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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欲速则不达(下) ...

  •   是夜,漕帮花厅里,何腾独自一人正在练功。见他气运丹田,屏气凝神,下盘稳阵,出拳有力,一招一式,皆有套路。

      “何腾!你今儿发什么神经!”长纤隔着游廊问他。

      “谈生意嘛,我怎么就发神经了?”何腾耍着拳,有条不紊地说。

      “你还狡辩!”长纤翻身而跃,上前刷刷就是几招,何腾赶紧招架。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为什么要自作主张!”长纤一串的质问。

      “就因为我没看上盐帮,就因为我想看他们出丑!行了吧?”何腾气虚,有点招架不住了。

      长纤看见一防守漏洞,抓住机会,照着他背上就是一掌,何腾狠狠的挨了一招,弹了出去。

      “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长纤笑道。

      何腾捂着胸口,喘着气,也跟着笑道:“好心?这年头,好心早做成驴肝肺了!”

      “喂,我可警告你,玩可以,别玩大了!”长纤告诫他道。

      “放心,我护着去,陆上咱不熟,水里咱还怕吗?丢一条船,容易的很!我要让盐帮这次,做不成生意,还惹得一身腥!”

      *

      养心殿乾隆正准备洗漱上床,等着容贵人来侍寝。

      只见贾六耷拉着脑袋进来,想讲又不敢讲。

      “怎么啦?高高兴兴的出去,垂头丧气的回来,莫非,那容贵人把你的魂儿勾去了?”乾隆笑着问道。

      “启禀万岁爷,回回就是跟咱的习惯不一样,脾气大得很,人家啊……不来!”贾六道。

      “不来?万岁爷宠幸她,这是给她多大的脸啊,不来?她想抗旨啊!”春喜一边整理着乾隆的衣服,一边不忿道。

      正要安寝的乾隆听得,倒是心里很好奇,在这宫里,还从来没有一个敢拒绝她的女人,于是来了兴致:“人家打小是吃羊肉长大的,膻气重,燥的火气也大,人家不来,咱亲自去请吧……”

      “万岁爷,这不合规矩啊!”春喜担心道,贾六也随声附和。

      “就像你说的,人家是客,得宠着、供着、伺候着!要不然呐,够我这女婿受的。”乾隆开玩笑道,“春喜,你回房睡吧,有贾六宝柱跟着就成了。”

      一行人兴冲冲的往香妃住的承乾宫去了。到了门口,发现一众小太监都在外面把守,里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乾隆不禁心中疑惑,示意贾六宝柱在下面关照着,自己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乾隆俯下身子往里屋一望,不觉大惊:屋里麻将声哗哗直响,容贵人正和一众奴才在搭台挑灯夜战呢!

      乾隆铁青着张脸,从房顶上下来。贾六看他脸色不对,正打算识趣一点叫人通报。不想乾隆大手一挥,跟众人道:“不必通传,朕就进去。”

      乾隆的突然到访,杀了里屋一个措手不及。大门一开,众人一阵惊呼,纷纷从椅子上直接爬到了地上,屁滚尿流的,磕头如蒜捣:“皇上!皇上吉祥,皇上恕罪!”

      乾隆威严的厉声质问道:“是谁把马吊带进宫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声。

      “说!”乾隆一声喝,众人一激灵。

      “皇上吉祥,不知皇上深夜前来,臣妾有失远迎,臣妾有罪!”容贵人头披白纱巾,带着莲花状的小帽,一水儿的维族女孩的装扮。深邃的大眼睛,高挑修长的身躯,携着浓浓的异国情趣。

      “你是有罪,罪的还不轻呢!”乾隆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气已经是消了一半了,“朕准你念古兰经,准你穿你们的民族服饰,尊重你的饮食习惯,给你请了贴身的御厨;还在西长安街旁的回子营对面,给你建‘宝月楼’,朕当你是客,迁就你,尊重你,可不是要纵容你!”

      “皇上的恩赐,臣妾感激不尽。可臣妾并不是不知廉耻、恃宠而骄的人!”容贵人不卑不亢地道,“只是宫中生活太过沉闷,臣妾想寻些乐子来玩罢了!”

      “乐子?宫里的乐子还少吗?怎么别的不好学,偏偏却就要学人打马吊!”乾隆怒目质问道。

      贾六在一旁悄悄地对容贵人耳语道:“娘娘主子,恕奴才多句嘴,皇上对赌,深恶痛绝,尤其是这马吊。皇上曾训示,自明朝天启年间开始,马吊是天下第一大害!”

      经过贾六的一番解释,容贵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葡萄般的小眼珠子咕噜一转,撒娇道:“原来是这样啊,臣妾刚来,哪里就晓得啦。臣妾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乾隆是一个难过美人关的人,烛光下,他偷眼瞧着容贵人:眼波流转,似受惊吓,面色泪痕犹带。于是心就软了下来,上前扶起她来,却又故意板着个脸,而声音已经软了,微嗔道:“不晓得?不晓得怎么就学会了呢!还说没这个心?”

      “都是娴妃姐姐教的啦!”容贵人毕竟年轻,又才入宫,不知这宫中水之深浅。

      “哦?是她!”乾隆不动声色道。

      “可不是嘛!她还说,外面的大老爷们都玩这个,这可比描那‘消寒图’好玩儿多了!”

      “哦!你倒是说说,外面都是哪些大老爷们在玩呢!”乾隆继续套话道。

      一旁的贾六早已听出端倪,看着容贵人一步步掉进大坑,心里头急啊,正巧容贵人的身后有一面镜子,他就对着镜子,杀鸡抹脖的使眼色。

      容贵人以为乾隆正正经经的在问她,正专心致志的想呢,哪里能见镜子?反倒是乾隆,偏偏看见了镜子,冲着镜子一瞪眼道:“贾六,你不好好站着,干什么呢!皮痒了吧?”

      “哦,我听娴妃姐姐说的,外面的富商大臣,早就日以继夜,动辄万贯了!我们玩这点儿小利小惠的,又算什么呢?还有,还有啊,尤其是那些盐商,借着打马吊之故,故意输钱给那些官员呢……”

      “放肆,荒唐,无耻!”乾隆气的眉毛也竖起来了,青筋也凸起来了,身子也颤抖了,在地上来回急走。

      容贵人从来没见乾隆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坏了,只呆呆的站在那里。

      “我的主子娘娘啊,这年头,您这么诚实干什么呢?单纯是可爱,可也不能当饭吃啊!”贾六哭着一张脸,小声嘀咕道。

      “贾六,宝柱!回养心殿!”乾隆气呼呼的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头都不回一下。

      贾六走到容贵人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您说,您这又是何苦呢!”

      乾隆没走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威严的地宣布道:“今天凡是参与打马吊的奴才,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通通重打二十大板,扣三个月月银!你们不是有闲钱吗?行,朕替你们发个好心,通通捐出去,能够一庄农户,省吃俭用吃小半年的了!还有……容贵人,你虽不知规矩,却也无半点主位之警惕与威严,一并罚之闭门思过半个月!传令各宫,若朕再发现有挑灯夜战者,无论主仆,一律即刻发配慎刑司论处,不必再奏报给朕!贾六,明天把朕的意思,带话给皇后,让她好好监察后宫。”

      “喳!奴才遵旨。”

      *

      这边厢,辰坤早已押着盐乘着漕帮的船,一路向北。这晚,已行至小狼沟夜宿。

      小狼沟是一个滩涂,它地处苏州与扬州之间,可供来往商船停泊休息。

      何腾拿着酒,有些微醉地进了船舱,对辰坤道:“来,兄弟!过了小狼沟,咱们就要分手了,兄弟对不住你!本来说好,是要一路护送你们北上的。没想到帮里来了一单急货,船又不够,这才要巴巴地赶回去!”

      “谁有生意不做呢,这个道理,我懂!”辰坤没有警惕,也没接他的酒道。

      何腾依然握着酒杯敬他道:“兄弟,你放心,一日的船客,一辈子的交情!这条船,当兄弟我送你的!你尽管一路而上,放心,这一带我何腾熟悉的很,该打的招呼,该孝敬的,漕帮一个子儿都没少他们的。你就放心大胆的一路北上,包管畅行无阻啊!”

      辰坤笑着道:“逢人都说:‘船上有何腾,水里有河豚,漕运两千里,绕开才能行!’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您客气!我怎么敢当呢!”何腾一抱拳,手里的酒杯震了一下,洒出了一点酒。

      辰坤看了一眼,想了想,笑道:“这次,承蒙漕帮义助,来日漕帮若有用得上盐帮的地方,只要您一声召唤,兄弟们赴汤蹈火,绝不含糊!”说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真兄弟,够爽快!”何腾哈哈大笑着看着辰坤饮下这杯酒,表情却暗自由热转冷。

      午夜时分,何腾的船队早已开走,小狼沟的河面上只剩辰坤一条商船,周围寂静极了。突然,数十支火把,照亮天际。一批批带刀的官兵,把商船团团围住,辰坤从梦中惊醒,待他反映过来,招呼兄弟们乘船快跑的时候,已然是来不急了。

      原来何腾早已与官府勾结,替求婚未成的钱家公子钱容轩来整治盐帮的。他先带着大队人马离开,独将盐帮的商船留在河中央,上了岸他就报了官,举报盐帮船上有私盐。

      辰坤等一众盐帮兄弟逃之不得,只得束手就擒。又闻官兵问起私盐的事儿,他才略微放心,尝试着辩解道:“这船上无私盐,官爷不信尽管搜!”

      辰坤说得不错,这次走盐完全是百分百的官盐,没夹带半点儿私盐。官兵上下搜了一圈无果,于是又道:“上次你们犯了案,衙门已经暂停了你们运盐的资格,旧罪未销,今罪又起,来呀,把这批船上的货,全给我扣了!”

      “你们敢!”说时迟那时快,辰坤大喝一声,掏出双钩。

      “掌事,老帮主说了,民不与官斗,不能打啊!”一个兄弟上前道。

      眼瞅着到嘴边上的立功机会,就这样没有了,辰坤不甘心。

      “反了你们了,拿下!”官兵发令道。

      两伙人一拥而上,火拼起来。

      可一个小小的盐帮,毕竟寡不敌众,怎能抵挡得住官府呢!没打几下,就败下阵来,辰坤一看不好,转头对兄弟们喊道:“杀出去,不要恋战,走!”

      众兄弟纷纷使出轻功,一跃而起,翻了几个筋斗,脱离了出去。

      官兵们正要迎头追上,只听钱爷在后面现了身,喝住大家道:“不要追了,由他们去吧!程淮秀,想跟我斗?你还嫩点儿!”

      *

      “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在程淮秀的脸上,响亮而清脆。

      程淮秀粉嫩的双颊,登时通红紫涨起来。她双眉微蹙,嘴角微颤,直挺挺地跪在盐帮大堂之上,纹丝不动。

      “交代!你哑巴了?我让你给兄弟们一个交代!”老帮主怒斥道。

      “帮主,少帮主她……”郝剑出来打圆场道。

      “你不用说话,谁都不用再说!成亲与否,我尊重你!但你也不能任性到,让整个盐帮陪你玩!你今天就给我跪在这里,对着盐神,对着盐帮的祖宗,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好了,想明白,能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了,再起来!”老帮主冷冷地撂下话来。“你们谁都别护着她,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清楚!”

      *

      而此时的紫禁城里乾隆,下了朝,想起昨天晚上在承乾宫里的事,不禁也怒上心来。

      “你也贪赃,他也贪赃,朕这皇帝也不用做了,去当官好了!”乾隆怒道。

      “‘千里做官,只为吃穿’嘛,小老百姓,还整日里为了吃穿糊口的,别说那些官老爷咯!”春喜上前道。

      “也对!不过,他们和老百姓不同啊。老百姓看天吃饭,他们,朝廷给了他们那么多俸禄,他们有吃有穿的啊!”乾隆道。

      “可是,万岁爷您可别忘了!他们的胃口,还跟小老百姓不一样呢,老百姓家有一间草房,一亩田地,旱来吃干,涝来吃稀,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什么都满足了。而官老爷们呐,他们要置产置地,卸任归了正,还有子孙万代呀!”春喜答道,后又补充道:“虱子臭虫嫌多,钱还有嫌多的吗?”

      “可不是嘛!王府跟衙门的人,有红包、黑包,门包、礼包,大包、小包,盖一栋房子,就要三十六个包,还包不到底呢!您是自幼被圣祖爷抚养于宫中,不知道,更别说是运一趟盐了,盐的利润多丰厚啊,上上下下一疏通岂止是三十六个包啊,三千六百个包都不止呢!甭说是顶层的官商老爷,就是底层的苦汉子,也能实实在在的赚上一笔呢!”贾六接口道。

      “可是,压榨多了,苦汉子也有怨气呐!”春喜道。

      “怨气不要紧,关键是有钱气就成了!”贾六哧哧笑着道。

      “滚!朕什么包都没有,也没钱,穷鬼一条,用不起你们,你们受委屈了,你们受累了!”乾隆大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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