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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五、重回太邺(一) ...

  •   元宵过后才几日,流觞便下令启程回太邺。
      一路上和流觞共乘一辆马车,沈茹月没少受他的欺负,但考虑到他是个病人,多数时候也就忍了。有时实在被他的得寸进尺扰得过分了,正yu发作却被他意味深长的一句“你道我是为了谁才中毒的”给噎了回去。
      于是这句话就成了沈茹月的软肋,稍有不从便被流觞拿来威胁。奈何欠了人的难免心虚,沈茹月也就只好认了,一路上由着他动手动脚却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如此忍了十来日,才终于抵达都城,得了解脱。
      走下马车的时候,正好有耀眼的阳光自天际泼洒,在这阴雨时节,是难得晴天。宫门前已有一名白须老者携着数十名机要官员在此恭候多时,流觞便忙上前亲手扶起那白须老者,面上露出关切之情:“相父身子经不得风寒,何苦在此等候。”
      相对流觞的情之切切,老者却要显得恭谨许多,只见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君臣之礼,而后肃穆的拱手道:“大王平安归来就好。”然而极力压抑的情绪却仍掩藏不了眼神里流露出的忧心和隐隐泪光。
      沈茹月这才想起第一次随流觞来到太邺城的时候,前来相迎的臣子中,为首的也是这名白须老者。那时只猜测他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而今看他们君臣二人的模样,到更像是父子。
      这段时日,流觞远赴沧国毓城,朝中想必也积累了不少事务。所以见他在臣子们的簇拥下踏入宫门,沈茹月只是远远欠身行了礼,便径自朝丹霞宫行去,也不再扰他们讨论家国大事。

      远远瞧见丹霞宫的琉璃瓦,沈茹月只觉一颗紧张疲惫了许久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仿佛远行的旅人回到久别的故土。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已对这座宫殿生出了如此深厚的眷恋之情。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沈茹月不禁为之心惊。
      才刚跨过丹霞宫的院门,沈茹月便见珠儿和孟家两位公子候在殿门口,看珠儿伸长脖子张望的模样,像是在此等了许久。沈茹月还没来得及开口,珠儿便一溜烟儿的扑了过来,险些将她撞翻在地上。珠儿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尽数沾上了她的衣襟。沈茹月不知如何安慰,自己反倒也跟着湿了眼眶。
      孟冬也偷偷抹了眼泪,却又来拉珠儿,嘴里责备道:“别光顾着哭,快请娘娘入殿内歇息,瞧你,把娘娘的衣袖都弄皱了。”
      珠儿得了他这一番数落,总算是松了梏在沈茹月腰上的手臂,可扑簌的泪珠儿却还止不住,便抬了袖子拭着眼角,断断续续的抽泣着。
      还是孟夏沉得住气,加紧了步子踱到沈茹月面前,俯身行了礼,恭敬道:“恭迎王妃娘娘回宫,请娘娘入殿歇息。”
      踏进熟悉的朱红殿门,殿室里的摆设丝毫不曾改变,甚至连寝屋里床畔的香炉都还续着。是前些日子她夜里睡得不踏实,流觞特意命人送来的古檀香。
      珠儿已开了柜子,捧来她平日里常穿的那件水色衣衫,仍红着眼睛道:“娘娘快把那沾了尘土的衣衫换下,也舒服些。”
      沈茹月自珠儿手上接过衣衫,掌心是华锦温润的触感,于是下意识的摩挲着衣料,不禁有些出神。方才珠儿打开柜子的瞬间,她清晰的瞥见,柜子里整齐挂着的仍是她平日里惯穿的那些衣衫。
      殿室里的一切都让她不禁生出些错觉,仿佛她方才只是去到院子里喝了一杯茶,从来都不曾离开过这座庭院。
      珠儿见她看着手上的衣衫发呆许久,于是走上前来替她更衣,嘴上则缓缓道来:“那日娘娘走后,大王并不曾责罚我们,只是命我们在丹霞宫里守着。所以屋子里的摆设都和姑娘离开之前的一样,半分也不曾挪动。”
      “如此……”沈茹月沉吟着低下头,乌发便随之垂至胸前,遮住了她一路奔波愈发显得小巧的脸颊,亦挡住了眼眶里隐约流转的水光。
      才将衣衫换妥,孟冬和孟夏便一前一后的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
      沈茹月一见那盘子里玲珑剔透的桂花糕,原本郁郁的面容便在霎时间弯了嘴角。
      珠儿忙迎了上去,自孟夏的手里接过那盘糕点,转身递至沈茹月的面前,面上也终于破涕为笑:“新出笼的糕点,还请娘娘享用。”
      见珠儿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终于又恢复了平日里鬼灵精怪的淘气样,心下不觉也明朗起来,便抬手捻了一块金黄色的剔透糕点,递到唇边,却对着那立在面前的三人责备道:“何苦一口一个娘娘的叫得这样生分。”
      金黄的糕点才刚沾上唇齿,馥郁的桂香便晕染开来,然而花香散尽之后,口中却残留一丝更加浓烈的余韵,倒与平日里德盛斋的桂花糕不太一样。沈茹月于是yu再细尝尝,却被孟夏的话打断:“娘娘离开后,大王曾将封妃的旨意昭告肃国上下,主子既已正式封为王妃,这君臣之礼却也是不可荒废的。”
      沈茹月端详着孟夏拱手长揖、一脸严肃的模样,知道他向来固执守礼,便也不再强求,只得答道:“也罢,左右只是个代号,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对了,这桂花糕怎的和平日里的味道不一样,莫不是德盛斋出了新口味?”
      孟冬终于按耐不住,“扑哧”笑了一声,继而道:“娘娘好眼力,这个不叫桂花糕,叫‘芳枝玉露糕’,是珠儿和我这兄弟一起做的”。孟冬一面说,一面瞥着旁边两人,似乎着意强调了“一起”二字。
      “芳枝玉露糕……”沈茹月将手里的糕点抬至眼前,露出会心的笑容,假装细细端详,却用余光偷瞄孟夏的表情:“有点意思,难怪这糕点比普通的桂花糕多些门路。还是珠儿本事大,竟然能使唤得堂堂孟家二公子进厨房做糕点,我倒是托了珠儿的福,才能尝到这样好的宝贝。”话音刚落,原本恭敬的立在一旁,满脸正色的孟夏,双颊之上竟飞上两抹绯红。
      “才不是,他哪里是做糕点,分明是来捣乱的。不信娘娘你看,娘娘手上那个好看的是我做的,那几个难看的是他做的。”珠儿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指向盘子里几个菱角有些模糊的糕块,又接着有些懊恼的说道:“娘娘走后,大王就下令丹霞宫的人再不许去集市上采买,老是求别的宫里的人也不是个办法,眼下也不是桂花盛开的时节。我想起桂花酿还剩了些就拿来做了糕点。”
      想不到流觞而今竟如防贼似的防着这丹霞宫里的所有人,亏得先前她还在心里赞他大度,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沈茹月有些泄气的想着,又见珠儿一脸邀功的模样,于是掩嘴笑了笑,顺着她的话一番表扬:“这芳枝玉露糕果然比德盛斋的桂花糕好,名字也着实取得好。”
      “那是自然,孟冬公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取的名字当然是好的。”珠儿忙接过沈茹月的话,满脸骄傲的昂首挺胸,仿佛那博学多才的是她自己。只是此时静立一旁的孟夏脸上,表情却不大好看,本就一贯的不苟言笑,现下眸子里更是多了几分失落。
      沈茹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再捻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了,岔开话题道:“这糕点我甚是欢喜,明日你们两人便教教我,我也做几个来,拿去给大王常个新鲜。”
      孟冬一听沈茹月要做糕点给大王吃,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忙拱手弯身道:“奴才这就去准备材料,明日让珠儿和孟夏教您。”说完便yu转身往屋外走,可才踏出一步便被珠儿擒了袖子。
      只见她撅着嘴委屈道:“说好了明日你同我一起做的,怎的现在反悔了。”
      听了这话,孟冬慌忙同她拉扯着袖子道:“哎哟,姑奶奶,这事儿我可做不了,还是让我那弟弟帮你吧,他做得比我好多了。”扯回袖子的孟冬回身对沈茹月行了礼,接着一溜烟儿的便没了踪影。
      珠儿于是愤愤的跺了跺脚,也跟着出了殿门,只留下孟夏恭敬的向沈茹月行礼跪安。沈茹月看他一脸的失魂落魄,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经过方才一番闹腾,此刻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寂静,不知不觉挨到了夜色深沉,沈茹月立在窗前沐浴月光,却毫无睡意。
      她不时将目光瞥向门口挂着的厚重帘幔,深夜的王宫很安静,连脚步声都听不到。明知道政事繁忙,他又刚刚归朝,却还是忍不住在这长夜寂寂中期盼着什么。
      春寒料峭的风贴着微启的窗户溜上她的身子,寒凉之意丝丝入骨,她却只是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也不去关窗子。之前的夜里都是在他的怀里入睡的,原本甚是抗拒,可时间长了,竟养成了不该养成的习惯。
      低头沉吟的沈茹月复又仰首,天边太过耀眼的峨眉月已在眼眶里变得模糊,却还是刺得她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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