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医院探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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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梓桐是一个太过普通的人，普通的身材，普通的长相，普通的性格，丢到茫茫人海里，绝对没有人能坚定地指着她的方向说，我确定，那个就是安梓桐。
她这样普通，普通到二十五岁了，连和男生交往的经历都没有，从身体到心灵都是个彻彻底底的处女。
不过好在她从来不把找个男人当作一定要完成的事业，二十几年来一个人也过的好好的，有没有多一个人在身边，对她来说差别应该也不大。
她本来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早在心里扎根的想法，好像悄悄地改变了。
平江的春天很长，已经五月初了，南一点的城市大多开始热起来，平江却依旧春寒未泯。随便走到哪里，都遍眼是绿，百花长出蓓蕾，枝头渗着嫩芽，春天真是喜人的季节。
周六清晨，天气晴好，凉风卷着路边青草的气息飘过。
安梓桐一直十分讨厌医院，脑子里那些挥之不去的悲伤回忆让她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只能给人带来痛苦和悲伤的地方。无数的离别，无数的病痛，都发生在这个只有白色的世界。
安梓桐推开车门，跟着宋哲年走进这间环境十分好的医院。
医院占地很大，大楼却只有寥寥几栋，大部分面积都用在了绿化上。宋哲年带着她走进最深处的一间住院楼。
这栋楼看起来不是很老，但几乎一整面墙壁上都爬着爬山虎的藤蔓，在春天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生机。
电梯门缓缓闭合，上升的一瞬间，安梓桐心里突然拎了一下。她这么突然造访，会不会太冒失了，跟庄衍也不是什么亲厚的关系，莫名其妙就跑到病房去看人家，如果被当成奇怪的人怎么办。
“想什么呢。”宋哲年闲闲靠在电梯一边，坏笑看安梓桐。
“没什么……”
“叮咚”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电梯到了住院楼的最高层，门缓缓打开，安梓桐跟着宋哲年踏出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果然还是觉得自己太冒失了，非亲非故的她干嘛跑这里来。
“宋大哥。”宋哲年被她叫住，回身看她。“我这样突然跟着你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跟庄大哥也不是很熟，认识时间也不长，虽然他人是很好，还破费请我吃了那么多东西，但总归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啊。”她越说越觉得自己不该来，索性转了身再要去按电梯，“我还是不过去了，不过去比较好……”
“哎哎，别！”宋哲年忙上前拉住她，“你们可熟了，真的，老大连手机号都给你了，你以为那是随便给人的东西吗，那号码你以为整个平江市知道的人有几个啊？” 宋哲说着年连哄带拉，扯着她往前走。“你别乱想，探个病而已，多正常的事啊。要是让老大知道我都把你带到这儿了还让你跑了，我下半辈子就都别指望有好日子过了！走走走，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宋大哥，跟我进去。”
两人拉拉扯扯推开门。负责这层病房的护士正在病房里记录各项仪器数据，听见开门的声音，朝他们看去。见到宋哲年，眉开眼笑，压低声音说，“宋先生，你来啦。”在手中的档案上记下最后一项数据，她走到宋哲年面前，“医生说今天应该就能醒了，没有什么大问题，恢复的都很好。”
“嗯，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喝咖啡。”宋哲年眨眼。护士笑着推他一下，抱着档案笑着走了出去。
安梓桐从进病房起就像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紧紧跟在宋哲年身后，这时探头看了看。
宽大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大床，周围摆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连出好几根线伸进被子里，显示器上不断变幻着数字，病房里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滴滴声。
安静得吓人的庄衍就这样撞进她的眼里。他平和地平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唇上毫无血色，一头灰发更显落寞，蔫蔫地搭在枕头上，被子缓缓起伏，似乎连呼吸都很微弱。
像是一脚踩空跌进满是倒刺的陷进里，安梓桐下意识按上自己的心口，她不知道这个突然起来的刺痛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尖锐的疼。
“庄大哥他生的什么病？”手脚没有吊起来，脸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那应该不是外伤导致的昏迷。
宋哲年转头看她，依旧含笑，“药物依赖症。”
“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病啦。”
“很严重吗？会不会……会不会很严重啊？”未知总是产生恐惧的最好诱因，安梓桐微微皱着眉，反复地重复严重这两个字。
宋哲年笑而不答，过了一会，笑容更盛，“你猜？”
“你！”安梓桐恨不得过去给他一拳，“我说真的啦，庄大哥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还真是块小木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安梓桐惊讶地看过去，躺在床上的庄衍已经醒了，正偏头对她淡淡笑着，他轻轻拍床边，说，“过来。”
安梓桐走过去，把床边的凳子往前挪了挪，坐在他伸手可及的距离，宋哲年趁他们不注意，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刚从昏迷中转醒，庄衍并没什么力气，他撑着从床上坐起，吃力地调整身后的枕头，安梓桐上前要帮他，却被他轻轻按住手，“我自己来。”
他一边竖起身后的枕头，一边继续说着话，“不论什么时候，你都应该是被照顾的那一方，记住了吗？”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他的喘息已经微乱，“放心，这点小病还要不了我的命。我还要留着命吃回你欠我的饭呢。”
调整枕头时，他撑在床上的右手衣袖被向上撸了一些，露出手臂上的一小截伤疤，深色凸起的伤疤两侧有密密的缝针痕迹，仅是露出的那一截就显得十分狰狞，难以想象掩在衣袖下的那一部分会是怎样。
脑中依稀记得他是左撇子，可眼前的伤疤让安梓桐不禁怀疑，难道他擅用左手并不是因为先天的习惯？
触到安梓桐的视线，庄衍不着痕迹地把衣袖往下拉了拉，将手臂全部掩住。
安梓桐回过神来，元气十足地答他的话，“嗯！等你一出院就请你吃饭，吃最好的饭店，随便吃什么！”
庄衍失笑，抬手揉她的头发，力道轻得让安梓桐鼻子有点酸。“不怕把你吃穷吗？”
“不怕，我有钱！”安梓桐挺了挺胸。
庄衍看她那么认真，心情很好，“那只吃一顿好了。”
安梓桐连忙出言证明自己，“别小看我，我的积蓄肯定够我们吃好多顿的，不用给我省钱。”
迅速爬上男人嘴角的是几近宠溺的微笑，这个眼睛有点红红的女孩，好像总是能用各种奇怪的方式轻易撞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到底是因为她的坦诚，还是因为她……
庄衍不再去想，头靠在枕头上，慢慢地说，“可是怎么办，我还想让你再多欠我一段时间。”
“好，那就只吃一顿。” 安梓桐答话时声线里莫名带了丝颤抖，过了一会，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到你觉得不想我再欠你了，我就把最后那顿补给你。”
“有可能会很久。”
“嗯。”
庄衍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增加，碎发落在额前，微微遮住他逐渐灼热的眸光，“有可能我会让你一直欠下去。”
静好的午后，女孩笑逐颜开，轻声说，“好。”
明艳的阳光从窗户射入，将地面染成一块一块柔软的鹅黄，病房里的两人像被镶进水彩画，暖光中烟尘飞舞，流云遮不住日头。
一天一天过的飞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最近公司的话题都围绕在公司下个季度主打的新电影上，电影宣传是个大项目，又是主打，自然是块肥肉。
说起来庄衍也好的差不多了，医生说下周就可以出院。安梓桐和宋哲年约好到时候一起去接他出院。
那天之后，庄衍和她的联系多起来，有的时候是她刚下班，有的时候是她放假在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两个人稍微聊几句便挂掉，这让安梓桐在短期内迅速地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就是无论到哪里都把手机牢牢握在手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拿起来看。
那天她和宣珂出去逛街，吃饭的时候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放下筷子就抓起来看，宣珂见鬼一样看她。
结果只是条垃圾广告，安梓桐失落地把手机放回原地。宣珂问她，“安小桐，你谈恋爱了？”
“啊？”安梓桐被她的言论吓了一跳。“什么啊，你别乱说。”
“你整个人都不大对啊。”宣珂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回上，“你以前出来逛街从来没把手机从包里面拿出来过的啊，问你你还说又没人会找你，不用看。今天跟宝贝似的一直握在手上，绝对有问题。”
正说着，手机又欢快地震动起来，宣珂眼疾手快，抢过来看屏幕，上面跳动着庄衍两个大字，安梓桐趁她愣住把手机抢回来，跑出去接电话。
等她打完电话回来，宣珂已经端坐好准备给她上思想教育课了，安梓桐赶紧先发制人，“宣小珂，你这样一点也不棒，你这是偷窥别人隐私啊。还有，我跟他真没什么，就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宣珂很受不了地翻了个标准白眼，“你骗鬼啊，你刚刚抢电话那表情，比我抢了你五百笼小笼包还急。我说安小桐，我当初跟你普及的‘靠近庄衍的一千种死法’你全丢马桶冲了是不是？！”
安梓桐闷声埋头吃饭。
隔几天上班的时候，这事还一直如鲠在喉，宣珂明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逼她出去找男人，如今自己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了，她却又变卦了。安梓桐也搞不清楚她到底为什么那么竭力地不让自己靠近庄衍，真是一点也不棒。
“安梓桐，刘总找你。”来叫她的是陈曼妮，见她泄气地趴在桌子上，没多说什么便扭头走了。
“刘总，你找我？”
“小安，最近工作表现不错啊，上个星期结了的那个项目，对方很满意。”
安梓桐微微笑了笑，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她抬手把头发顺到耳后，“应该的。”
“你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我也看到了，一直勤勤恳恳，基本功也扎实，以后好好做，肯定能做出成绩来。那，这个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刚下来的新项目，给你两周时间，20号例会的时候拿出个大致的宣传方案给我。”
安梓桐受宠若惊，接过档案袋看了眼上面的字，惊道，“《二十一封信》？！不是下个季度的重点电影吗？！”
这种大的宣传项目别说让她做整个计划方案了，她以前就是连参与都参与不了。
刘总点点头，“小于他们几个都有项目在忙，而且这部电影针对的也是接近你们这个年龄层的人。”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其实从你进公司我就一直很看好你的，N大毕业，专业基础很硬实，小姑娘又肯拼。平常虽然没跟你谈过，但是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我都看在眼里。现在像你这么不浮躁的年轻人不多了啊，要保持，继续努力。”
没想到刘总是这么提拔后辈的人，居然把自己的作为都看在眼里。
前所未有的使命感袭上心头，终于看到长久努力带来的回报，安梓桐看向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感激和急切，“刘总，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真的，谢谢你！”她说着把档案袋抱在胸前，就着坐着的姿势朝对面的刘总弯了好几下腰。
“客气什么，我们领导该做的就是多给你们这种勤奋的晚辈一点机会嘛，再说了，你们做好了对我们也有好处。”
安梓桐红着脸重重点头，“刘总，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安梓桐，“对了，小安。”
安梓桐停步，回过身，听见他继续说，“上次酒吧遇见的那个宋先生，有机会的话约他一起出来吃个饭嘛。他们酒楼下半年好像有个亮化项目，看有没有机会安排跟他谈谈？”
安梓桐的笑意冻结在嘴边，心里瞬间一片冰凉。
蠢，太蠢了。
什么因为她的勤劳，努力，刻苦，什么像她这样不浮躁的年轻人不多了，什么要她继续努力，都是假的，每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是假的！她怎么会蠢到去相信这些话，怎么会蠢到去心怀感激，认为自己真的被赏识了。这一切的真正目的都是为了那最后一句话啊！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轻轻飘着，“知道了，我去试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医院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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