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此乃耻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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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阁中声声叹息此起彼伏。魏老太太毕竟年迈，身子有些乏了，魏国公便扶着她回了颐养阁，之后自己也回了书房。而陌氏则留下来，准备好生安排一番。
陌氏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她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把魏莫谦几乎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五年多前魏莫谦不听劝告去了边关后，陌氏不晓得暗地里哭过多少回。
“母亲，夫君吉人自有天相，您就别忧心了。连医术精湛的吴太医都说了，夫君身子骨精壮着呢，不定明早一起来，夫君的怪病就好了。”傅衣歌低声安慰道。
侧眸瞅了一眼床上的魏莫谦，对上那双眨巴眨巴的狭长眸子，傅衣歌心里不由一阵恶寒。一开始，她一度以为是这男人在装傻，可是现在的她深信不疑，魏莫谦的脑壳儿确实是坏掉了。想起昨日将将消停的雷雨，傅衣歌想，莫不是被雷电给劈着了，所以变成了这副模样？
陌氏不知儿媳心中所想，听到她软声安慰自己，暗忖道：差点儿就让晚辈看了笑话去，当即便理了理坐乱的衣摆子，正色道：“衣歌，既然吴太医没有瞧出半分不对，想必谦儿这怪病只是暂时的，这段时日你务必要照顾好谦儿，万事都要依着他。谦儿如今形同稚儿，万莫要叫下人欺负了去。”。
“母亲放一万个心，儿媳自当寸步不离地照顾夫君，直到夫君病好如初。”傅衣歌回道，语气诚恳。
陌氏点点头，眼里的愁绪并未因此消退半分。她算是瞧出来了，变得稚傻的谦儿有些畏惧她和魏国公，反而跟妻子傅衣歌亲近。如此也好，在病好之前，谦儿说不准会好好听儿媳的话，乖乖喝了吴太医开的药，病好指日可待。
如今的陌氏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她万不能因为谦儿一事病倒，后院里的那些个姨娘通房怕是巴不得她一病不起，她绝不会如了她们的意！至于堵下人的嘴，陌氏已让心腹钱嬷嬷吩咐下去，谁要背着他们私下里说些不该说的，直接棍杖打死！
乐平公主年轻时的泼辣是出了名的，自打心甘情愿地嫁入魏府后，这性子便收敛了许多。当年的魏老将军膂力惊人，于万千敌军中取人首级，实乃一代豪杰，安乐公主力排万难，终是如愿嫁给了魏将军，如今两人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摆在那儿，虽说不上情比金坚，但好歹也相敬如宾。除了之前的两房姨娘和通房丫头，魏老将军未再纳任何妾室。林姨娘生有一子，孙姨娘则有一女。
待陌氏走后，窝在床上的魏莫谦似乎放开了许多，对着傅衣歌咧嘴一笑，天真地唤道：“娘亲……”
傅衣歌瞬间风中凌乱了。
“夫君好生歇着，我去小厨房里瞧瞧药煎好了没。”傅衣歌淡淡道，她对魏莫谦这人实在没甚好感。播了种就滚蛋的男人倒贴她也不稀罕。有种一辈子别回来啊！这想法才冒出来，傅衣歌就意识到不对，傅衣歌已经给这人生了个崽子，这男人不管回不回来都已经有了种。真是便宜这混球了！
床上的男人听闻娘亲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委屈，不明白一直对他柔声细语的娘亲为何显得有些陌生。
四岁的娃儿，能指望他懂啥，认得傅衣歌是她娘亲就不错了。
药自然没有这么快煎好，傅衣歌嘱咐香兰在门口守着，自己先回了悦春阁。这五年多，魏莫谦的晨曦阁一直空着。下人皆知，魏莫谦有个怪癖，不喜外人进他的屋子，所以这几年，傅衣歌只让人时常清扫晨曦阁，自己则和儿子魏凌轩住在悦春阁。
轩哥儿还小的时候由乳母赵氏带着，但是自打傅衣歌换了内芯儿后，因着陷害论和阴谋论听得多了，傅衣歌不敢让轩哥儿独自个儿呆在一间屋子，每晚都要带回自己屋中。若是便宜丈夫一不小心战死沙场了，她好歹能有个依仗。有嫡子又有正妻的地位，她这一生也可衣食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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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闷不已的小号魏莫谦盘腿坐在一棵大白松下，怔怔地盯着空中的白云发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哎，您咋能坐在这泥巴地上呢，瞧瞧，今儿才换的干净衣裳又脏了！”乳母东瞄西瞅，终于发现了藏在松树后的轩哥儿，小家伙的身板还挺得直直的，盘着的腿儿从青色缎子衣摆下露出一双小巧的黑靴子，肥嘟嘟的小脸微仰着，悲秋伤怀地看着空中某处。
乳母赵氏看不到他的忧伤，只看到那今早才换的新衣裳糊了一屁股的灰土。心道：若是不小心给老爷和夫人看到了，又得数落她一番。
小号魏莫谦回头，斜睨赵氏一眼，然后回头。妇道人家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再举杯痛饮三百杯，现在他不过是席地而坐，这妇人惊诧个什么劲儿。
“轩少爷快些跟我回去罢，少夫人想必已经等着了。”乳母急道。
魏莫谦连眼角风都没给她，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在思考，他究竟为何跑到了儿子的躯体里，方才去晨曦阁，见到床上的“魏莫谦”后他便肯定了，占据他身子的正是自己的儿子。对了，自己的儿子叫啥来着？魏莫谦有些记不清了，他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国家大事，这等小事常常是记不住的。
知道自己是和儿子互换了身体后，魏莫谦算是放心地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恶人占据了他的身体，不然日后定会顶着他的躯壳兴风作浪！
魏莫谦也考虑过和老父魏国公说出实情，但是一想到这件事的诡异性以及自己的面子，魏莫谦还是选择将此事烂在了肚子里。有谁会想到威风八面的魏前锋一夜间变成了一个四岁孩童，这件离奇之事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轩少爷？轩少爷！”乳母笑呵呵地哄着小孩儿，“跟乳母回悦春阁罢，等会儿乳母到小厨房里给你取蜜饯吃。”见小人儿无动于衷，乳母纳闷了，于是立马加上了动作，指了指嘴巴，又用手指比了个圆，哄道：“是很甜很甜的蜜饯，轩少爷平儿不是最爱吃了么？跟乳母回去，乳母就拿给你吃。”
魏莫谦觉得这妇人聒噪至极，冷冷剜她两眼，用自以为很沉很低的嗓音道：“我最讨厌甜的东西！”
在赵氏眼里，魏莫谦瞪来的两眼是撒娇，说出的话也是脆脆儿的童音，赵氏当即乐了，附和道：“好好，轩少爷说是啥就是啥。”心里暗忖：小少爷比以往有生气多了。以前只会在少夫人面前怯怯地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现在的每一句话却是清晰分明、掷地有声，瞧那小模样多神气，看着便叫人喜欢。
魏莫谦见着妇人又要说话，便趁在她开口之际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若再来烦我，我就告诉老太太和……少夫人，你经常揪我的肉，她们若知道了你欺负她们的宝贝孙子和儿子，你以为你这份差事还保得住？”魏莫谦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因为这妇人实在聒噪，他常年呆在军中，相与的都是热血男儿，何尝被这么烦扰过。但是一想到说得太多会被当成怪物，魏莫谦便适可而止了。
可是，只这么几句话便让赵氏彻底呆住了！
轩少爷哪里蠢笨了，分明就是神童啊！这是赵氏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就是，糟了！她一直以为轩少爷又呆又傻，被人欺负了从不吭声，也不喊痛。但是再给她几个胆子，她这个当下人的也不敢随意欺负小主子呀，也就只有那么三四次，她气得狠了的时候，才会在轩少爷的胳膊上揪那么一下。
魏莫谦看到她的反应，不由轻嗤一声，都是些欺软怕硬的狗奴才！
把衣摆子一撩，魏莫谦唰地起了身，岂料脚跟才着地，整个身子便朝后仰去，咚地一声，小人儿摔了个四肢朝天。魏莫谦小脸一红，在赵氏的惊呼声麻溜地爬了起来。该死！他忘了自己现在的这副小身板没有半分功夫底子。
魏莫谦伸出两只肉呼呼的小爪子，翻转着看了良久，心里哀叹一声。他魏莫谦一辈子精忠报国，在战场上洒血挥汗，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居然给他开了这么个玩笑！
“轩儿——”
一道悦耳的女声蓦然响起，魏莫谦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抬了头去看。
远处，一个着烟霞色织锦罗裙的美妇正往这边行来。那女子身姿袅娜，步伐轻巧，脚底宛若生莲，看到他时莞尔一笑，璀璨焕生。
魏莫谦早年被老太太和陌氏逼着读了几年的书，此时脑中便冒出了一句词儿：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待那人走得近了，魏莫谦才意识到，这人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傅衣歌么。不过好似跟印象中又有什么不同。前些日子他忙于应酬京中好友，每日回来都带了一身酒气，然后累得直接倒床就睡。这妻子二话不说，帮他擦了脸、脱了衣裳便在另一侧睡了。
他知道这个妻子长得还算好看，也很贤惠，当他的妻子算是不错了，何况还帮他生了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魏莫谦看向傅衣歌时便多了几分尊重。
“少夫人，轩少爷不肯跟我回去，这会儿正在闹脾气呢。”乳母干笑两声，在魏莫谦之前回道。她真的有些怕这个小少爷会在少夫人面前说她的不是。
傅衣歌朝赵氏点点头，“乳母辛苦了，你先下去歇着罢。”
赵氏如释重负，赶忙退下了。
等四周无人了，傅衣歌俯身，与魏莫谦大眼对大眼，一个漆黑水润，一个晶亮有神，都好看得紧。傅衣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戏谑道：“小宝贝，这才对嘛，小孩子就得闹闹脾气，有什么委屈了万万不要憋着，只管说出来，有娘给你做主呢。”
魏莫谦心忖：果然是慈母多败儿，他绝不能让傅氏把自己儿子养废了。正想着以后的养儿策略，未料这女人又表情淡淡地补了一句。
“你若什么事儿都搁在心里，人家还当你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人呀，有时候就得发发威风，不然连奴才都会欺负到你的头上。”
魏莫谦秀气的小眉毛一扬，这女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心里顿时舒畅了不少。
傅衣歌箍住魏莫谦的小腰身，一把抱到了怀里。
他怎么可以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魏莫谦开始挣扎，还没挣扎两下，啪啪声便响了起来，屁股上传来一阵钝痛，魏莫谦心里羞愤至极！他堂堂的魏前锋居然被一个女人打屁股了！耻辱，莫大的耻辱！但是，魏莫谦不敢再乱动了，心里却把这笔仇牢牢记在了心里。
小手趴在傅衣歌肩膀上，魏莫谦望着走廊两道缓慢后退的莲花池，心里好生惆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此乃耻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