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青苏未语

8、第 8 章

　　寂静繁茂的梅树下，静明和启轩静静立着。
　　良久，女子问出来口“阿轩哥哥，宁生的的毒怎么样了”
　　启轩看人轻蹙的眉头，知她担心，可问及这个，他的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你应该知道了，他身上的毒是冥蛊”像想起什么，男子顿了顿，补充道“是二十年前天下第一毒医李若离所制的毒，后又不知何原故流入红莲教，成了红莲禁毒。更让人好奇的是，此毒传闻除了红莲教主无人能解”
　　静明在听到“无人能解”时眉眼微敛，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李若离，天下第一毒医。行事乖张，性子冷傲，曾是江湖是属一属二的绝色美人。创制的毒和药不计其数，后遇上仇家追杀，竟一夜不知去向。再见到的竟是南山上一座孤零零的墓碑。世人唏嘘岁月如白马过隙，芳华凋零。
　　而时光无情，谁又会一直记得那人。当人们提起她时，谈的最多的不过是那墓碑上刻的遗志，说的是她一生制毒医人，每毒必有解药，唯有一毒，未能配制出解药，成了她此生憾事。
　　“那未解之毒，便是冥蛊吗”
　　“无人知晓，因为没有人知道红莲教主有没有解药”启轩的思绪被截了半块，竟不想答话，可终究呐呐模菱两可地答道。
　　“红莲教是江湖第一魔教，教中人都十分神秘，竟无人知道它的落处，其教主楚渊更是武功高强，手段狠辣无情。
　　能查明的竟只能是这些，不愧为江湖人人尊称为魔的教。那她要如何找到，又如何取得解药。
　　想到便是那人下的毒，让宁生这般痛苦，静明的面上染上浓重的杀意。
　　“听闻教内人行凶杀人后便会留下一枝红色莲花，因为他们的服饰腰间便绣着红莲作为此教标记”
　　启轩看人的头发微扬，神色迷离。知她又在沉思，刚想说什么。
　　静明却突然开口“哥哥也没有法子吗”
　　启轩摇摇头，又觉得太残忍，垂眸低声道“必毒的配制方法极其复杂，解药更是要时间去一步步试验，恐怕……不过我可以先用药草压下他体内的毒”启轩顿了顿，犹豫片刻接着说“只是药效会越来越弱，时效也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静明神色依旧，淡漠冷然。可启轩分明望见她眸底的痛楚和绝望，因为她的身子正颤抖着，指甲也深深陷进手心。
　　启轩想说一些宽慰的话，可觉得若这样给她希望只会让她更加绝望，最终只叹了一口气。
　　犹记得女子刚进洛宫时执拗和坚强，身体上的疲累和心里上的负担都没能让她片刻动容。在洛宫学习了几年，硬是把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处事不惊，不悲不喜的太子殿下。也只有在他面前，才可以无所顾虑的开心和难过。
　　他没有想到，竟有以个人能让她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就像幼时拼命也要护住的宝贝，即使满身伤痕，也不肯放弃的东西。显然，宁生比哪个宝贝都重要。

　　而此时，宁生站在竹屋的窗前，望着苍茫天地中的两人。看见周身环绕着哀伤的女子，看见她身旁人略微担心的神色，却是凄然一笑。
　　周静明，连你的阿轩哥哥也救不了我，我就说是这样……
　　可竟有一种冲动，拥住那人微微发抖的身子，任那人的泪浸湿他的肩膀，认那人在他怀里呜咽哭泣，一遍一遍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是不是见多了生死将离的场面，是不是看多了那人忧伤绝望的眸子，竟隐隐不想就这样死掉，害怕自己被死亡淹没，也淹没了那人绝美哭泣的脸。
　　究竟是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

　　中午吃饭时，看到桌上除了山下买回来的烧鸡全是绿油油的素菜，饶是启轩温和的性子，也忍不住像阿四发了火。
　　“阿四，明明知道今日来了客人，还是殿下，怎么弄出这样的菜来招待”
　　阿四是启轩在强匪中救出的孩子，原是说要报答救命之恩硬是自己留了下来，照顾启轩在山上的起居。他原来就是丧了父母的孩子，又成日在山上生活，性子自然野的很，启轩是随性的人，也懒得管教与他。关于什么世俗人情，身份贵贱，他更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所以听到启轩的呵斥，反而觉得委屈，瘪嘴小声反驳“公子天天用的是这些，又没有跟我交代今日殿下会来，我自然来不及准备。山上又没什么荤食，这烧鸡还是我跑下山去赶在店铺关闭之前买的，我全心全意顺公子的心，公子却不体谅阿四……”
　　那人还有絮絮叨叨抱怨，启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静明反而喜欢阿四的纯真，说了一句“算了”就拣了一块鸡肉往宁生碗里。
　　宁生置若罔闻，嚼着其他盘子里的素菜。静明心里原本就因为启轩的话泛苦，见他如此，便不再夹菜。
　　“你看宁生公子便爱吃这些菜，想必在宫中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我阿四的手艺可不是自夸的”阿四逮着机会，不忘吹嘘。
　　静明也发现宁生是真爱吃这些素菜，合着饭也比平时多吃了一些，狐疑地尝了尝阿四做的菜，果真是鲜美可口，倒真的比宫中滋补的东西好吃些。
　　见宁生津津有味的吃着，静明也欢喜了些，笑着对阿四说“你的手艺确实不错，有时间我也要学学”
　　见太子殿下也夸奖，阿四表面一副惶恐，心中却是又得瑟几分。
　　启轩刚要说他，见静明总算露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一桌人就在这样短暂的开心里吃完了饭，等阿四上了一些糕点来，启轩才故作漫不经心问道。
　　“明儿，你的寒症近几年可好了些”
　　“恩？是啊，原本去年是没有再发作，后来在与琉璃国的对战中又忍了一回”静明被启轩突然的问话呆愣，如实答道，又说“哥哥怎么又问起这个，不过是小时就有旧疾，哥哥不用担心”
　　宁生因为他们的对话皱了一下眉，眸光不由看向启轩。
　　“倒没什么，只是记得你发作时痛苦的样子心疼罢了。你也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虽是旧疾，伤不了命，可也伤身子”
　　他尽量说的随口关心，可心脏的颤抖那么明显，让他觉得恐惧。
　　毒又发作了，是不是真的回天无力，可怜她还为别人的毒而形容憔悴，殊不知自己……
　　静明无所谓的笑笑“哥哥不必担心，那病的疼痛我已习惯了，没事的”
　　启轩镇定下来，目光投到宁生脸上，见那人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不免难过，可终究谁也劝不了。
　　“你们两人便先在这住几天，宁生服用药草，可以减轻痛楚”

　　在接到京城的书信后，静明安心在这里住了下来。
　　除了照顾宁生，无事可做的他真的叫阿四教她做菜，做的正是宁生那日喜欢的菜，可惜女子无德，学了三日还是出不了师。
　　阿四教她的时候也照顾她的心情，看厨房被她搞得面目全非也硬是忍住了。可当出锅的菜摆在他面前，着实狠不下尝一口，只得狠下心对静明说“殿下你放过我吧”
　　静明一脸期待地把黑糊糊的菜又放到了宁生面前，男子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启轩笑着揉女子的发，半认真半开玩笑对宁生说“试问天下，也只有你能让她愿意这么做”
　　宁生垂眸不笑，对上那人的眼睛，终是没说什么。
　　宁生的身子在启轩的药疗下果真好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不少。静明自然欢喜，晚上拖着宁生在屋顶看星星。
　　宁生在这期间总算明白堂堂太子殿下也有如此民间女子的一面。
　　月华微凉，却让人分外舒服。星星很少，希希疏疏地散落在黑色夜幕。
　　旁边女子自顾自的说着她儿时的事情，那是另一个周静明，天真无邪，活泼开朗。男子听的怔怔发愣，侧头看静明的神色。
　　她却依旧开心的说着，神色被夜色笼罩，看不清朗。
　　“宁生，我有很多心愿。上为天元社骥繁华，下为黎民百姓安康。可我现在才知道，我最想实现的心愿只有两个。一是宁生能活着，二是我能和他白头携老，逍遥人间”
　　他听到她最后用一种祈求的口气，直视他的眼睛说“宁生，答应我。就算为了我，为了我这么爱你，也要活着。答应我”
　　宁生看女子把头埋进他的脖颈，竟哭了起来。
　　宁生看远方的天际，虽看不什么，却让他感到安心。
　　月华果然很凉，他们紧握的手也微微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