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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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此人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企图以此等手段来迷惑大人您的视线，从而达到扰乱、混淆本案真相的目的。”谢仪跪倒在地，毫不留情的指着跪在身侧不远处的谢侃，端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活像是一真真切切为上僚着想的好下属。“此等行径，绝不容姑息，还望大人明察。”
这桩事情，不知怎地，竟超出了谢仪的预期，在公文抵京的第二日清晨，一份关于此案的奏章被刑部官员上递于当今，引起了朝中不少大臣官员们的瞩目，甚至连当今在阅完此案的详情后，大力赞扬了谢仪这种大义灭亲的明理精神，并同时对一八岁幼女能犯下如此罪行深感不解且痛心不已。
当今，也便是晋帝，孝武太后之子，是个好皇帝。——至少，曾经是。
而自打孝武太后仙逝之后，登基二十年一直励精图治的晋帝渐渐开始变了，荒诞，无能，好大喜功，骄奢淫逸，似乎没有一个贬义词能比‘罄竹难书’更确切完整的概括下来晋帝这后十几年的统治生涯。
就在晋帝愈加不重刑狱之事之后，刑部久而久之的成了一个虚设的部门，每每总结陈述工作概况时，完美的破案率，甚至是近几年一个个都为了升官发财更进一步，而厚颜无耻的说出了‘夜不闭户’，‘天下太平’，‘无人犯案’此等粉饰太平之言论。
由此带来的结果是，晋帝越发确信了他的‘以仁治国’的政策方针，而刑部则愈发的不作为。
“谢侃，你们大人所说之言你可认？若是不认，你又有何证据能证明你所说的真相便是事实？”京城刑部的齐荣齐大人一记惊堂木，满堂肃静，便是一心以为与他统一战线的谢侃也不免心惊，不着痕迹的缩回了伸长的脖子，又故作镇定的挺着胸膛，耸了耸肩肩。
他心里作何想法，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草民愿当堂开棺验尸，以证草民今日堂上所说绝非虚言。”在几近所有证据都被销毁或是串改了的情况下，开棺验尸，是最好，也是最能清楚证明案子真相的一个决定性证据。
“哦，既然你说，你曾经接触过两位死者的尸体，那本官又怎能相信，你在验尸之前，是否早已在尸体上做好了手脚？”要不是苦于在一旁坐着的那位大爷一再以权相压，齐荣早就把这桩只需走个过场的案子了解了，现在说不得正品着前儿个新纳小妾的美妙滋味。
“大人既是刑部中人，处理的案子即便没有上万，也是不少，又怎么会不清楚，尸体之所以能成为一个最为重要的证物，那便是因为它在人死亡的那一刻，除了腐烂，一切都已经静止了。即使日后其他人因为某些目的而在死者的身体上做手脚，也无法改变他死亡时那刻的真相，与身体的状况。”在涉及专业方面，谢侃绝容不得有半点错误，他虽没有从事仵作行又或是审理案子的县官或是刑部官员，可多年的验尸经验，以及对这个行业极为虔诚的态度，让他成为了一个极其严谨的人，更何况，日常生活中，他所从事的账房工作也是个严谨的活计。
“你..........”齐大人气的连话都说不上来，气急的当下抓起一把筹子，就像往地上扔。
“咳咳......”身侧传来的两声细微的清咳声，齐大人肥胖有余的身子微微一颤，只得乖乖把筹子放回筹子筒中，
他何曾被人这样削过面子，若不是有左侧的这位大爷坐镇，他早就让人把这以下犯上的东西拖出去——打死不论，以解他心头之气。
“行，那本官便以你所说，允你开棺验尸，先确定死者真正的死因，其余的案情经过押后再议。”
“大人，万万不可听信此等小人之言论.......”认为万事无虞的谢仪不再淡定了，他也料到了谢侃会提出开棺验尸这一说，索性早早坐下了准备，然而，刚刚听谢侃这么一说，他又不免忐忑不安。
“此事本官既然已定，任何人无需多言，抬尸首。”齐大人暗中存了几分小心思——别以为你有这位大爷护着，本官就不敢动你，待你颜面扫地之时，本官，定然办了你!
验尸是个复杂又低贱的技术活，不说别的，距离案情发生至今已经十余日了，尸体该臭的，该烂的也都差不多了，齐荣可不相信一具已经开始腐化的尸体上还能看出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堂外被栅栏隔着的民众们议论纷纷，他们都不免有些退缩，在害怕之余，却一个个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很少有人见过开棺验尸，尤其是此等法制败坏的年代，人群中甚至有人想起了几十年前闻名天下的刑狱官——高彧。
“大人，验尸需要一个开敞宽阔的户外之地，还请大人允许将尸体移至堂外的院中。”毕竟是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要做的工作甚至繁杂。
齐荣毫不在乎的点了点头，他以为谢侃只是想让更多人看他出风头，也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这下子，在一旁坐镇已久的龙恒都不免来了兴致，要知道，检验一个人是真才实学还是只是虚浮的夸夸其谈，实践便能证明一切。
“谢大人”。谢侃看着外面的几个衙役已经抬着两个犯人的尸体放置于院中，原本在栅栏外的民众也被退至院子外。
谢侃淡然的拍了拍衣袖，眉宇间神情严肃，走至早已混与人群中等候的长子谢钦跟前，接过谢钦递来的放有一切工具的箱子，淡淡说了句“回去吧，别搁这呆着。”
“父亲。”谢钦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一抹坚毅令人不容忽视，“就让我给父亲打下手吧。”
谢侃诧异的看了眼这个平日里并不出彩的长子，转而低头打理着放置于地上的箱子，“凡验尸，要先令人多烧，苍术，皂角放置尸前。”
“啊？”谢钦一阵迷惑，旋即，大声应是，跨过栅栏，把谢侃拿出的苍术与皂角放于锅中燃烧，随后又伺候着谢侃穿上素衣，洗净双手。
谢钦盛起一碗醋，泼于烧的通红的炭火上，只听得‘刺啦’一声响，谢侃抬脚跨过炭炉，这才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走至被白布掩盖的第一具尸体跟前，掀开那块已经泛黄的白布，只听得满堂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呕吐声不绝于耳。
丝毫不曾主意到外界的这些状况，谢侃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方才叹了口气。
这具尸体盛放了已经有不少日子，但由于先前那趟，他和高先生做过非常仔细的清理，又为了以防后患，特地做了一些防止腐烂的措施，现在看来，这尸体，虽是不堪，若仔细处理一番，还是能验的的。
一步步依照着惯例，谢侃先用清水从头到脚清洗着尸体，待去除咂食尸体的蛆虫，以及黄黄的脓水后，用皂角洗涤尸体上的泥垢，再用水冲尽。这一番动作下来，尸体虽还是恶心发烂，却较之先前干净不少。
而后就是洗罨的步骤了，谢侃把谢钦烧好的温度适宜的醋浇淋尸体，待尸体上满是浓浓刺鼻的醋味后，方才用席子盖上。
“哦？谢侃这一番举动又是为何？”一开始洗尸体的步骤众人能懂，可后面为什么要在尸体上洒醋，这让围观的众人以及早已吐的昏天黑地的齐荣还有龙恒大为不解。
“醋可以使尸体软化，这样方能见到尸体上的损伤状况。”在清洗第二具尸体的空隙，实在安奈不住好奇心的龙恒便让青云询问了一番，于是谢侃便开口顺带为众人解惑。
洗罨完第二具尸体后没过多久，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谢侃再次回至第一具尸体旁，掀开草席，开始了验尸。
“死者顶端有伤，似是重物所击，观其形状，并不似一般铁器所击。”接着，谢侃拿出一把小刀，从头顶的头皮处微微一刮，虚托在头下的白纸上掉上了些黑色的血渍。
在水中浸泡溶化后，血水中出现了不少类似沙子的沉淀物。
再往下来，这具尸体与他上次所见时，有了不少改动，一些陈年旧伤消失了踪影，而死者身体上出现不少死后刻意增加的伤痕。
“若真是被刃物所伤，其被刃处皮肉紧缩，有血荫四畔，而现在观其伤口处，四周皮肉松弛，且不见半点血色，只有在人死后，体内血液停滞，在其身施加伤口，才会出现此种状况。”有此可见，这些伤口是死者死后被人刻意增加上去的。
随后，谢侃于尸体上涂抹甘草汁，很快，所被掩去的陈年旧伤渐渐浮现。
“《洗冤集录》中有云，‘仵作行人受嘱，多以芮一作茜草投醋内，涂伤损处，痕皆不见。以甘草汁解之，则见。’有此可得知，死者身上除了一些陈年旧伤，并未有任何经过打斗而导致的伤痕。”
“而死者遍身上下，头面，胸心都为青黑色，腹部肿胀，且眼、鼻、口、耳，皆有干涸的血渍，此为五窍流血之症状，此乃中毒之症状。”谢侃一一将死者身上的出血处展示给众人，并证其所言非虚。
“若要证明死者却为中毒致死，我们可采用宋慈《洗冤集录》中有所记载的糯米法——将三升糯米洗净，炊蒸，取鸡子一枚，打破，取其白，拌之与糯米，布裹之。”谢侃把早已蒸熟的糯米舀起，边说边示范着，在把糯米裹成一个如鸭蛋般大小的球后，趁着糯米球的滚烫，急忙掰开了死者的嘴巴，将之放置与口齿外。
随后，他用三五张小纸，搭在尸体的嘴巴、耳、鼻、臀、阴门等地方，用三五条新棉絮，酽醋三五升，用猛火煎数沸，将棉絮放醋锅内煮半时取出，仍用糟盘罨尸，却将棉絮盖覆。
不多时，尸体肿胀，棉絮上被喷上了黑且恶臭的汁水，褪去棉被后，众人清晰可见，从口中取出的糯米饭早已黑如墨渍，臭气熏天。
“有此可知死者生前所中剧毒，且不同的毒物所中症状皆有不同。死者白窍流血，身体发黑，此乃胡蔓草之毒。”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胡蔓草此乃天下剧毒，莫说其他，但是点滴下肚，若不能一粪水灌之催吐，不出片刻，便会无救而亡。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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