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笠』Big Bang》唱夜

19、16（下）

　　最让他不甘心的是，这所有的问题，他从前全部都一无所知。

　　笠松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黄濑一拳砸在车窗玻璃上，抿起的唇线紧紧绷着，这沉默如同是风雨欲来前悄然涌动的黑云。半晌他并起两只手掌抹了一把脸，试图从心神不宁的状态中平静下来，可他还是没办法把满脑子的笠松赶出自己的思绪——到底那男人经历过什么？他失职放跑了自己又晕倒在那里，接下来他会怎么样？……该死怎么又在想了！

　　与笠松幸男相关的念头，一个一个接连而至，根本无法停下来。

　　黄濑极少觉得如此暴躁和不知所措，脑中一个声音冷冷提醒他：你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但他始终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明明该愧疚的是先欺骗了他的笠松，可心中这山呼海啸的不安又是因为什么？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黄濑强迫自己先放下这些横冲直撞的疑问——得先联系小赤司才行。

　　他将被打断的号码输完，托着手机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

　　他们即将到达的红灯区，是赤司过去在神奈川控制的辖地之一。如果在这里得到赤司的庇护，警方再想找到黄濑的踪迹就很难了，即便找到，能不能从赤司手里把人带走也是问题。只要他们把车开进那里，某种程度上，如果黄濑希望，他甚至可以永远不和笠松幸男再有任何瓜葛。

　　然而一分钟之后，在接通的电话里，赤司征十郎用他标志性的优雅口吻回答他，不。

　　“我没有接收你的打算，凉太，不要让我困扰。”

　　黄濑一时错愕，讷讷问了一句：“小赤司，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被笠松幸男捕获了。”

　　前方的交通灯闪烁几下，停在红色，他们止步于离五丁目红灯区不足一公里的地方，不能再走。接连的意外冲击得黄濑完全哑然，安静得听得到夜风穿过未摇满的车窗灌进耳中。

　　赤司征十郎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我给过你很明显的提示，你没有把握。”

　　「你对他的突然出现，就从来没有过什么想法？」

　　那个时候，他确实被赤司提醒过，可他掉以轻心了，所以才会落进早就设好的套里。但让他如坠冰窟的是，赤司刚才的语气让他觉得，该不会……早在提示他的时候，赤司就已经知道笠松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赤司道，“凉太，你只要明白，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现在所有的结果，都是你一手做下的选择。”

　　黄濑张了张嘴，几乎出口的疑问又卡住了。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别人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已经破例回答过你一个为什么了。”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黄濑觉得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木然得可怕，“你知道我会被抓到。只要我选择相信他，就一定会是这个结果。”

　　“如你所言。”

　　“这是场赌博吗？”

　　这一次赤司没有立即回应，顿了两秒才发出一个上扬的疑问词，“哦？”

　　“只有这样想才说得通。小赤司确定了我的态度以后，就知道后续的结果了，当然，这并不是你想押的那一边，你当然是希望我和他分开，但既然我已经那样选了，你就知道结果是必输了。

　　“于是你就收起了棋盘，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是因为我已经是枚弃子了，没错吧。”

　　黄濑一口气说完后停了下来，对面也并没有对此作答。灯由红转绿，车子再次起步，青峰不知是因为他们打哑谜般的对话，还是因为发现了其他什么，眉峰渐渐拢起。

　　“有一点你猜错了。”尽管黄濑敏锐地猜到了如此多的事，但帝王依旧习惯于去挫败别人才初有苗头的胜利感，“你并不是弃子，而是‘赌注’。”

　　“如果你被笠松幸男抓到，不仅抓到人，还要拿到证据，那么我将不再干涉你的任何事。”

　　连赤司也不能想到的是，黄濑对于自己猜到的一切，并没有丝毫实感，那甚至不能让他有扳回一城的感觉。

　　“如果你输了，那么我相当于从那一刻起已经被交给警察了？”黄濑喃喃，“果然是‘赌注’啊。”

　　他并不为自己已经被放弃这个事实感到悲伤，他只是更进一步地感觉到，至今以来的一切线索慢慢连成了一片。雪夜中笠松幸男带着他看不懂的、好像就要支撑不住了的表情，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对他说，我必须，亲手，逮捕你。

　　黄濑一直刻意不去想，是什么让并没有受伤的笠松幸男露出比他更加痛苦的表情。

　　那一枪到底开在了谁的心上。

　　“输的人不是我，我说了，是你的选择，凉太。如笠松幸男所要求的，我给了你所谓的‘自由’，你难道不满意吗？”

　　笠松桑那个电话是拨给了小赤司。我赢了——那是在对着小赤司说。放人——原来笠松桑要的是他。

　　什么啊。这算什么。

　　黄濑哑声笑了：“说什么自由？我为什么会需要那种东西——”

　　——不要为这么愚蠢的事伤害自己。

　　“我不明白，自由什么的，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理由……”根本不算能让他谅解的理由。

　　——一个人的自由我宁可不要。

　　“虽然与我无关，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通话的最后，赤司这么说。

　　黄濑想要说“我不原谅”，却发现违心是如此地困难。

　　“搞砸了。”不管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他还是得把结果告诉青峰。

　　“听也知道了。”青峰没往他这边看，眉蹙得很紧专注于驾车，好像黄濑说的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比起那个，看起来遇上麻烦了。”

　　黄濑顺着他凝重的目光向前看去，看见几辆轿车明显故意卡在他们前方挡路，看不清车内驾驶的人，但黄濑已经像是弓起身竖起尾巴的金钱豹下意识准备摸枪。

　　这不会是赤司的人，赤司即使不打算帮忙也不至于对他如此赶尽杀绝，何况青峰还在。

　　是谁急着要置他于死地，而且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知他逃出警方控制、并且找到他的行踪？一个蛇一样令人发冷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想到，是今吉翔一。

　　他之前并没有周详考虑过，在他暴露身份又失去赤司庇护之后，除了警察，□□中的势力对他有多大程度的威胁。

　　笠松在桥上对他说，不管要什么代价，我都会保护你。

　　当时他不屑，他觉得远离警察就最安全不过，有什么地方会需要警察的保护？

　　黄濑越来越发现，去回忆笠松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每回想一次，他都会发现自己似乎总是在一错再错，总是一次又一次对那个人造成伤害。

　　他单手上膛，虎口与微沉的金属枪身久违的贴合感让他深深吸气。

　　“全速解决，我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