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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

  •   第一章

      靖澄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再次张开眼睛看到世界的机会。或者说,他并没有想到上天竟然还是这般的照拂于他,让他有机会再次看到这个世界,让他继续活着。

      其实与其说是照顾,不过说仅仅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罢了。

      靖澄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轮回转世过的人。

      第一世的靖澄是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活着,普普通通的死去,虽然家里也算是略有家底,但是和真正的有钱人比起来确实相形见绌。

      后来第一世的他死了,然后他成了另一个他,弈剑听雨阁掌门座下的弟子——弈剑听雨阁第十五代弟子,靖澄。

      也许是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少赐了他一碗孟婆汤,也或许是因为靖澄有着些许不同常人的地方,总之靖澄还记得自己平凡的过去,也因为这,他比平常的孩子更加的沉稳一些,而后被当时弈剑听雨阁的掌门收做了关门弟子。

      靖澄在成为弈剑听雨阁掌门座下弟子之前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不过那个名字并不常用,在后来也因为更名成了靖澄,所以被所有人淡忘了去。

      第二世的靖澄活的远比第一世的靖澄要精彩的多。精彩到,他根本不想要再次回忆起来。

      视线之中是一片模糊,手脚之间尽是无力。他想要笑一下,但是却觉得自己的表情格外的生硬。没有火光,没有兵器交接的响声,没有法术砸在地面上的轰鸣。听不见战士们的嘶吼,闻不到常年萦绕在身边的血腥气。

      自从习武以来,靖澄不记得自己有过几次这般无力的时候。弈剑听雨阁第十五代弟子是出了名的剑法大家,虽然剑术承袭先人,但是却娿隐隐有了登仙之意。而剑术如此之人,自然是强大的。

      或许是因为还病着的原因?靖澄如此想到。他还还记得意识消失之前,他是喷出了一口血的。而伴随着这口鲜血的还有等着他做出决定的同门弟子们那些惊慌失措的表情。

      靖澄的身子会如此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很久之前,还要追溯到名动天下的大荒枭雄玉玑子还是一个青年的时候。

      彼时玉玑子带着大荒魔女冷喻的首级入太虚门下,甫入门便表现出了惊人的天分。当时太虚观只觉得这少年人果然有杀死冷喻的能力,又十分庆幸能够将这等的人才收入门下,对于玉玑子自然没有任何的提防,甚至将玉玑子引荐于八大门派。

      事实上,这样的小心思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毕竟哪个门派出了天才都是要带到各派来显露几番,以壮大自己的声势的。而就算太虚观是道家,但是这个门派却也是入世修行的。

      太虚观和云麓仙居,每一代都有弟子入朝作为国师,真正说起来,倒是他们弈剑听雨阁要清心寡欲一些。

      当年,和靖澄同为弈剑听雨阁掌门座下弟子的靖玄,也就是靖澄的师兄,就此结识了玉玑子。而靖玄从来和靖澄交好,对自己的小师弟宠爱有加,所以因着靖玄的关系,靖澄也就结识了这日后的大荒枭雄,这个让整个大荒风云变色之人。

      而后,靖澄和玉玑子的关系倒是越发的热络了起来,靖澄陪着玉玑子走过了大荒的各个角落,在年少轻狂的那个时候,甚至还和玉玑子一同探访了夏朝历代帝王的坟墓,他们就连幽都王的坟墓也不曾放过。靖澄还曾经陪着玉玑子一道打压当时的云麓国师焰离,最后令玉玑子得到了大国师的位置。

      玉玑子和靖澄之间的友好关系持续了很久,持续到了靖玄为了打造古剑黑玄投身熔炉之中,持续到了玉玑子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的时候,持续到了启驾崩,直到——太古铜门打开。

      打开太古铜门的人并不是玉玑子。但是太古铜门的打开和玉玑子之间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太古铜门的打开日后一切动乱的开源,而和这种情况有着直接关系的玉玑子自然不可能和靖澄继续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不同于一直想要改变整个腐烂王朝以及被神明控制的大荒的情况的玉玑子,靖澄是一个相当现实的人。

      或者说,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玉玑子的痛苦,所以他并没有办法理解为何玉玑子勾结太古铜门背后的力量。

      靖澄不知道神明是如何操控整个大荒的,但是他却能够听到生灵在哀嚎。

      幽州,燕丘的沦陷是急速的。在夏王朝还沉浸在先王早年建立的功绩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被东海主神打压多年的幽都王颛顼策动力量占据大荒,想要借助这片土地来对抗东海主神。

      千万人背井离乡,有的人宁死不屈,有的人终身为奴。这就是靖澄双眼之中所见到的真实。靖澄虽然并非是一个热血的人,但是他却也做不到漠视这一切,继续和玉玑子保持友好的关系。

      割袍断义,生死不复再见。从此,玉玑子是他的大荒枭雄,而靖澄还是那个弈剑听雨阁掌门座下的弟子。

      随着幽州燕丘的沦陷,大荒之中的八大门派也开始重视起这来自太古铜门背后来势汹汹的力量。只是,已经有些迟了。就在靖澄吐血晕倒的前几日,他才听闻,巴蜀沦陷,就连弈剑听雨阁的驻地也因为瞬漆的背叛而沦陷。

      虽然门派驻地沦陷,但是靖澄当时却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心里或许是有着焦急的,但是却并没有像是其他的人一般的表现出来。因为在他看来,瞬漆的背叛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场战争已经拖得太久了。

      自八大门派开始派人驻扎太古铜门的时候,靖澄便请命驻扎,事到如今,已经是十载有余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不仅消耗了各大门派的有生力量,更加令靖澄认识到了一个人的力量在幽都大军面前的渺小。

      就算剑法出神入化又能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一个人,就算他能够单挑一个幽都魔君,但是幽都魔君不止一位,更何况是那幽都王颛顼?

      若是有一日,他们坚守不住了,那么投身幽都军的瞬漆或许能够为弈剑听雨阁保存下一份生机来。

      战争,十载有余的战争耗尽了他的骄傲,消磨了他的意志,让曾经的剑术天才成为了一个战争之下最最普通的人,一个渴求和平的人。

      当意志都消磨殆尽的时候,身体垮下来也是正常的。更何况,靖澄的身子本就已经有些不好了。

      就算是剑术天才,但是战争的局势哪里是剑术精湛就能够左右的?更何况,幽都除了妖魔之外,还能将生人转化成为尸兵,让人死后都不得安宁。

      多少次,他看到自己的同袍们的尸骨不能得到掩埋就被焚化,多少次,他看到兄弟的骨灰在烈火之中飞散,就连骨灰也不能回到故土。

      就连他的未婚妻子也早早的便死在这场战争之中,那个总是笑的温柔的冰心堂姑娘甚至没能够得到一句他的甜言蜜语。

      所以,在自己吐血到底的时候,靖澄其实也并不意外。他自己的身子是怎样的情况他还是知道的。弈剑听雨阁的消息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没有这一根稻草,留给他的时间怕也不是很多。

      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这个王朝。

      这个王朝已经腐朽了。在玉玑子毁灭了大半个西陵城的时候靖澄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算被毁了都城,但是夏王却依旧无所作为,太康此人,只是将整个王朝都龟缩到了九黎,而后继续他那歌舞升平的生活。

      这样的王朝还能持续存在多久?当有朝一日,年少的弟子都对这个王朝失望了的时候,这个王朝还会继续存在么?

      他仿佛看到了王朝的末日。那么的近,仿佛嘲笑他的无用功。只是,为了大荒生灵......不过或许也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靖澄想了很多,最后却只能笑笑。终归现在是不再前线了,多少便想的多了些。思路兜兜转转终于转回正题——所以如今这般的状况是他因为病重所以被送离太古铜门了么?他如此想到,可是却隐隐又觉得不对。

      若是单纯的被送离了太古铜门,他并不应该出现在这般的地方,他应该被送回太古铜门,或者是各个门派的驻地,而并不是现在这般的,犹如民居一般的地方。

      是的,民居。并不是如同各大门派驻地一般的简洁明快,带着每个门派独有的风格,而是一种类似于居家的风格,让他分外的不适应。

      难道!双目突然张大,而后迅速的坐起身来。肌肉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发出难过的叫嚣,靖澄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一双小小的手。

      小小的,手......

      靖澄沉默了,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大笑。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是却分外的悲凉。有什么液体从他的双目之中滚落,冷的令人心惊,却也烫的令人惆怅。

      上天,果然是眷顾他的,却也果然是不眷顾他的。

      新的生命,多少人想要的东西,但是靖澄却并不想要。他想要的,或许仅仅是解脱而已。所以,当他看到了放在床头的,或许是用来削果皮的刀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握起了刀柄,而后向自己的胸口扎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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