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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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额际神乌径直冲撞入珠，极光灼耀目不能视。
禁锢。
空芜。
七夜一个踉跄跌跪在地，那生生被与外界瞬息隔断的痛，非断臂剜目，却实实在在让他触物无感，目视成空。仿佛被丢入密闭却杳深的山洞，无壁可攀无底可触，耳边甚至连风声亦无，非冥夜，非白昼……
“七夜。”
修剪整齐的长指自紫袍宽袖间伸出，七夜一把抓住，根根指节干燥微凉，有些滑，七夜伸开五指，两手十指交握纠缠，到底是牢牢攀紧了。
“七夜！”
七夜跪立在地，定定看着相交的手指。想是手指被锢得紧了，青白泛红，相贴的掌心倒是渗出细密一层薄汗，分不出是谁的，粘粘凉凉，又慢慢生出些暖热来。
借了那伸来的手掌之力，七夜站立起来，再看周围，亦是视而无识，只身旁有些恼的冰容倒瞧得清楚。张开右手，在空中尽力挥动，却是无风亦无觉。
“我，我怎么了？！我不能感觉到东西了！金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看不到了！”
金光一心欲挣开被攥得死紧的手，听得此人惊惶无措，抬眼看他，漆黑的瞳聚影汇光，自己的倒影清澈明晰，哪里是瞎了的涣散瞳仁之相？再者能把自己抓得死紧，又哪里是无感无识之状！正欲驳斥，见面前刑天立起了身，一抬手，那半空灼耀的烛龙之华竟收了光芒，乖顺地滚入其掌中。
“你倒敏锐。本尊刚封禁此地，你就有如此强烈之神识感知。”刑天转过身来，唇角微勾，似是笑了，眸中星点晶亮却慢慢浸没入暗瞳，终是深杳无波。
金光望向刑天掌中的烛龙之华，其额际神乌若受困又若镇守其间，依然飞腾之势，仔细看了,翅膀竟是微微拂动,银啄微启若衔有物。未及看得仔细,刑天已将此物贴身收起,一握一放轻柔至极。
刑天唇角淡淡勾起一抹笑，亘古深寂的眸泛起深紫波澜，渐渐转为暗红狂焰，“那条贪懒油滑的臭火虫该醒了!”
“吱~咕！”金乌嗖的一下躲到七夜身后。
开阳暗暗咽下突然感觉特别充盈的口水，伸开掌，却怎么也不敢放到那相交亿万年、此刻却感觉异常陌生危险的好友肩上。转向伸到七夜身后，捞出金乌，“好兄弟们自是会陪你一起去。”
“七夜，由心修道，必先悟得己心；借力于形，终不能得其本真。金光，妖、魔，不过俗世凡识，执于心，必偏其道。”刑天目光在二人面上巡梭一回，微微一笑，“希望下次见面，你们已悟得真意。顺着此前文轩所走的小路，你们就能回到凡间，或许，还能碰上故人。人间还须阴月皇朝和玄心正宗重整秩序。”
日已西沉，加之山中树林荫郁，石乱草长，小路本已暗晦不明，而身侧又傍上一人形累赘，金光愈觉下山之路崎岖难行且气闷！只是偶尔余光扫过，侧旁那人衣物偶被草木荆棘撕扯划破，甚至拨道的手上臂上皮肉都已划破渗出血来，那人还是浑然不觉，又只得强迫自己忽略身侧的重量继续前行。
除魔卫道，自当是玄心正宗之事！与阴月皇朝同盟岂不是与虎谋皮？何况即便玄心正宗有意合作，阴月皇朝此次也未必还会同意，毕竟上次……
金光又余光瞥了瞥人形累赘，跟前一个时辰一样，依旧是紧紧拽了自己衣袖手臂，专心……拨、草、探、路。……这傻小子倒也未必不会再次跟玄心正宗合作？
“金光……”
“既然此前神尊已提示玄心正宗和阴月皇朝都还安在，请魔君言辞之间还是莫要失了身份。”
七夜站定，皱了眉头看着对立的人。原是无感无识的自己，此刻竟然有了些痛感。只是，痛的不是划破的右掌右臂，而是攀附着此人的左边手指。十指连心大约是真的，心，也有些刺痛了。
“宗主。”七夜松开左掌，“多谢宗主这一路行来对盟友——阴月皇朝圣君的扶助。”说罢甩开两手自行平衡，脚下高低不知，走得歪斜踉跄。
金光走在其后，没有了累赘的攀附自该是轻松许多，只是脚步却怎么也轻快不起来，没有七夜拨草开道，出神间手指反倒被草木划开好几道口子。
前面隐约能见迷雾阴霾，该当是离出口不远了。七夜知道只要出了刑天大神的封禁范围，自己便能觉识重回，按大神所言，自己也会找到旧部。而金光，亦会重振玄心正宗，到那时，自然毋需再与自己相互扶持共同御敌……或许还会有合作，但是，并非是俩个人的共患扶持。俩个人的……
七夜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定是因为神识被封而心性错乱。自己怎么可能会在听到大神提及阴月皇朝就妄断旧部未死？怎能臆断百年前那场惨事未曾真实发生？并且如何能还因此心下窃喜甚至为了凶手的杀孽洗脱而心生安慰？！
七夜，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可是，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一切，该当如何解释？……他，其实也不是一个心肠狠毒的阴险小人……
失去觉识的那一瞬，自己真的记起了……
是这个除魔务尽不择手段的人每天背负自己到寒溪泡浴，悉心照料救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自己的身体早已十分熟络信任。所以在无觉无识的那一瞬，自己的身体本能的靠近最最熟悉信任的他。
更早些，当年为什么毫不犹豫全身心的便信任他所谓的“合作”？……真的，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么？
七夜，你真的是比猪还蠢！
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至今，对他依然希冀……
或许，这才是七夜圣君命中真正的劫吧，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成人入魔，出魔至圣，都不得解脱！
神尊说：“由心修道，必先悟得己心”，可是，自己的心，到底是怎样的呢？到底是昏聩还是透彻的呢？
前面，已然是入尘世的分界。
虽然不知前路何如，但是此刻，无感无识不惑于形的自己的心，只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坦诚以待。
“金光，我相信你，因为是你。”
金光听到耳边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抬眼看，前面的人没有回头，只是不再跌跌撞撞，稳步行出结界。那人立在尘世中，回转身，摊开手心，又慢慢升起成击掌的姿势：“玄心正宗金光宗主，阴月皇朝七夜圣君与你击掌盟誓。”
金光亦止步站定，透过结界屏障看着，尘世鬼魅烟行，迷雾暗晦，那尘中的眸却透澈洁净，罡正明亮。
金光缓缓伸出掌,庄重肃穆。
誓成。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