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第十六章 何妨吟啸且徐行 ...
-
“非也非也，好友，正是为了昌意，你更要树立一个光明伟岸的父亲形象呐！”
你想啊，昌意就算不走条江湖，出门喝个茶，听到人家说自家老爸坏话，也是不开心的对不对？所以龙宿啊，快跟我去追杀夜重生，跳明你的正道身份吧！
“哎呀，剑子，世事如棋，剑客莫测呐，吾也只好只争朝夕了。”
出门走跳结果被某人红尘斩罪了怎么办？就算不怕他斩，难道还杀回去吗？杀回去了是跳黑，不杀回去，难道跑吗？开玩笑！
“这……唉！”
又是傲笑红尘，真是个死结，剑子头大如斗，无奈晃了晃手中的契约书。
“放心吧，就算是为了昌意，傲笑与佛剑的签名我也一定带来。好友，吾这就告辞了，请再见慢走不送！”
说话间，白衣道长化光而去，仿佛身后有十万天兵。
“哎呀呀，跑这么快，都不想留一夜，明日抱抱吾家小子的吗？”
嘴炮大获全胜，龙宿心情舒畅，摇摇扇子，取出了白玉琴。
宫灯帏中灯火摇曳，雨声，风声，琴音，共谱一曲天籁妙音。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又是和平美好的一天。然而龙宿琴也无心弹，景也无心赏。至于原因，实在是如今的宫灯帏，太闹腾了些。只听得——
“呀——哈！”
“哎哟昌意，我们不要追雪球了好不好，你追不上它的啦。摔成这样你不疼的吗？
“哈呀！邪！”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麦动，头上都是树叶啦……”
“呀！”
“喂喂，虽然你是我老师，但是你现在只是小婴儿哦，你打我，这叫以下犯上。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再犯，我可不客气了！”
“咿~哈！”
“哈呀，还来？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呢？好吧，来吧，一试思无邪的锋芒！”
“啊呀……哈呀……”
…………
竹林中，两个孩童拿着随手捡来的竹枝呼呼哈嘿玩闹着，邪之子一根竹枝挥得跟风车似的，愣是没有碰到昌意一片衣角。
龙宿坐在宫灯帏中，眉间轻蹙，单手扶额，大拇指缓缓按揉着太阳穴。
啊，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要把邪之子接来宫灯帏？这世上知道邪之子还在人间的不过寥寥数人，都不是漏风的人，何况昌意的无关风月也很隐秘，夜重生能找到就有鬼了。
还有，是哪个混蛋说要给昌意找个玩伴的啊？宫灯帏几个大人都不够昌意玩的，再给他找了个帮手，是不是要拆了屋子才满意？哦不，照这个势头，拆房子也是不够的，估计要拆山头才行……
“哎呀，昌意！”
龙首大人正兀自头疼，思无邪却是一个不小心，把昌意手中的竹枝打飞了。小家伙重心不稳，吧唧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龙宿抬眼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继续思考人生去了。
小昌意眨巴眼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摔倒了，顿时嘴一撇——
“哇……爸爸……哇……”
“哎呀昌意，麦哭麦哭！”
其实昌意根本没摔疼，哇哇哭的热闹，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纯属小孩子撒娇干嚎呢。奈何是思无邪就是吃这套，连忙上前抱起他，颠颠地哄着。
“好啦昌意，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打架了，不要生气啦！”
“呜哇……邪……呜……”
“啊呀，你只是个小娃娃，当然谁也打不过得啦……没关系啦，我很厉害的，有我保护你呀！”
…………
思无邪不过十岁模样，怀里抱着个一岁大肉嘟嘟的团子，絮絮地说着大人听得懂听不懂的话，真是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忽然——
“孤鹰石已有邓九五的线索，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
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位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道长。
思无邪浑身一僵。
剑子仙迹参与过围炉闍城的战斗，会不会认出他来？会不会直接祭出古尘把他给天下无双了？
龙宿会保他吗？或者说，这世间除了昌意，还有人会保他吗？
长久以来，深埋于心的恐惧。一时间，思无邪血液冰冻，竟连呼吸都不能。
“邪？”
昌意拍了拍思无邪，眼露迷惑，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变成了木头人，还在冒冷汗呢。
思无邪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看了眼亭中的龙、剑二人，心有余悸咽了口唾沫。
看样子剑子好像没有认出他来？或者是没有放在心上？心里发虚，思无邪不自觉就把小昌意又抱得紧了些。
“嘘——昌意，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这种时候，叫他上前问候打招呼肯定是不敢的，但是偷偷离开他也不敢——昌意看不到龙宿可能会叫唤，反而引起剑子注意——于是就只好躲在竹林后小心地当着布景板。
昌意茫然眨巴眼。只好又转头看向父亲，只见——
“走吧！”
“且慢……”
“走啦走啦！”
咻——咻——
两道光影闪过，宫灯帏中顿时人去楼空。
这……
思无邪低头，正巧昌意也抬头看过来，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两眼呆滞，嘴巴微张一脸懵比的傻样。
“爸爸……”
小昌意好像不能理解亲爱的爹亲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下意识呢喃呼唤着。
思无邪眨了眨眼，有点坏心眼地说：“啊，你说龙宿哦，他跟剑子仙迹走啦。你也看到了，三言两语就被他勾搭走了。”
“爸爸！”
坏人！昌意生气了！
“带走他的是剑子啦，我是无辜的好不好！哎哟……麦打麦打，大少爷我怕了你了。放心啦，龙宿很快会回来的，我保证！天快黑了我们回屋里去好不好？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唔……剑！剑！”
“剑儒阿叔？他今天不在宫灯帏哎，仙凤姐姐也不在……只有默哥在看大门，去找他玩吗？”
“门！”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小昌意一脸兴奋手舞足蹈，几乎要蹦出思无邪的怀抱。
“好嘞~咱们走！”
思无邪从善如流，把昌意放在地上，一大一小往疏楼西风大门去了。
他们的身后，斜阳夕照，日暮炊烟。
========================
小昌意最近被一个非常严肃的哲学问题困扰着。
这个问题叫——爸爸去哪了？
不在书房里，不在大门边，不在亭子里，不在石头缝缝里，不在桌子底下，更没有在床底下；
吃饭饭的时候不在，喝奶奶的时候不在，抱雪球的时候不在，拉粑粑的时候也不在。
所以爸爸到底到哪里去了？
小朋友把宫灯帏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没有找到爹亲，又回到了宫灯帏那个亭子，也不知怎么就让他爬到了小石墩上，看着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路，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来了，最近爸爸经常不见人，都是被一个白毛毛的家伙带走了。
小朋友坐在石墩墩上，怀里抱着小雪球，沉思的背影忧郁而落寞。
龙宿愤怒地离开豁然之境，光速回到了宫灯帏。
他喵的剑子仙迹，居然把宁暗血辩给弄丢了，虽然……哼，性命攸关的东西就这么弄丢了，还怎么做朋友！再见！
龙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管他什么邓王爷，什么败血异邪，抱儿子最重要。这几天被剑子拉着跑东跑西，陪昌意的时间都少了，简直亏大了。
龙宿踏入宫灯帏，老远就看到自家儿子抱着雪球cos哲学家，那忧郁深沉的小模样，看的他差点笑出声。
“昌意吾儿，汝在此处，是等待为父吗？”
嗯~剑儒仙凤思无邪他们呢？怎么一个都不在身边看着？虽然雪球够机灵，终究只是个小兽，根本没法顾及吃喝拉撒。
“啊……哼！”
沉思的小昌意看到心心念念的爹亲，眼睛一亮，然后却是表情一变，噘着嘴虎着脸，小屁股扭吧扭吧，硬是扭过了身去，背对来人。
“这……”
龙宿楞了一下，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这几日时常不见人，昨天更是在豁然之境逗留许久，小家伙这是生气了。
“哎呀，昌意，吾知错了。吾保证，以后再也不随意消失了。麦再生气了好不好？”
小孩子生起气来真是可爱，但也令人心疼愧疚，龙宿赶忙上前抱在了怀里。天上地下，大概只有这么一个宝贝能让死要面子的龙宿大人二话不说低头道歉了。
这熟悉的气味、温暖的怀抱……小昌意象征性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忍不住，积极主动自觉的伸出小手臂攀住了父亲的脖子。
“爸爸……”
委委屈屈奶声奶气的呼唤，纵使铁石心肠也要化成绕指柔，龙宿心内感动，至于些许俗世纷扰，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主人，汝回来了！昌意他……啊！”
龙宿这边跟昌意父子情深，宫灯帏却几乎翻了天。这一整天小昌意都神出鬼没，剑儒仙凤思无邪三人把宫灯帏里里外外搜了几遍，愣是没有找到人。要不是默言歆确认午后看到昌意抱着雪球出现在大门口，对着门柱子流了半天口水，但是绝对没有出门，剑儒都要发令箭召唤儒门众人了（虽然现阶段能召唤的人手实在不多）。
总算仙凤又回亭子看了一眼，正巧遇上了龙宿归来。
“哎呀，昌意，看汝给大家带来了多少麻烦呐。”
龙宿看爱徒神色，只怕是找了好一会了，再加上剑儒和思无邪……该说昌意本事大吗？宫灯帏就这么大地方，也不知他是怎么藏的。
“呜……”
小昌意嘟囔一声，把脸埋进了龙宿肩膀。
“哈，这会知道犯错误了？好了好了，吾不提就是。凤儿，汝叫上剑儒及默言歆，前往花厅，吾有要事宣布。”
龙宿宣布，宁暗血辩已被夜重生所得，众人速速收拾好包裹行李，他要深山退隐，以待时清。
思无邪也跟了来，龙宿没赶他走，他就跟着一起开会，听到此处，忍不住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想说话，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剑儒表示，留夜重生这么个大敌真的好吗？而且剑子先生那边不是还需要龙首帮忙？丢下他没关系吗？
龙宿表示，夜重生不会有那个美国时间、也没有那个智商来找上门的，至于剑子仙迹……
龙宿摇着扇咬着牙微微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于是所有人都领悟了那吞掉的后半截台词——
我管他去死哦！
哦，剑子先生，再见了！
==========================
太湖之滨，湖心小筑，无关风月。
龙宿在入闍城之前就已经把龙首什么的职位都给卸任了，闍城灭了之后也没说要拿回来，被剑子拉去当打手的时候其实也属于半退隐状态……言下之意，他要彻底退隐，其实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当晚众人就收拾停当撤离了宫灯帏。不过剑儒身份高，守着疏楼西风也没人能动他，仙凤也留在他身边打下手，是以跟着龙宿的儒门旧部如今也就默言歆一人了。
龙宿也当真是个妙人。自己名下那么多房产不用，偏叫思无邪领路住进了无关风月。绕着宅子转悠了一圈，自家儿子有些什么喜好偏爱，也能知晓个几分。再加上书房里的书本、笔记、文章，对于昌意的性情，也能更深入了解。书桌旁的博古架上还有几封书信，有些没拆，有些拆了，估计都是没有回信的。私人信件龙宿自然不会去拆阅，但也免不了看看信封上都署了些什么名，大致了解一下他交了些什么朋友……虽然基本都不认识。
最厚实的一封是叫楔子的寄来的，厚厚一沓，只怕是小说手稿或者旅行见闻之流……等昌意回来了可以问问看。要知道自金古先生封笔之后，龙宿已经很多年没有文笔上佳又情节丰满的小说可看了。
最神奇的是，有封信署名居然是支离疏……
六丑废人支离疏，那不是谈无欲么？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非无的弧度，龙宿意味深长看着这封信。这信拿在手上掂掂，分量也很可观，莫非两人关系还不错？那可真是有意思……
忽然——
“呃，这感觉……”
天地震动，地气激变，龙宿一阵心悸，忽然想起他找到小昌意的那刻……
下一瞬，他出现在了昌意午睡的卧室。
邪之子在自己的小书房写功课，默言歆依旧守大门，昌意身边只有浑身炸毛的雪球，对着昌意身后莫名出现的漩涡一般的黑洞啾啾直叫，却毫无办法。
小昌意本在熟睡，也不知感受到了哪里的动静，呜咽两声渐渐醒过来。
龙宿第一时间上前握住了他的小手。
“昌意，时候到了，该回娘亲身边去了。”
小娃娃显然还没完全醒过来，懵逼地眨巴眼留着口水。
黑洞的吸力开始加强，昌意的身体浮了起来，小娃娃本能察觉到有大事发生，瞬间哭闹起来，几乎尖叫着——
“啊……爸爸！哇——！”
早知要分离，此刻却仍是不舍。龙宿忍痛松开了手。也不知孩童能不能听懂，他仍是说——
“终有一日，我们会重聚。”
而同一时分，一道清润又坚定的声音也响起在龙宿耳边——
“纵然只是一抹荒魂，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时空裂缝，不过一瞬。
雪球歪了歪头。
前不久，小主子变回了小娃娃。就在刚才，小娃娃又变成了大人。
那个黑洞洞的裂口真奇怪，玩大变活人吗？
然后它是不是还会定身术？男主子变木头人了呢，怎么办怎么办？
雪貂在龙宿脚边跳来跳去，意图引起男主人的注意，然而龙宿根本没注意它，甚至连床上那个俊秀的青年都无暇理会。
他僵在当场，神色变换，薄唇微颤，喉头哽咽。
百岁光阴，他很久没有这般失态了。然而，那声音，那容颜，
那是——
不归啊……
===================================
赦道开，魔界现。
确认火焰魔城现世，三道守关准备就绪之后，吞佛童子才来到九峰莲滫，取回朱厌。
顺便，也是与过去彻底告别。
被佛气污染的魔剑，最终恢复了原貌，便如他，虽曾是一剑封禅，但最终，仍要回归战争与杀戮。
握住朱厌的刹那，残存的佛气合上九峰莲潃的清圣佛气，猛然倒冲。然而强弩之末困兽之斗，不过徒劳，吞佛童子挥动几下朱厌，佛气便消失殆尽了。
“这朵黑色莲花，就当做汝长久策划，最终仍告失败的遗憾纪年吧，一莲大师，还有，可悲的剑雪无名，哈哈哈 ……嗯~？”
“吞佛童子，西来！”
“汝！呃——啊！”
吞佛童子转身正准备离开，池中黑莲忽然大放光明，光明之中，现出一道桀骜不驯的身影，吞佛童子本能提起朱厌，奈何重伤在身，对方沛然佛气又正克制他功体，相持不过十余招，吞佛童子便是朱厌脱手，至于本人，更是被莲谳狠狠刺穿，直接钉在了石壁上！
尘烟散尽，青绿、红白两道身影，冷然对峙。吞佛童子金红双眸满是惊异，而对方，紫青魔眼，怒火滔天！
“TMD，捅老子捅的很爽是吗？嗯？！”
“汝……呃噗——！”
吞佛刚开口，对方拔出莲谳，又是狠狠一剑！
“说，爽不爽？嗯？”
微笑的面容，狠厉而邪魅，扭曲而疯狂，很显然，他想要的不是答案，只是再戳两窟窿的借口。
吞佛童子本就伤重，此时再首重创，浑身浴血，已是气若游丝，连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剑……”
“你TM再提那个名字试试！”
砰——啪——！
“……”
“KAO！装死啊！”
见吞佛童子真昏死过去了，那人跟踢什么似的随手把吞佛童子踢到了一旁的石堆里，又随手摘了朵莲花，一边拆花泄愤，一边还念念有词——
“想我鸠盘神子，居然也会有如此蠢萌的时候……KAO，复活为什么要带着记忆啊！老子的一世英名……天哪，没脸见人啦！大小姐误我啊！”
前世今生记忆重叠，鸠盘神子几欲疯魔。
TMD剑雪无名是什么鬼啦！老子堂堂魔界大将，居然变成了正义的小伙伴……一莲托生我问候你全家啊！！！
还有傻剑雪是什么玩意啊！去你妈.的北域双邪啊！！我居然还跟这个心机魔相亲相爱……呸，朋友情深。这真是……
吔屎啦！
神经病啊！我不要面子啦！
越想越气，鸠盘神子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吞佛童子，顺手抄起一旁的朱厌，又戳了个血窟窿……
MD，老子想毁灭世界啦！想把认识剑雪无名的统统杀光光啦！！！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第十六章 何妨吟啸且徐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