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试炼》双瞳烟华

3、第三章

　　据说话本里的主角是个很麻烦的人物，加上了天命的主角更是个麻烦的人物。曾经有一前辈这样跟我说着，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深感为然。

　　李敏悦在那天和我开诚公布之后见我仍然赖在云空身边不走也没办法，我身为神女，不食人间烟火不用昼行夜宿，钱也用不到他们的，她自然不能拿我怎么样。

　　然后，据说因为当了某件奇怪物什的关系，本城的衙役寻来了，要把李敏悦关入大牢。

　　我一下来了精神，快要到最重要的部分了，可不能出差错。

　　云空原本在和衙役周旋，见我精神满满，皱了皱眉：“龙姑娘，为何敏悦身陷困境你却如此高兴？”

　　“我为什么不能高兴，她抢了我的相公。”我说。

　　他哑然，半晌之后涩然道：“云空何德何能，竟使龙姑娘如此相待，只是——敏悦！”

　　原来刚才李敏悦和衙役起了争执，不知怎么的就有一个衙役口吐脏话并伸手想要揩油。云空自然看不下去，走过去几个招式就将李敏悦从官差中带出。

　　衙役们自然不干了，其中一个右手臂上绑着红巾的衙役喊道：“你这臭术士怎么这样！我们官差来是抓人的，你们杀妖的就去杀妖，管我们的事干什么！”

　　“云空并非此意，只是这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罪，还请各位大人明示一二。”云空不卑不吭地边说边阻止了衙役的又一次动作。他就站在李敏悦身前，除了这一句再无他话，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气势以及安全感。

　　我看着云空白衣飘飘的身影和他身后的李敏悦，不禁黯然。

　　其实李敏悦说得没错，云空是那种救人于水火中的人，他救我是出于道义。他也应该，是不喜欢我的。

　　但是……还是不甘心哪，第一次真心喜欢人竟然会这样。三哥说得没错，我在感情方面就是一个白痴，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却被别人抢了先。

　　我握紧了手心，克制住自己插手的欲望。父王此前再三嘱咐我，静观其变就好，万不可插手这一件事。因为若是不小心改变了什么，之后的整个世间道路都有可能会被改变，司命星君一定会追杀我到地府。不仅如此，我还可能会被天道反噬。天道这玩意儿但凡是个神仙都是最不愿意去违反的，如果我违反了天道，估计会被众仙友嘲笑万年。

　　客栈门口逐渐聚集起了人群，官差和李敏悦各执一词，渐渐把爱看热闹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正当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时，一道慵懒的男子声传了过来。声音如淳淳流水，又如千年醇酒，只闻其声，就能使人预见此人容貌会有多么风华绝代。

　　人群中出来了一列短兵锦衣卫，驱开人群后分为两列。一名男子身着黑色裘皮自锦衣卫中缓缓走出，眼中妖媚如丝，似是万千风景都比不过这男子的惊鸿一瞥。

　　那系着红巾的官差见到他连忙跪下，口称：“卑职见过宸王殿下！”

　　其余官差皆随之行大礼，齐声道：“见过宸王殿下。”

　　这男子竟是宸王。

　　这宸王乃是当今齐国君主的四皇子，封为宸王，封地就是朔州这块和边境相近的地方，虽然有些边远，但确实是一块肥沃的宝地。不过据说这个宸王一直深居简出，今日出来不知是为的何事。

　　人群见这模样，也是明白了个大概，呼啦啦全部跪了下来。

　　我没有行礼，这位宸王好事了了，人命却害了不少。仙族向来看重品德，我要是跪了他父王非得抽死我不可。

　　云空也没有跪下，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但也是抱拳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宸王。”

　　倒是李敏悦，见到宸王时惊呼一声：“是你？！”

　　宸王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她。反而是被免礼后的官差对她喝到：“大胆！见到宸王竟然不跪下！还对殿下如此不敬！”

　　“罢了。”宸王挥挥手，官差立时噤声，退到一边。他看着云空二人，微有些慵懒道：“本宫竟不晓得，在本宫封地之内还有这等之徒。”他抿唇一笑，“锦莲尊上未免也太不会教弟子了。”

　　这个世间的修道之人各有门派，但属苍穹为首。云空这几日在朔州降妖除魔，也算是小有名声，被认出来不难。我奇怪的是云空对人只说是苍穹弟子，并未名言乃是锦莲座下，这个宸王怎么会知道他是锦莲座下的？

　　云空的身影一僵，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疑惑这个。然后我听见他说道：“云空此番实为迫不得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多多见谅。但是请殿下不要将师尊与此事混为一谈。”

　　“好一个迫不得已！”宸王笑道，“苏尔，你说说，为何要抓了他们？”

　　那臂上扎有红巾的官差低头道：“那恶妇蒙骗当铺老板已经亲口承认，且还对殿下不敬。至于那个术士，这本不关他的事，但他出手伤人，按大齐律法，应捕。”

　　“你胡说！”李敏悦怒斥，“我根本没有骗那个老板，它真的是蛟珠！”

　　那官差显然将她的反驳当成了狡辩，不屑道：“殿下，您听她还满口胡言！蛟珠乃希世珍宝，怎会被她一介妇人得到？”

　　“那当铺乃是齐国最大的铺子，当铺老板想来也是识宝无数，怎会轻易被骗？”云空静静道。

　　官差一时之间被他噎住：“你！……”

　　“本宫——国师，有何要事？”宸王正要说话，他旁边的一位下属装扮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宸王听得神情微变。

　　那位被称呼为国师的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我凝神看着，发现这位国师竟是一头老虎！

　　哎呀呀，国之将亡，妖孽尽出，连国师都是妖精鬼怪！看来这现任国君给齐国带来的福气就快要耗尽了。只是不知道，给齐国带来灾难的，到底是哪位。

　　宸王听国师说完，对他点了点头，看向云空那边：“道长，这妇人违反大齐律法，按理应该被遣送至衙门当堂庭审，道长可有异议？”

　　云空看上去想要反对，但是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能冷着脸点了点头。

　　“那好，这样就好办了。”宸王甚满意，“由本宫做证，让李姑娘去当堂对话，朔州的林大人乃是国人皆知的公正廉洁，由林大人主审道长应放心了。”

　　“我陪她一起去。”云空想也没想就道。我听得心中苦涩，他果然是喜欢李敏悦不喜欢我的。

　　该死的天命，混蛋的北姜公主。

　　我决定回去之后把宫中的所有有关帝王公主的话本都撕了，还要把给我看那些话本的少黎揍一顿。

　　“这恐怕于礼不合。”宸王为难道，“修道之人向来不理俗世，更何况是苍穹山的弟子。想来锦莲尊上也是不愿意他的徒儿掺和进这些世俗之事中的。”

　　这人倒是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云空的软肋。

　　“这……”云空果然犹豫了。

　　李敏悦头一昂，不屑道：“云大哥你不用跟着，我就不行这齐国还没有王法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倒是胆大。我静静地想。

　　“李姑娘到是个明事理的人儿，”宸王拍手称赞，“如此一来便均无异议了。”他一笑，又道：“据手下禀报郑州近日多有僵尸出没，附近已经鲜有人烟。父皇虽已派人前往除妖，可惜都了无音讯。道长何不去查探查探？”

　　云空不愧是受了多年除妖降魔思想教育的正宗修道人士，他一听说有僵尸出没，立刻严肃了神色，抱拳道：“殿下所言甚是，僵尸害人不浅，普通百姓若是被伤到，不及时解毒的话也会因中僵尸毒而再度变成僵尸。云空身为修道之人，理应前往，只是敏——小妹之事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那是自然。”宸王笑得一脸风轻云淡，他挥挥手，那些衙役们就押着李敏悦离开了。因为李敏悦身为女子，倒也没有上枷锁。

　　周围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我上前想和云空说郑州的僵尸一事。但他并未理会我，回客栈整理了包袱便招出飞剑离开了。

　　此刻不过午时刚过，客栈内的客人也稀稀拉拉没有几个。我站在楼梯□□界处，看着下面稀疏的点餐人，握紧了手下的柳木扶手。

　　云空用飞剑之术来到了离京城万里之遥的郑州，到达驿站时他收剑正准备进入城门，我化龙为人降落在他面前。

　　“龙姑娘？”他止住了脚步，疑道。

　　“我乃龙王之女，算来也是位列仙班，降妖除魔之事便也该有我一份。”我压下刚才心中的难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给他解释我来到此地的缘由，隐去了因为他才来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龙姑娘也算是侠骨柔肠之人了。”

　　他叫我从来都是龙姑娘，但是叫李敏悦却是直接叫名字。心中勉强压下的难受不快又涌上来了，我沉了脸色：“我虽然是龙女，但我不姓龙。”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愣了愣，尴尬道：“是在下唐突了，先入为主。那——”

　　“神仙都没有姓氏，你们凡人所看重的宗室血缘在我们眼中无足轻重。”我说，“就像你，是锦莲抱去苍穹山的孤儿叫‘云空’一样，我本名就是飘絮。”

　　“原来如此，”他缓缓一笑，“龙——飘絮姑娘。”

　　我心中更是郁闷：“你若是觉着这么喊我别扭，那就继续喊我‘龙姑娘’吧。”说完不待他回话，我抬脚就往城门中走，过了会儿才感到身后属于他的气息慢慢跟上来。

　　甫一入城，我便感觉到了浓厚的腐尸味道。郑州也算是个大城，平日里也是街市繁荣，但此刻整座城像一潭死水一般寂静。草堆里，茅房中，处处都是腐烂的味道，一丝活人的味道也没有。偶尔还能听到在暗处的些微喘气声，但绝对不会是活人的声音。

　　官路上不断有黑色的水渍，再往里面走几步，周围的阴气多了不少。

　　我心中惊疑，僵尸竟然已经蔓延到这个地步了？

　　云空也察觉事态不妙，手持符咒警觉道：“这里不太对。”

　　我的脚下一个咯噔，停下来一看，是一块春杏状的玉佩。玉佩颜色光润，正常的玉佩绝对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还保持原样。我蹲下身捡起，手中的玉佩微微发烫，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法咒的余力。

　　“云空，”我站起身喊他，“有人来过这里，而且看来还是和你一路的。”

　　郑州的僵尸已经蔓延得这么厉害，亏得有条护城河才没有再继续蔓延。不过这么大范围的僵尸，齐国上下应该大部分人都听说了。除了齐国国君所派的修道人，有别的修道人提前赶来这里也说不定，看样子大概是失败了。

　　云空闻言，转过身来：“你说什——”

　　“当心后面！”我叫他，将手中的玉佩注了法力就击向云空身后出现的黑影，玉佩没入黑影中，那黑影惨叫着化为了一滩黑水。

　　是僵尸！

　　霎那间云空前方的街道拐角处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只僵尸，接着四面八方都开始有僵尸出现。它们身上还有破破烂烂的衣物，证实着他们之前身为人的事实。

　　我原本和云空相隔不远，但是这些僵尸速度奇快，瞬间就把我二人分隔在了二处。

　　一个僵尸怒吼着向我扑过来，我也不像面对少黎扮成的黑熊精那样脓包了，手中凝聚法力几下将那僵尸化成了一滩黑水。紧接着的几个都被我如法炮制。

　　“不要下杀手！”云空见我几下解决，一个符咒将逼近他的僵尸逼退，手中捻诀连画数道符咒将一大批僵尸困住：“他们还没有死，还有的救！”

　　我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又把一个僵尸化为一滩黑水。

　　“飘絮！”云空气急，手中的动作难免有些迟缓，谁想有僵尸就挑了这个空子，一手将云空的肩膀撕了一个大口子。

　　“云空！”我急了，眼看着黑气迅速在云空身体上蔓延把他整个人都笼罩住，心念一动想要化为龙身把这里的僵尸全部解决。但没想到一阵巨大的痛楚自胸口处传来，使我眼前都有点晕乎了。

　　就像是当年钟南谷被上古妖兽除天撞击时整个龙族忍受的刮鳞一般的痛苦，这种痛到我恨不得将整个龙身裂开却又被束缚住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难道是……

　　我胸口大痛，而云空那边已经是被僵尸团团围住。我大急，却又因为胸中的那股痛楚而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身上的白衣被大片的黑红染成血衣。

　　我因为身上有真龙气息所以不怕僵尸，但是云空虽然修道，他还是凡人啊，碰到僵尸毒照样会成为僵尸。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他就这样被僵尸杀死或者成为僵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