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个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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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碧晴穿着校服，站在公园里的榕树下，她面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稍稍低着头。
“纪可飞，有什么事非得在这里说么？”问这话的时候，左碧晴挺紧张。一放学她就被一个男同学叫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公园，说是纪可飞找她有事。她当时心里的小鹿就乱撞了一下，撞到现在都没停。
纪可飞一头天然卷不听话的翘着，眼睛迅速的抬起来看了看左碧晴，又迅速的低下去，最后飞快的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左碧晴瞬间感觉自己心头的小鹿被什么东西放大了无数倍，撞得她几乎要晕眩了。
“你……”她咽了下口水：“你说真的？该不会是在跟谁打赌吧？要是我答应了你有什么好处呀？”
碧晴说完，咬住嘴唇笑了起来，她想跟纪可飞说她说的话只是开玩笑啦，一抬头，却对上了纪可飞的眼。纪可飞盯着她，惊讶的问：“搞什么啊！你早就知道了？”
“啊？!”这回轮到碧晴震惊了，看着纪可飞懊恼的表情，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冲纪可飞搁下一句“人渣，去死吧！”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公园。
纪可飞看着碧晴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几个男孩子从好几十米开外的小凉亭走到他跟前，嘻嘻哈哈的笑着推着他：“喂，认赌服输哦。”
纪可飞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她不知道啊……”
碧晴一直到回到家，吃完饭，洗完澡，躺在床上时，眼泪才忍不住的涌出来。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笨蛋傻瓜白痴猪！又把纪可飞骂了十万遍，混蛋人渣败类！重点是，换了其他人，碧晴觉得自己不会这么难过，自尊不会这么伤，可那个人偏偏是那个从小玩到大的纪可飞！
她望着窗外，只觉得那一天的夜，特别特别的黑，她甚至在想，要是天能一直这么黑下去，不要亮起来，明天不用去学校就好了。那一夜，碧晴就在“纪可飞你这个叛徒我要封印你”的怨念中沉沉睡去！
只是，碧晴的怨念结界似乎没起什么作用，第二天上学，在单车棚，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锁车的纪可飞。
纪可飞站起来喊他：“嘿！左碧晴！”
碧晴不理他，背起书包就向教学楼跑去。跑着跑着，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纪可飞竟然在她身后追了上来。她赶紧加快速度，好不容易跑到了教室门口，才松了一口气，手臂就被牢牢抓住了。
纪可飞气喘吁吁：“你跑那么快，校运会怎么不上去为班争光啊！”
碧晴火上心头：“纪可飞，你给我放手，不然我……我……”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滑稽，纪可飞竟然笑了起来：“你要怎样？”
碧晴羞愤难当，往阳台外面一指：“我就跳下去！”
纪可飞马上松开了手：“亲，一楼的花花草草欢迎你。”
碧晴瞪着纪可飞，心里的委屈变成眼眶里慢慢蓄积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她有点哽咽的说：“好玩吗？有意思吗？你开心了吧？”
她转身，走进教室，将错愕的纪可飞甩在了身后。
2
下午的语文鉴赏课开始前，全班例牌调座位，纪可飞和碧晴成了隔着一条走道的邻居。碧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完全无视在她右手边动来动去试图引起她注意的纪可飞。
“纪可飞。起来读一下第二段。”纪可飞被点名了。他站起来，挠着脑袋，他的头发本来就乱，这下更被挠成了稻草窝，一头乱发配上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引得班上的同学纷纷窃笑。
“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有所……有……所……那个也……”纪可飞遇到不会念的字，卡壳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多，戴着黑框眼镜的班主任脸越来越黑。
纪可飞“嘿嘿”的瞎笑，转着脑袋正打算请求外援，就看到碧晴手臂下压着的课本往外露出了一大截，上面大大的写着“郄”字的注音。
纪可飞“啊”了一声，看了看扭过头看着窗外的碧晴，咧开嘴大声的念道：“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
那个被拖得长长的音节，让碧晴的脸都热了起来。这个纪可飞，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么的讨厌！
下课铃响，碧晴被老师留下整理作业，换了平时她肯定一百个不情愿。可今天她反而十分积极，因为这样就能完美的错开纪可飞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等到她整理好作业走出教室，白天喧闹的校园早已安静了下来。她取了车，慢悠悠骑在校道上，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叮铃铃”的车铃声，跟着纪可飞就顶着那颗乱七八糟的头冲了上来：“左碧晴！你好慢，我等你半天了。”
碧晴心里一慌，声音不自觉的大起来：“你干嘛跟着我！你别跟着我！”她猛踩车轮，自行车“咻”的一声冲出了校门。
学校门口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碧晴拼命的向前冲，纪可飞在她身后边追边喊：左碧晴！对不起！昨天对不起！
他喊得声嘶力竭，路人纷纷侧目，碧晴一个转弯，忍无可忍的刹车，扭头冲一路向她冲来的纪可飞吼：“别叫了！你到底想干嘛！”
纪可飞看她停了下来，一个鱼跃翻身下地，推着车冲到她身边，咧着嘴笑：“左碧晴，你可真能跑！”
碧晴气呼呼的看着他，等着听下文。
纪可飞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刚才语文课，谢谢你啊。还有昨天，对不起。我不应该——”
“——好了别说了。就问你一句，赢了吗？”
“啊？”
“我问，昨天，你，赢了，还是，输了……”碧晴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怎么可能赢啊，你还好意思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纪可飞一脸苦相，气得碧晴暗自跺脚：“那，你想不想赢回来？”
3
周末，纪可飞提着肯德基全家桶外卖在游乐园门口等左碧晴。这是他们联手“赢”回来的胜利品，碧晴没来，他不敢独吞。
那天碧晴让他把几个跟他打赌的队友喊了出来，当着大家的面一把拉起他的手，十指紧扣那种，十分夸张的伸到几个男孩面前：“你们，认赌服输吧。”
站在游乐园入口，纪可飞将握过碧晴的那只手伸到面前，不由得想，左碧晴的手好小，好软……好……慢。他已等了二十分钟，连碧晴的影子都没等到。直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碧晴才施施然现身，一看手机：“诶？才十点半啊！来早了。”
纪可飞怒：“我们约的是十点吧！”他把手机里的短信翻出来举到碧晴面前。
碧晴耸耸肩：“本来是计划让你等上一两个小时的，来早了来早了。”
纪可飞咬牙切齿：“感谢你啊，十点半就到了。”
碧晴挥挥手：“大恩不言谢。”她捧起全家桶，咬了一口新奥尔良烤鸡翅，感觉心情终于彻底的完全的好了起来。
“喂，纪可飞，陪我去坐摩天轮吧。”碧晴将吃剩的全家桶塞到纪可飞怀里：“当做赎罪。”
“能不能玩别的啊……”纪可飞有轻微的恐高症，摩天轮是他的天敌。
“不能。”碧晴斩钉截铁。
“哦……”纪可飞认命的去买了两张票，排到队伍的最后面，和最后一个人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但凡有人问他是不是队尾，他便示意别人可以排在他前面。碧晴上完厕所回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哭笑不得。
“纪可飞，算了吧，不逼你了，我们去玩别的。”
“不早说，票都买了……”
“那……”
“坐吧，当赎罪……”
摩天轮咔呲咔呲，缓缓靠近天空，碧晴兴奋的在狭小的透明盒子里挪动，趴在安全护栏上看整个城市的风光，纪可飞一动不敢动缩在一角：“左碧晴……你能不能别乱动……”
碧晴却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看，你们足球队队长。”
他顺着碧晴指的方向看过去：“啊。还真是。”
碧晴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八卦：“他一个人来这里干嘛啊。”
“谁知道。”
碧晴瞥了纪可飞一眼：“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
纪可飞的眼神亮晶晶的，从垂落在额前的头发后盯着碧晴：“诶，左碧晴，要是我和他打对家，你说谁能赢？”
“还用说？当然是队长。”
“哈？！你敢不敢赌？”纪可飞十分愤慨。
“赌就赌！”碧晴莫名其妙。
“那你输定了。”摩天轮落地，纪可飞打开门跳出去，把碧晴甩开，一个人回家了。
第二天上学，碧晴才知道，纪可飞刚刚加入的青年队有一个去国外试训的名额，人选就锁定在纪可飞和队长身上，国外青训营的教练这两天会来中国，他们得到另一个城市去做测试。而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去。
碧晴就郁闷了，她想找纪可飞，跟他说加油。可纪可飞一走就是好几天，直到礼拜五放学都没再出现过。
4
礼拜五放学后，碧晴去等公车。她的车上学的时候半路掉链子，扔修车铺了。一路上她不时把手机翻出来看，上面好几条她给纪可飞发的短信，但纪可飞他老人家一条都没回。
碧晴撇撇嘴，虽然那些短信确实挺无聊，都是“海贼王出新汉化了哦”“你那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带点回来”“外国教练说的英语你能懂么别给学校丢脸哈”之类乱七八糟的内容。但是……但是纪可飞也不能一个字都不回啊，这还是不是朋友啊！
碧晴找到纪可飞的名字，正打算再发条短信去声讨他这种冷血行为，那电话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响了起来，吓了碧晴一跳，她赶紧摁了通话键，凶巴巴的“喂”了一声。
话筒那边的纪可飞比她还凶：“我回来了，刚到车站，你放学了先别回家，在校门口9路车那等我，有东西给你。”说完就“啪”的挂了电话。
碧晴盯着手机看了半天：“行啊纪可飞，敢挂我电话，出息了啊。”
说归说，她还是老老实实等在车站。没过一会，纪可飞风尘仆仆的从一辆公车上跳了下来，跟着他下来的还有俩箱子。他一下车就左顾右盼：“左碧晴，你的车呢？”
“坏了，扔铺子里修呢。”
“不是吧……”他一指那两个箱子：“那怎么办。”
“什么东西啊？”碧晴走过去轻轻踢了踢纸箱，只觉得死沉死沉的。
“你不是让我给你买好吃的么，那地方能带回来的只有芒果……你一箱我一箱，够意思吧。”
碧晴张了张嘴：“真够意思的。”她对纪可飞的那点怨念被一箱沉甸甸的芒果彻底打发掉了。
结果他们又坐了两站公车，取了碧晴的车，把那两箱芒果捆在车尾，由纪可飞推着车，往不远处的小区走去。
直到这个时候，碧晴才想起来，她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转头看着纪可飞：“你的测试——”
“——哦，那个啊”，纪可飞截断她的话头：“恭喜你啊，你又赢了。”
碧晴有点过意不去了：“纪可飞……对不起，那天……你要是说清楚了，我肯定赌你赢的！”
纪可飞怒：“你的意思是错全在我身上啊？！”
碧晴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当然啊！你不会真的想赖到我身上吧！”
纪可飞瞪着碧晴：“你……啧……你这样以后交不到男朋友的。”
碧晴被戳到痛处，像斗鸡一样跳起来：“谁要交男朋友啊！你们男生都坏透了！我要上北京的大学，离你们远远的！”
纪可飞坏坏的：“哦——”了一声：“那我就赌你这次保送考试考不上！”
碧晴这回真的急了：“纪可飞，你太缺德了！”她从纪可飞手里抢过车把，助跑上车，摞下“你输定了！”的狠话，带着两箱芒果飞快的骑走了。
5
那天回到家，碧晴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上网刷网页聊□□，而是把网线拔了，电话掐了，拿出习题集一直做到半夜。第二天她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开了复读机练英语听力，本来深恶痛绝的周末补习，她非但一句怨言没有，第二天还第一个到了教室。她心里憋了一口气，不拿到保送的名额，她不服气！
她是这么的投入到复习和考试之中，甚至都没有留意到，纪可飞出现在教室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保送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碧晴破天荒的考了年级第一，她很想给纪可飞发条短信，但她忍住了，她想，等到她拿到了保送名额，一定要狠狠的奚落纪可飞一番！
但碧晴没有等来那一天。考试前一天，她的耳朵忽然剧烈的痛了起来，到医院一看，急性中耳炎，当天就在医院挂了好几瓶水。碧晴的脑袋像被锥子猛扎一样的痛，医生问，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热气的东西，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两箱芒果……
第二天，碧晴勉强参加了考试，结果可想而知。
纪可飞知道这件事，跑到医院看她的时候，她正拿着数学课本在背公式。
纪可飞似乎十分的自责：“左碧晴……你……你没事吧。”
碧晴从书里抬头，看到是他，呵呵一笑：“没事。医生都说好了，我妈非要多待一天。”
纪可飞挠挠头：“那就好……不是，不好，那个……保送……”
碧晴把书“啪”的合上：“这回你终于赢了啊。”
纪可飞的眼睛垂了下去：“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能赢……你肯定很恨我吧……”
碧晴翻了翻白眼：“一开始是很恨你，不过，后来想了想，也怪我自己。谁让我动机不良呢，我啊，就是想赢你，要你好看，连你的芒果都吃光了，所以就……自作自受了……呵呵……”
纪可飞看她这样，也笑了：“其实我也是。上次去参加测试的时候，心里憋了一口气，就是想赢给你看，结果训练过度伤了脚……一直到前段时间才恢复训练。”
他们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碧晴让纪可飞给她削了个苹果，边吃边说：“其实想想，保送虽然比较轻松，不过也就那两个学校，要是去参加高考，我肯定能考上更好的学校，你说是不？”
纪可飞笑：“左碧晴，我就喜欢你这样。你一定行！”
碧晴问：“你呢？打算考什么学校？”
这回纪可飞没答话，等到碧晴奇怪的看着他，他才慢悠悠的说：“我可能不参加高考了。”
碧晴惊：“为什么？！”
“因为……”纪可飞挠头：“有这么奇怪吗？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想当职业球员吧？”
“是啊，那又怎么样？”
纪可飞笑，平静的说：“所以……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学校球队两边跑。和家里和教练都商量过了，以后我想专心踢球。过一段时间，青训营的教练还要再来一次，是专门来给我做测试的，如果通过了，我就要去那边做短期的试训，成绩合格的话，会去留学。”
碧晴半晌没答话，好不容易她才保持了镇定，问纪可飞：“去多久？还回来么？”
“去三年吧。嗯……如果成绩好，也有可能直接加入他们俱乐部。”
“那就是不回来了？”碧晴的声音高了一度不止。
“怎么不回，肯定要回的！球员也有假期的嘛。”纪可飞像是在跟她保证什么似的，边说还边拍着胸口。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瞒着我。
碧晴无话可说了。纪可飞不参加高考了，纪可飞可能要离开她很远很远了，她忽然觉得很不真实，就好像在前一秒，世界还是围着她转的，下一秒，她却被世界抛弃了。
“你会给我加油吧。”纪可飞的面容逆着夕阳的光，碧晴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她说，当然，加油啊纪可飞。
6
碧晴去看纪可飞训练，偌大的看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像大多数的女孩一样，碧晴对足球的认识就是“一堆人和另一堆人抢一个球，要抢好久，还不一定能踢进门，无聊得要死。”
她一直以为纪可飞踢球就是个兴趣爱好，那天她查了半天网页，在“联赛”“德比”“越位”里越绕越晕，只有一点她看明白了，纪可飞向往的那个世界，是一个只有少数人能幸存下来的残酷的竞技场。有纪可飞做对比，她忽然觉得高考也没那么可怕了。
纪可飞完成了常规训练，自己在球场上加训，天色渐晚，陪他加练的队友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宽大的球门前，将皮球排好，对着空门练习射门。
碧晴从看台上跑到球场里，帮纪可飞捡球。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坚持不住了，累得往球门一躺：“纪可飞，你踢吧，从我的尸体上踢过去……”
纪可飞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被夜色包裹着，低沉得让碧晴心动。他跑到碧晴身边，挨着她躺下，碧晴微微转头，看到他起伏的胸膛。
“左碧晴，还记得我们队长吗？那天跟你去坐摩天轮看到的那个。”
“哦。记得啊。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我忽然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了。对他来说，那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我也一样……要是这次赶不上，以后就很难说了。所以我心里，特别忐忑。”
“怎么会呢？踢不了足球，你可以回来念书啊。”
纪可飞失笑，挠了挠头：“……说的也是……”
碧晴撇嘴：“啧，也什么是啊，你既然都放弃高考了，就应该像没有后路那样的去踢球。破釜沉舟你懂不懂啊。”
纪可飞只是笑：“话都被你说尽了，你这样以后——”
“——以后找不到男朋友对吧。”
纪可飞还是笑：“以后我可能会很辛苦。”
碧晴就心如鼓擂了：“你刚说什么？”
纪可飞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没说什么。”
碧晴拉住他的衣角：“再说一次！”
“我说——我——”他忽然转身，和碧晴面对面：“我们再来赌一次吧。我就赌……你一定能考上！”
碧晴乐了：“行啊，我赌你一定能踢上！”
纪可飞起脚，皮球应声入网，发出好听的声音，划过墨兰色夜空的白色弧线，掠过碧晴的视网膜，将那一刻定格在她心中。
7
一直到碧晴考完高考，填好志愿，她都没和纪可飞再见过面。
志愿填好的那一瞬间，碧晴忽然就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人生大事。
她一次都没有去翻学校发下来的那本高校名录，她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失败了，她宁愿再赌一次。
虽然决心是挺坚定，她对自己也有相当的信心，但等待的日子总是十分煎熬。她不自觉的就会想到纪可飞，据她老妈在买菜时跟纪可飞的妈妈聊天得来的线报，这会儿纪可飞还在国外等着外国教练的最后通牒呢。
碧晴掰着指头数了数，这得有大半个月了吧。纪可飞这个没义气的家伙，竟然连邮件都没给她写一封。
她决定每天发一条垃圾短信报复纪可飞。
第一天，她说她看了皇家马德里队和巴塞罗那队的比赛，她觉得C罗比梅西帅多了——她知道梅西是纪可飞的偶像。
第二天，她把章子怡和撒贝宁在一起的新闻发给了纪可飞——她记得他挺喜欢章子怡但不怎么待见撒贝宁。
第三天，她在吃榴莲的时候拍了榴莲的照片分享给纪可飞——她记得他最讨厌的就是榴莲，闻到味道都要绕好远。
第四天，她和朋友去K歌，她唱“死了都要爱”，系统给她打100分，她赶紧拍照存证，顺便给纪可飞发了一份——她记得他一直唱这个一直不及格。
第五天，她和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朋友去吃东西庆祝，拍了一桌子的菜发给纪可飞——她想身在国外的他一定会对着“舌尖上的中国”流口水。
……
第十天，碧晴习惯性的给纪可飞发短信，她知道纪可飞不在国内，他不会马上就看到她给他发的这些短信，所以她才敢告诉他，自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心里有多忐忑。
短信发出去之后没多久，碧晴的电话响了起来：快递到了！
碧晴挂了电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完全没法平静下来，门铃一响她就扑了过去，打开门居然看到了纪可飞！
“你……你怎么在这？！”碧晴凌乱了。
纪可飞背着手挺委屈的问：“怎么，不欢迎啊？我可是刚下飞机看到你的短信就来安慰你了。”
碧晴更加凌乱了：“谁……谁要你安慰啊！”
纪可飞眨眨眼：“那我走了啊……”
碧晴没说话。
纪可飞往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故意露出EMS蓝色文件袋的一角：“我真走了啊……”
碧晴眼尖的扑过去，一把抢过他身后的文件袋，迫不及待的撕开，直到确认那份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里写的的确是她的名字，没有寄错，没有寄丢，切切实实的被自己拿在了手里，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抬眼一看，一直站在纪可飞身边的快递小哥忍笑忍得很辛苦。
签收之后，碧晴觉得自己快被这十几分钟内过山车一样的心情整疯了，都怪纪可飞！
“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纪可飞耸耸肩：“可是你笑得很开心啊。”
碧晴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嘴角就一直翘着放不下来。她的心情实在太好了，所以她决定放过纪可飞，只是奇怪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纪可飞的样子似乎有点忧郁，碧晴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顺利？”
纪可飞脸色凝重的点点头：“刚下飞机就收到好几个坏消息，本来想来找你吐一下苦水，结果你一看到我居然一脸失望，太伤心了我。”
碧晴有点手足无措了：“谁让你跟我开那种玩笑……”
她顿了顿，又说：“没事的，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其实我在填志愿的时候也下了决心，要是这次没考上，就复读。所以你也别放弃啊。”
纪可飞低着头没说话。
碧晴有点着急了：“到底怎么了啊？你受伤了？”
纪可飞摇摇头。
“生病了？”
纪可飞继续摇头。
“被潜了？”
纪可飞边摇头边笑：“你想象力好丰富。”
碧晴急得跳脚：“你还有心思笑！”
纪可飞掏出手机：“一回来就看到C罗又多了一个花痴FAN，章子怡居然和撒贝宁在一起了，你说我能不伤心吗？”
碧晴定定的看着纪可飞，好几秒后才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纪可飞，你、去、死、吧！”
纪可飞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揽住挥舞着拳头要揍他的碧晴：“左碧晴，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输的。试训很顺利，我回来就是办一些留学的手续。”
碧晴挨着纪可飞，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
纪可飞挠了挠头，似乎鼓起了勇气：“其实，那天，我还跟自己赌了一把，如果我试训通过，一切顺利，那你就会答应做我女朋友。”
碧晴没出声。
纪可飞一迭声的追问：“你说我能赢不？”
碧晴推开他：“烦死啦。看在你让我赢了那么多次的份上，这回就让你赢一次吧！”
话还没说完，碧晴就笑了出来。她伸出一个拳头。纪可飞也伸出一个拳头，跟她的抵在一起，夕阳的余晖落在那上面，看起来就像一个镀了金边的奖杯。
8
这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碧晴静静站在机场庞大的玻璃墙后，目送纪可飞乘着银灰色大鸟消失在云层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身旁只剩她的行李箱了。
拉杆上还有纪可飞握过的余温，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在这里道别，纪可飞只说了三句话：“渴吗？你等一下。”“给，喝吧。”“我走了，邮件，你懂的……”她只应了四个字：“嗯。”“好。”“安啦。”
那个时候，忽然想表现得像个大人。
她在广播的催促下登机，关机之前收到定时邮件：总有一天你带着所有回忆，要独自上路。不要伤感，只要一直向前，未来的我会衷心拥抱未来的你。
她看着这句歌词，眼里笑出了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那个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