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Ⅰ o’clock 来海三千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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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法兰克斯老师：
老师最近身体安好吗？得知老师上星期要在英国泰特现代美术馆举办画展，我担心会打扰老师，所以没有与您联络并及时祝贺您，真是非常抱歉。虽然现在才说已经迟了，但我仍想向老师您道贺：希望老师的画展举办成功和完满结束。
今次我写这封电邮的目的除了恭贺老师外，还想告知老师我在日本的学业已经全部完成。老师，您在五年前曾经说过，希望我可以去意大利跟随您进一步学习画画，那时的我以想留在日本完成学业的理由拒绝了您，您让我完成学业后再答复您的邀请。老师，我决定了会去意大利，不知道老师还欢不欢迎我呢？接下来的日子要打扰老师您了。
衷心希望老师在英国有一个开心愉快的周末。
您忠诚的
克里丝汀娜
在键盘上敲打完最后一个英文字母后，来海三千代把电子邮件顺利寄至收件人的电邮信箱里。
她长舒口气，拿下鼻梁上的细边黑框眼镜。正要关上电脑屏幕时，房门响起“叩、叩” 的声音。
“三千代，是我。我进来了。”进来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是三千代的祖母。她手上托着盘子，上面是杯冒着白烟的姜汤。
虽然她已八十多岁，但身体仍是健康非常，精神抖擞。
来海奶奶看见自己的孙女面色苍白，精神不佳，还坐在书桌前使用电脑，当即皱起眉。
“你刚才才昏倒，还想再昏厥一回吗？”
来海奶奶虽然年老，但其气势没有随岁月流逝，布满皱纹的脸不怒自威。
三千代从小至大都非常敬仰自己的奶奶，就连三千代的爸爸也对她很唯命是从，是来海家名符其实的大家长。
瞥见奶奶责备的目光，三千代连忙扬起讨好的笑容，“奶奶对不起。我只是趁着有空闲时间寄电邮给法兰克斯老师，告诉他我的决定而已，让您担心了。”
尽管奶奶有时候对三千代的要求非常严格，但奶奶对她的爱护，她是能够感受得到。
因为双亲长年忙着公干，于是一直照顾着她、教导她的奶奶便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哼，那个不象样的外国老头子吗。”不咸不淡地冷嘲，来海奶奶看向孙女书桌上的相架。
相中一个衣着七彩夸张的老人正咧开白牙，向着镜头摆出欠揍……啊不、搞笑的姿势。来海奶奶抽了抽眼角肌肉，目光从那张菊花脸上飞快地移开。
若果不是看在那个老头令孙女从那段低谷期走出来，重新拾起画笔的份上，她早就拿扫帚赶他走，不让三千代继续跟那个糟糕的老头来往了。
三千代无奈地笑了起来。
思想上比较保守的奶奶和自称是‘新潮一派’的老师往往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经常互嘲不到几句就吵起上来。
一边是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另一边则是对自己有恩，她很敬重的老师，帮哪边说话也不是，左右做人难。她该庆幸老师不是经常过来日本吗……
“你刚才突然昏倒，可吓死我了。”来海奶奶回想起三千代好端端做家务时突然面色发白，毫无预兆在她眼前晕过去的情景，心跳险些被吓停。
老人家的心脏可承受不了再次的惊吓。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会晕了过去！”
“我没事的，只是——”脑袋此时传来刺痛感，三千代忍不住蹙眉扶额，幸好令人不适的失重感一瞬而过。
她晃了晃头，有些心虚继续道：“可能是昨天睡得不好才会这样。我的身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来海奶奶闻言当刻皱起眉头。“又梦起十年前的事吗。”顿了顿，担忧地看着虚弱的孙女，叹道：“最近你这毛病发作的频率也愈来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的预兆。”
三千代无力扯出抹微笑。
“奶奶您别想太多。大概是我最近因为忙着处理留学的事情，所以才会睡得不好。”起身接过奶奶递给自己的杯子，三千代细细抿一小口姜汤。
暖乎乎的汤进了胃里后，她的面色顿时好了不少，至少不再像刚醒来时毫无血色。
“奶奶，谢谢您。”
看着三千代恢复精神的笑脸，来海奶奶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她不经意扫见书桌旁的旅行箱时，略为惊讶问道：“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吗？不是还要办好留学手续，证件弄好了才出发去意大利的吗？”
“嗯。”三千代放下杯子，也望向旅行箱，目光变得灼热。
“我先收拾好了所有的美术用具，我怕我会不小心遗留些用具，所以尽早整理，以便我有时间检查。”
孙女痴恋绘画的事情，来海奶奶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但听完三千代的解释后，不禁无奈叹气，担心地喃喃道：“真不知道让你只身赴异国的决定正不正确。毕竟……”
随着奶奶渐渐消音的话语，三千代的笑容彷佛被冰冻了一样僵住在脸上，稍为有点红润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
三千代深呼吸数下，强忍着细细颤抖的身躯带来的无措及不安，勉强笑道：“完全没事的，我们不是已经安然无恙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吗？再说，我到意大利后他们更应该找不到我。”顿了顿，她担心地低声喃道：“我担心奶奶您们才对。”
“我能有什么事！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一身老骨头了。”不管三千代赶着发声否决自己的话，来海奶奶甩了甩手，以示三千代别打岔她的话。
“如果真的被他找到，我也只能说这是我的命运，注定是要与他们纠缠下去。身为来海家的人，我们应该早有觉悟。”来海奶奶神色淡漠，好像说着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她说完后，三千代已一脸惶悸，与奶奶同时沉默了下来。
良久，三千代充满不解语气的声音才响起：“那个人……流逝了的时间是没有法子找回来，就连我们也只是沾了神明大人的光才……”
“对，妄图逆转世界的法则，其后果就是被神明大人所惩罚。所以三千代你要记着，驾驭不是人类该拥有的力量，是需要等价交换。”捶着肩膀，奶奶从床上站起身，神色倦怠，明显不想再与孙女继续谈这个话题下去。
“唉，人老了，整身都酸痛不已，我先回房休息好了。话说这个时候双叶那丫头该差不多放学回来了吧。”
“啊，奶奶。”跟着奶奶一起站起身的三千代合掌轻力拍了下，“虽然我前阵子已告知您我今晚要去出席高中同学聚会，不过我还想提醒您我今晚不回来吃饭。我与双叶交换了家务时间表，所以今晚的晚餐是由她负责。”
“什么？！今天是双叶负责晚餐！”本来已走到房门前的奶奶表情出现裂纹，顿了顿，干咳数声。
“不，等等——”转身严肃地看着孙女道：“三千代，你要出门吗？那么三千代你一定要谨记——”来海奶奶话还没说完，已被三千代抢着把下半句说出：“千万不要把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脱下吧？”三千代侧头对瞪目的奶奶微微一笑，“嗨嗨，我知道的了。”
从小至大，她一次都没有取下吊坠。
碰触锁骨前的吊坠，金属的冰凉感从尖指传来。
“我回来了！”楼下响起大门被用力推开反弹至墙上时发出的巨响，属于女孩清脆的嗓音吵嚷地叫着。
三千代愣了几秒后，赶忙道：“双叶她回来了。奶奶，我们出去吧，我也是时候出门了。”
“那个小丫头，都已经训过她那么多次了，不要这么用力推门，我们家的大门迟早会被她砸烂，我今早才查看完，门后的墙出现裂缝了！”被三千代半推半扶出房间的来海奶奶边碎碎念边摇头。
深知奶奶唠叨起来没有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下，而且这时候插嘴的话，连自己也会被唠叨，三千代只能无奈地点头附和：“嗨，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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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开水龙头，三千代双手掬起冷水泼在脸上。
“三千代，你有怨恨过来海家吗？”
“呃？讨厌，奶奶您在说什么呢。”
“如果你不是来海家的女儿，就不会遭受那样的事。你也不用离开并盛，声也不吭便从那个少年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奶奶看得出来，你到现在为止还是非常在意那件事。”
抬起湿漉漉的脸，她凝视镜子里倒映出来苦笑着的年轻女子。
过去了的事情再介意也无补于事。
她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修正错误。注定要发生的事，任何人也阻止不了，这就是时间的法则。
她是来海家的女儿，她的命运便是如此，不能，也不该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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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圣纪芙莲女子学院第四十届毕业生聚会，现在正式开始！干杯——”伴随杯子互相碰触时发出的清脆声音，众多的女性嗓声重叠着亢奋嚷闹起来。各种类型的妙龄女子在这所普通的餐厅里聚会。
望着面前一伙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学同学或打闹或边大快朵颐边聊天，来海三千代忍不住勾起嘴角，坐在一旁静观好久不见的嬉笑场景。
“吶，三千代！”以前的同班同学今井爱良发现到孤零零坐在一边什么也不做的三千代，凑过去搭她的肩膊，笑得特贼地戳了戳她的脸颊，发现对方的脸颊颇有弹性，啧啧不断的再戳几下。
“从刚才起就见你独自坐在角落里用手机不停发邮件，还笑得那么甜蜜，嘻嘻……”怪笑了几声，今井朝三千代挤眉弄眼，“快老实招来，是不是在发邮件给男朋友！”
“不、不是呢！”急红了脸的三千代用力摇头，连忙亮出手机给误会了的同学看，“是名月啦！”
“切。”清清楚楚瞥见电邮的收件人栏上写着‘绪方名月’四个字，今井当下熄灭了因八挂燃起的兴奋之火，失望地咕哝：“什么啊，原来是名月那家伙吗。”
“什么什么？”又有几个旧同学凑过来搭话。“名月那家伙即使去了意大利，也不忘继续骚扰三千代你啊……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呢。”
“对啊，若果不是你们俩的性别都是女的话，我们真以为你们是对情侣呢。”
在中学时代已经习惯被同学们这样哄笑的三千代叹气，无奈回应：“幸好名月去了米兰，不然她听到你们这样说后会更加得瑟地缠住我。”然后和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表情的大家一起开怀大笑。
“对了，三千代，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三千代把杯子凑至嘴边的动作微不可察顿了顿，“唔嗯，没有呢。”清澈的蓝眸弯成新月，脸上显露两个小酒窝，三千代恢复恬静的微笑。
“胡说！明明三千代很受欢迎的说，我还记得三千代的相片在隔壁的那所男校中，销售量颇高的啊。”
“诶？有、有这样的事吗……”
“话说中学读书时也不见三千代谈恋爱，我们那时都在猜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喝着汽水的三千代陡地给呛到，猛地咳嗽起来，吓得同学们手忙脚乱地又拿纸巾，又拍她的背脊，而她们的服务对象则用噙满水光的双眼，怔直直地盯着凌乱的台面发呆。
恋爱……
“吶，你还是忘记不了他吗？”好友名月中学毕业后要到意大利留学前曾这样质问过她。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回答：
——名月，如果能够这么简单忘记，这根本就算不上是‘喜欢’。
“mi酱，你真是死脑筋，那么多年前的事还牢记挂着，你又不想想对方或许现在连你是谁都记不起了！明明只是一段连开始也没有的初恋罢了，为什么总是要吊在那棵树上，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男人的，你真是傻！ ”
谈到最后，是以名月气鼓鼓揉捏她的脸颊泄愤的行为结束话题。
名月说得对，她的确是个傻女人，都已经过去十年了，但她却仍忘记不了那个人，以及那段还未来得及开花就凋谢了的恋情。
曾经有人说过，初恋对男人是刻骨铭心的，男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初次喜欢的女人。
但女人的真爱则是在往后的恋情里找到，对校园时代的初恋则是一笑置之。
对她来说，却是刚刚相反。
国中一年级的片段依然历历在目，那个花坛，那个教室，以及……那个充满着少年斗志扬扬的打气声的捧球场。
记忆中那个拥有灿烂笑容的黑发男生，现在一定不记得在十年前，有一个名叫来海三千代的胆小女生总是坐在看台上，拿起铅笔在素描簿上描绘着他在捧球场上的姿影，把一种名叫喜欢的情感默默表现在画纸上。
但是十年后的来海三千代还记得很清楚男生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欠他一个答案和解释，日益越深的内疚感使她更加执着于那个人身上，却令她逐渐分不清楚自己坚持记挂着对方的原因到底是‘喜欢’使然，还是因遗憾而产生的不甘心令她不肯放下过去。
不过再纠结这些事情下去都没有意义了。
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踏足并盛町的土地，不能再次见到他。
而且来海三千代将要离开日本，开始踏上新的旅程，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Ⅰ o’clock 来海三千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