚却始终都没能真正落下,仿佛前方有可怕的怪物,等待着他一靠近就将他整个吞噬一样。
他的身影隐在拐角房屋的阴影下,黑色死霸装与夜色完美相融,少年清秀的脸庞被影子遮住一半,明亮眼眸中有什么隐秘的神色悄悄划过。
不远处的廊柱被银白的月光笼住,乌发女子单薄的背影在皎洁的光芒下泛着些冰冷孤独的气息,她很瘦,宽大的死霸装和队长羽织穿在身上有些空落落的感觉,此刻她微仰着头靠着廊柱,乌木般的长发吊着马尾,寂寞地窝在肩窝处。
几十年来,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孤寂的样子,而仔细想来,似乎他也并不了解她的生活。
他只知道她温婉贤淑,体贴高雅,笑起来的模样有着太阳的温度与山茶的清丽,但是却不知道,优雅高贵的筱原诗织,也有如此寂寞的时候。
有一瞬间,他想拥抱她。
但是最终,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那些爱恋已经悄悄滋生萌发成长了七十年,梶浦相信,他会给它们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的温床,然而现在并不是恰当的时机,他知道。
“诗……筱原队长。”咽下到嘴边的直呼名字的冲动,梶浦宗秀步出阴影,脸上挂上了温润的笑容,他走到诗织斜后方站定,借着月光,看见她眼底一抹闪亮的银色。
他更相信那是希望的光芒,而不是她晶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