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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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是个苦差事，前半夜还好，就是止不住想打瞌睡，后半夜的才叫悲惨，在硬邦邦的又湿又冷的地面上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要被叫起来，迷迷糊糊地守着火堆到天亮。因此守夜这事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放水，或许也有团长说的，制造机会的意思。
但艾伦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是要制造什么机会。
小法师大约是没守过夜，坐在火堆前读着随身携带的那本大厚书，没过多久，脑袋就开始一耷一耷的，每次垂下头，又惊得迅速挺直了背，努力睁大眼睛四处望着，好像是很警惕的样子，但不一会儿又垂下头去了。他看对方这样怪辛苦的，就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啊！我没睡着，真的！”对方这可吓得不轻。
艾伦憋着笑，不忍心责怪对方，便指着小孩摊在面前的那本书，“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其实他对法师的这本书可好奇了。应该说大概每个不识字的人或多或少对书上的东西都有点好奇，通常书都印的很漂亮，他见过教堂里的放着的那种精装书，据说是小羊犊的皮做成的纸，又白又细，上面画着精美的插画，每个字符都好像装饰用的花纹似的。那些花纹看上去特别神秘，只有一小撮人能够领会其中的含义，他们或者是拥有大量土地、管理着一群人的生老病死的神父，或者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律师和银行家，乃至于可以从这些神秘符号中汲取力量的法师，总之都离普通人的生活挺遥远的。
小法师的这本书更加特别，没有那么多五颜六色的图案，大部分的内容都是炭笔勾勒的，却更像是画，而不是文字。他瞅着上面又是点又是线的，还有各种弧线，感觉眼睛都晕了。
“这个是星图呢~我在根据时节寻找合适自己用的星座。”对方拿出点火用的那个灰扑扑的碟子，“总感觉自己太弱了，会拖大家的后腿。”
“那么……这是做什么用的？”他接过碟子打量着，和所有法师会用的道具一样，上面用金线勾勒着细密的图案，还镶嵌着闪烁的水晶或者宝石，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这是我自己做的星盘，唔……手艺比较差。”对方又开始垂头丧气，“而且合用的材料也不够，要是能做个大点的星盘，我就能调集更多的星辰之力了。”
他表示自己只听懂了对方需要材料，但他瞅着盘子上的金银珠宝，再想想他们团连囗囗的盾牌都还没攒出来，突然间对团长说的这孩子来历不简单有了一丝明悟。
“其他的东西倒是好办，就是星盘的基座只能由天外陨石做成，这东西可遇不可求。”那孩子皱着张脸，“要是我的星盘能像父亲的那么大就好了。”
“你的父亲也是法师？”他感觉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传说中的法师世家，欧洛斯的王室就是这样一个家族。
“是啊，不过他其实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对方将星盘收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似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阴霾。
“欸？”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
“我是被养母捡回来的。至于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没敢问，养母也没跟我说过。”小孩耷拉着脑袋，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忧伤，“养父不大喜欢我，我长这么大也没和他说过几次话，就算是星辰秘术，也是我偷看他的藏书才学来的。”
这种家族秘闻他不敢多问，只好摸摸对方的脑袋，果然那孩子就像被主人抚摸的小狗一样又振奋了起来，“虽然说关系很差，但是出门这么久了还是很想家，哪怕是不怎么接触的父亲也很想念……嘛，不说他了，大哥哥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艾伦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其实我也和我父亲不熟。”
他出生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母亲说那一年的雪下得很厚，羊住的棚子都被雪压塌了，父亲打算把羊宰了吃掉，因为那些牲畜已经没法用自己半月形的蹄子在冻硬了的地里掘出草根了，夏天存满了好几个仓库的豆饼也都吃完了。生他的时候，这厢母亲在产婆的帮忙下声嘶力竭地哀号着，而隔壁的羊也在父亲的磨刀声中凄惨地哀鸣。母亲总觉得他长得瘦弱，不像夏天里的孩子，又高又壮，因为缺少食物的缘故，母亲的双乳都瘪了下去，没有足够的乳汁喂养他，又因为羊都被宰了，也没有羊奶。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得拿着简易的弹弓去打兔子和鸟，否则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被征召上了战场。童年的记忆中，父亲的身影一直是缺失的。村里的人说古德曼家的祖上是战士出身，在对抗黑君王的战争中曾经立下赫赫战功，但家中仅存的凭证，便是父亲在离家之前从堆满了杂物的仓库里翻出来的破烂不堪的盔甲和一把磨一磨勉强还算能用的宝剑。而当他也长大了从了军之后，这套他不大看得上眼的装备又被传给了他。
“军队里的人说父亲战斗的很英勇，但那些更英勇的人也没有活下来。”艾伦挠了挠头，尴尬地结束了对父亲的回忆，“有时候会觉得，没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挺遗憾的，但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我很抱歉。”小孩凑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他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说起来，你愿不愿意教我识字呢？团长和琼那两个混蛋没少嘲笑我文盲，其实他俩也没好到哪里去，团长只认得教会的登记簿里的那些单词，而琼只会写那些连女孩子都骗不到手的酸句子，还自称诗人，哼，等我学会认字了，也要好好鄙视那两个家伙一番。”
“好的哇~”对方顿时来了精神，“其实认字很简单的说~你只要知道字母的发音，跟着拼读就可以了啊~”
小孩从收集好的准备丢到火堆里的树枝中抽出一根，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母，“通用语的音韵很少。这种语言大约诞生于真神时代末期至黑暗时代早期，当时不同种族的生物混居在一起，在互相交流中慢慢形成了通用语，考虑到要让所有的智慧生物都能成功发音，它只有四个元音和二十二个辅音……”
学习认字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很快他就能搞明白那些奇形怪状的圈点勾画代表着什么读音了，在他跃跃欲试的目光中，法师写下了一个单词，让他尝试着读出来。
“哎……欸……叻……嗯……”他对着组合在一起的字母纠结了半天，时不时瞟一眼旁边写着的音韵表，突然醒悟过来，“艾伦？这是我的名字，艾伦！”
“答对啦~”小孩又在旁边写下了另一个单词，“试试看这个？”
这是个更长的单词，但成功一次后他信心爆棚，很快就拼了出来，“古德曼，这是我的姓！”
“嗯，再加上这个呢？”对方又添加了两个词，“现在它是个完整的句子了~”
“艾伦……是……个……好人？”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句子，感觉有些不对，“喂！都说了不要管我叫好人啦！”
这个外号还是在军中得到的。艾伦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他们这一个军团里就有好几个艾伦，每次军官安排任务，为了区分他们这些艾伦，只好带上各种外号，像是长腿艾伦，麻子艾伦，红头发的艾伦，懒鬼艾伦……他则是好人艾伦，每次念到他的名字时都有一群人故意窃笑出声，实在是很讨厌。
“可是艾伦先生确实是个好人呢~”小孩捧着脸，崇拜地望着他。
“唔……”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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