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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爱して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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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纲君可以这麼温柔呢?」
笹川京子温润的声音像水波一样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没有人能回答。
唯一回应她的,只有走廊外女佣轻盈的脚步声。她跪坐在偌大的房间里,蓄了已久橘色长发落在她正在编制的毛衣上。湿润的水汽从光滑的大理石板上漫过来,一点点顺著指尖游走在四肢。
她并不觉得冷,早上女佣送来的毯子还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只是经过了漫长的日子之后,她的体温早已适应了这间守不住热量的房子,已经无法和十年前的相比。
她没有停下指尖的工作,专注地编制着,就如同这是世上仅剩的她所唯一能做的事情。时钟滴滴答答地和她一起辛勤工作。
不久门被敲开了,进门的女仆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说道:“小姐,六道先生来了。”
「咦……?骸先生……?」京子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扬起一如既往的笑容:「让骸先生进来吧。」
她转身拾起地上的半成品,走进卧室拉开衣柜,费力地踮起脚尖想要把毛衣放在最高的柜里,却怎样都够不着。
「还差……一点……」她几乎整个身子都伏在边上,吃力得渗出汗来。随即一只修长的越过京子的头顶,接过毛衣稳稳妥妥地将它安放好。身后的男人带着阴郁的气息,她可以感受到那个男人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柜子里堆积如山的各色毛衣。
「骸、骸先生……」京子带着恬静的笑容转过身来,向六道骸鞠一躬:「让你帮忙真不好意思,谢谢你……我去泡茶。」说着便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走去。
「KUFUFU……小京子不用客气了,今天来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而已。」骸轻佻地笑着,摆摆手,示意京子不需准备茶点。
「诶?……是。」她收回脚步,把骸带到餐桌前,抚平身上雪纺的白裙与骸相对而坐,「那么,是什么事情呢,骸先生。」
「是小京子一直很渴望的事哦~」骸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一脸不解的京子说道:「他们要放你自由了呢~」
「什么……?!」她扬起的嘴角似乎僵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么、什么时候决定的、纲君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提及过。
无论什么时候回家,脸上都挂着与十年前别无二致的安心笑容。无论是哥哥因保护她而造成的伤势,还是阿纲为她承受着的家族压力,只字不提。所有人都用卑怜而温柔的态度对待这朵禁锢在庭院的带着锁链的温室之花。
「对于作为普通人的你来说,这是最好的方式,你不可能不知道的。」骸一针见血地戳破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护起来的薄纸:「打从十年前开始,你和他的轨道就已经偏转了。你不是早有觉悟了吗。」
把你牵扯进来,是泽田纲吉一生最大的错误。
肮脏卑鄙黑暗龌龊残忍血腥,一切都是那个世界的修饰词,粘在手上温湿的液体,并不是十年前的摔跤游戏能掩饰过去的。
京子缓缓地捂住了双眼,倾下的发丝掩盖了她所不想被发现的丑恶表情,颤抖的声线仍是毫不留情地出卖她:「我知道的……明明早就知道的……对不起。」
从那年被告知包括自己哥哥在内的朋友是命悬一线的黑手党的时候开始,从那次试着举起手枪却被阿纲挡下来的时候开始,从被所有人谨慎保护起来的时候开始。他们早就不是在同个世界的人了。
不是她一个习以为常的微笑所能挽回的。
一切都是她太贪心了,强行留在不适合的世界而所导致的所有伤亡,都是她的原罪。明明不想成为负累的她间接伤害了所有人。
「今晚,我会消失的。」
一如既往地说一声我回来了。
一如既往地脱下西装享受泡澡。
一如既往地嚼着她所做的日式饭菜
一如既往地倚在沙发上盯着无聊的肥皂剧和她话家常。
像波平如镜的湖面,平静得令京子几乎要遗忘早上所激起的暗涌。
「纲君……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时间似乎凝住了。只剩纲吉越发沉重的呼吸声浅浅地围绕在她耳边。
一切都明了了。
并不是祈祷着的谎言。即使怨愤,即使不甘,即使仿佛全世界都随之破碎一般哀伤,也只能衷心地期盼着将来会有一个与之匹配的女生和他并肩。
纲吉被轻轻地盖住了眼睛,眼帘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似乎在一点点消退。细缝间透过的白炽灯耀眼的光,伴着不知道是谁的泪水落在他的眸里。
「京子……」除了从沙哑的嗓声中挤出她的名字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即使不说,我知道了哦。纲君没有什么是可以瞒得了我的。」
要是下次,你能遇到像大空一样温柔的,没被这个世界的规矩所拘束的女生,扬着灿烂的笑容对你说Ti amo,那就太好了。
「纲君」
「爱して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