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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九十二、所谓大婚(一) ...

  •   这一路,两人始终默契的决口不提沈茹月失踪后的任何事情,沈茹月不曾向流觞询问大婚的事情,而流觞也不提她被掳至沧国的经历,只是说说笑笑,或携手欣赏沿途的风景,或争论当地的民俗。
      原本的赶路却变得好似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旅行,看着通向太邺城的那条路,沈茹月在心底默念若这条路没有尽头多好。然而愿望终究只是愿望,再长的路也终究会有尽头。
      抵达太邺时,空气里弥漫的寒凉气悉还没有散去,繁华的街道人头攒动,街边商铺哪一家卖的绸缎,哪一家摆着胭脂,连巷子口的叫卖声都和过去一样。一切都不曾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家家户户挂起的大红灯笼。
      大婚的氛围连平城都已浸透,更何况是天子脚下的太邺。早在回太邺的路上,沈茹月就已料想到此番情形,只是真的亲眼见到了却还是莫名的心底刺痛。
      她偏过头不去看流觞的面容,一双手将袖子下的衣摆绞得起了褶皱,然而流觞并不知晓她心下的感伤,偏还伸手来握她的手。她下意识的便想退缩,却又怕被他看穿自己心事,只得强颜欢笑,由他牵着下了马车。
      在心底怀念了无数次的太邺城,此刻亦是张灯结彩,檐角下都挂满红绸,浓郁的红坠饰于肃穆的殿群之间,格外艳丽,亦格外刺眼。
      沈茹月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却惹来流觞关切的询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瞳眸,她不禁失神,那瞳眸里的宠溺溢于言表,可它的主人却不知她为何难过。也许对于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来说这一切再正常不过,身为嫔妃的她原就不应有怨言,也许再过几日,这瞳眸里的宠溺也将属于另一个人。
      沈茹月越想心下越乱,流觞却已伸手揽过她的腰身,与她一道行至丹霞宫门口,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方道:“你且好生歇息,养足精神,后日才好出席大婚,我处理完朝堂的事就来看你。”
      沈茹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而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时却还是委屈得湿了眼眶。直到身后有嘤嘤的哭声传来,仍立在原地望着夜幕的沈茹月才回过神来,方才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跪在她身后的珠儿。许久未见的少女此刻已是满脸泪花,偏还顾及宫中礼仪,端端正正的跪在丹霞宫的朱色大门前。分别跪于珠儿身后左右的两名年少婢女则是一脸谨慎,两人都恭敬的低着头。
      见此情景,沈茹月不禁心软,忙挪至珠儿面前俯身相扶。“怎的我每次回来都见你哭,可是我有哪里不是?”明明说着调侃的话,语调里透着苦涩的意味。
      珠儿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抽泣着说来:“娘娘不知,那时从平城传来消息,说娘娘没了。我一开始不信,可大军回来时,却不见娘娘,我急得到处打听,都说在那烧没了的大帐里看到一具尸骨,才一碰就成了一捧灰,灰烬里竟发现娘娘的耳饰……”
      说到最后,珠儿已是泣不成声,而沈茹月亦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果然肃国上下都以为她已葬身火海。许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寻找她的踪迹,流觞才会应允娶轩辕滟为后。尽管拼命寻找借口安慰自己,沈茹月心下却还是十分憋闷,所以未再多言便回宫早早的歇下了。
      也许是因为丹霞宫里一切如旧,纵使睡梦里有不少与现实相关的纠缠,沈茹月却也得以一觉到天明,勉强算得上一夜安眠。
      醒来时,撒进屋子里的阳光有些薄凉,前几日落下的雪还未融尽,不时自屋檐上滑落,打在地上,发出窸窣的声音。虽然已入春,太邺的寒意却比平城明显许多,自天际泼洒的阳光携着暖意,却也不足以驱散积聚了整个冬天的寒冷。
      深茹月抱着被子坐起身来,珠儿正掀起锦帘踏进屋子里,昨夜那两名婢女还跟在她身后,进屋后将一应梳洗之物布置开来,接着恭敬的向深茹月行礼。
      深茹月看了看她们两人满脸小心谨慎的表情,招招手把珠儿唤至跟前问道:“她们二人是谁?”
      珠儿恍然大悟,才想起来忘了向主子介绍,便道:“这两日冬公子和夏公子忙着张罗大婚之事,大王便另指了两个宫女来丹霞宫帮忙。”
      “哦。”想起大婚之事,沈茹月又变得恹恹的,略略应了一声。简单梳洗一番过后,也无心出门看那些仿佛无处不在的红绸,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简。原都是往日里流觞宿在丹霞宫时随手翻看的典籍,一篇篇治国齐家的文章,倒也可以将精力聚集其中,让她不去想烦心的事情。
      如此一日下来,原本无比浮躁的一颗心竟也得以平静。直到傍晚时分,自殿外传来热闹人声,才吸引了沈茹月的注意力。
      “娘娘,冬公子和夏公子来了!”不等沈茹月发问,珠儿欢快的声音已传进耳朵里。
      披了外衫步至外殿,果然见孟冬和孟夏一前一后向她行来,至跟前便一同行礼:“臣下恭迎娘娘回宫。”两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连孟夏那总是严肃的一张脸竟也挂了笑意。
      “我们俩忙着大婚之事,今日才得到消息知晓娘娘回宫,便忙赶了来。也把为娘娘准备的礼服带了来。”平身后的孟冬说着,同时侧过身子令他身后的侍从将一件玄色华贵礼服承到沈茹月面前。
      看着在面前逐渐展开的华丽衣袍,沈茹月下意识的行至跟前,抬手触上绣满正红团花的织锦。
      孟冬则继续说道:“大王相信娘娘一定会回来,所以一月前命巧匠制了这件礼服。这件衣袍可花了不少心思,选了上好的织锦为底,再由十名绣娘花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以天蚕丝绣暗纹于织锦上。”
      “娘娘穿上这件礼服出席大婚一定会引起轰动。”珠儿的目光自触上那件锦袍便不曾移开过,仿佛被极致的精巧与华美所震撼,发出由衷的赞叹。
      沈茹月却在思索另一件事,原来流觞始终相信自己还活着,所以他也并非因以为自己已经葬身于那场大火才娶轩辕滟为后。他是君王,没有任何东西比稳固江山更重要,又怎么可能为了儿女私情而错过与戎国结盟的大好时机。
      思忖及此,沈茹月意识到现实终究不能改变,不禁心下郁结,也懒得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怅然道:“再华美又有何用,大婚之日,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落在王后的身上。”
      “大王不曾立后,何来的王后?”孟冬接过话去,语调甚是疑惑。
      沈茹月则比他还要疑惑,将目光自礼服上收回,向他看去:“明日大王大婚,自然是要立后,若只是立妃,想必不会如此盛大。”
      注意到她眼中难以掩藏的怅惘,孟冬终于明白过来,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开,同时在她不解目光中说道:“娘娘想必弄错了,明日大婚的是亦川候大人,并非大王。”
      “谁说本王要大婚,本王怎的倒不知?”沈茹月还未来得及对孟冬的话做出反应便听到流觞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片刻间他已步至屋内,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身后侍从,而后上前来扶正行礼的沈茹月。
      抬首便触上那双仿佛灿若辰星的眸子,纤长的睫羽微垂,正带着笑意将她看进眼里。忽然间得到他亲口的证实,沈茹月甚是不知所措,只知讷然凝视咫尺处俊美无铸的面庞。
      岂料他却未再开口,只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接着环住沈茹月的腰身往内屋走去。沈茹月仍有些未反应过来,由他拥着自己在床榻边坐下,将温暖的气悉拢了她一身。许久才听他在耳边道:“原来月儿这几日格外乖巧竟是因为本王要大婚?”声音里调笑之余亦透着几分得意。
      被人当面戳中心事,着实是件窘迫的事情,沈茹月羞赧得不知如何作答,又听他于她耳畔贴近了些,继续说道:“得知本王要娶别人为妻,月儿竟也不阻止,实在让人伤心。”说道这一句,他的语调里已含了几分委屈。
      觉到那已触上她耳廓的薄唇,本就极窘迫的沈茹月愈发羞得双颊绯红,偏又掩不住心下得知真相后的喜悦,脸上的表情也不知实习是怒,竟是极其别扭。
      流觞虽自身后拥住她,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却也对她垂头不语,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的模样甚为受用。他倒不再逼问她,只将双臂收紧了些,在她脸畔落下冗长的一吻,亦收敛起调笑的表情,似极珍惜那般小心翼翼的感受她的气悉。
      “时候不早了,大王还是回宫休息吧。”说完这句话时,沈茹月已有些后悔,恨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放不下那所谓的骄傲,往往说着违心的话。
      “是在怨我没有去沧国救你吗?”听到流觞在耳边的低语,沈茹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全然没有想到一路上都在回避的话题竟在这种情况下被揭开。“我会去救你,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去救你……”他始终重复着这句叫人摸不清头脑的话,然而语调里透露的痛苦却感染上她的心。这段时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不想再问,亦如不想再揭开一段伤疤,因为令他痛苦至此的事情只是让她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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