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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一四九、江流不息(二) ...

  •   接下来的许多日,沈茹月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任谁同她说话都不答,每日只是坐在床榻上发着呆,失魂落魄的样子当真急坏了肃王宫里的一众人等。
      旁的宫女侍人见了她这幅模样,只都避着不敢与她交谈,只有珠儿每日孜孜不倦同她言语,也不顾她有无应答。
      除此之外便是流觞每日总要抽空来瞧她,但近来七国战乱不断,朝政上亦是万般繁忙,不得脱身之际却也要差人带些赏玩之物来,只盼她早日恢复神思。
      这一日午后,沈茹月刚歇罢午觉,珠儿就捧着一只宝瓶急匆匆拿来与她看,将那形态色泽好生夸赞了一番,又把大王得了婼羌国的贡品后怎样急着挑出最好的,如何惦记着第一时间送来丹霞宫细细言说了一遍,见她仍然盯着锦被发呆,一句话也不答,却也只得讪然说了一句:“这宝瓶我先摆在屋子里,明日一早再去园子里采些带露的花,定然十分好看。”
      说罢她便将那宝瓶至于床榻对面的矮机上,刚转身准备往屋外去却听得身后一个恰似失魂的声音响起:“把这宝瓶拿出去。”
      珠儿便急忙回过身来,也顾不得沈茹月方才说的什么内容,只是紧了步子行至沈茹月床榻前跪下,欣喜得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她不知以何言语才能表达此刻的欢喜之情,伸了手去将沈茹月的双手握住,激动道:“娘娘终于肯和珠儿说话了,太好了!”
      见珠儿眼中已噙满泪花儿,沈茹月面上虽无表情,却抽出手来覆上她的手背,似安慰一般轻拍了两下,继而以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些时日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孩子还在,又想追着它一道去了,可细想来又觉我这样做太过自私,总归也要替它报了仇,才有脸面去见它。”
      沈茹月话虽说得平静,然内心诸般哀思却也从字里行间显露出来,竟是丝毫没有减轻。珠儿听出她话中情思,一时心急如焚,却也不知该如何助她,便只得安慰道:“娘娘莫要因为悲痛伤了身子,娘娘的仇,大王自会替娘娘做主。前几日珠儿也自孟冬公子那里听闻,说大王自瀛江中将娘娘救起之后,得知那戎国侯爷的诸多恶迹,便生生将他逼至绝境,已致他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而那位侯爷也身负重伤,落入瀛江后再无踪迹。”
      “不仅如此。”珠儿说着愈发激动起来,只恨自己唇拙嘴笨,不能把当时情形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让沈茹月解气:“待那戎国侯爷失利之后,戎国便开始节节败落,我肃军于是乘胜追击直至其都城,并占领了戎国王宫,只可惜那戎王逃得快,一早离了都城。不过也无妨,一个连自己的王宫都弃了的君王,想必也残喘不了几日了,而戎国早晚也是我肃国的版图。”
      说到最后,珠儿面上已难以掩饰自豪的表情,她仔仔细细的把肃王如何英明决断、如何骁勇却敌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生怕沈茹月因为这几个月来在病中错过了肃军称霸北方的精彩故事。
      可是任她说得唾沫横飞,沈茹月却仍旧哀思沉重,自始至终只是默然听着珠儿的描述,面上亦无欣喜神色,末了方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对珠儿道:“你说的这些,而今我也知道了,先退下吧。”
      珠儿只当她刚恢复过来,身子轻易就倦了,于是急忙的告退,临走时也不忘应了她方才的吩咐把那只宝瓶搬到外间去。然而珠儿出了屋子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跑去宏肃宫去求见大王,迫不及待的把沈茹月终于清醒过来的事情说与流觞听。流觞原本正同几位大臣商议朝事,得知之后便辞了众人,急匆匆往丹霞宫赶来。
      流觞推门进来时,沈茹月正歪在床榻上假寐,看到他便撑着床榻坐起身来。见她终于对来人有些反应,流觞难掩欣喜,忙跨至床榻前欲将她扶进怀里。岂料她偏要强撑着自己起身,勉强靠在床头前,却不肯抬头看他。
      流觞深知她失子之痛一时难以消解,又道那日战场之上,为了迷惑轩辕麟曾说出那些无情之话,定然也伤了她的心,便耐着性子在床榻边坐下,复又开解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本王心中之痛却也不亚于你,可孩子没了,这已经是一个不能改变的事实。”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子,流觞便忍不住握紧了掌心:“本王已替我们的孩子报了那一命之仇,你也要想开些,莫要为此再伤了身子。”
      流觞的话虽然恳切,沈茹月心下郁结却也不似他想的那般简单,过往数年,一应纠缠之人与事都盘踞心头,不得纾解,眼下见到他又愈发提醒了那失子之痛,一时心乱如麻。沈茹月便索性别过头去,冷冷说了一句:“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说完便只垂了头,再无言语。
      流觞见她忧郁之色,愈发勾起失去孩子的痛楚,只得长叹了一口气,复而转身离开了丹霞宫,接连几日里都把自己埋身于朝政,只每天遣了掌事的公公前去询问几遍沈茹月的情况,却也少再去见她。
      如此,直到沧王萧明玉联合月国送来战书,一则向肃王索要王妃,一则索要王姐,竟欲以沈茹月居于肃国之事挑起战事。萧明玉自然不肯应允,又道沈茹月本就是他肃王亲封的妃子,岂有拱手相让之理,再则他平定七国一统天下之心从未搁下,此番倒也省去他寻别的由头,于是当着众朝臣的面,将战书摔在了地上,又绞杀了送信的沧国使臣,三日后亲自率兵赶赴前线。
      临行前日,流觞只到丹霞宫看了沈茹月一眼,却也不曾说出开战之事,见她还是恍恍惚惚,便同他一言不发的坐了一下午,方才离去。
      次日肃军启程,珠儿急匆匆冲到了沈茹月面前,连头上的汗也顾不得擦,只急道:“大王就要起行,娘娘当真不去送一送。”
      沈茹月还在慢条斯理的拂着手里的茶水,得知流觞又要出外征战,便随口问道:“可是戎王有了踪迹?”
      “不是戎王,大王此去怕也是一场苦战,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归来,毕竟攻打的是月国和沧国,远不同于戎国的空架子。”珠儿好不容易缓下了呼吸,将流觞出战的来龙去脉略略说来,只是她话音刚落,沈茹月手里的杯盏却已碎了一地。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历史的轨迹也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发生偏离,想到沧国和月国相继都要为肃国所吞并,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妻离子散,而月国那些被她视为亲人的人们也会因为这场战争失去国土家园,沈茹月心下便愈发乱成一团。
      她于是冲出丹霞宫,一路往太邺城的城楼跑去,然而当她登上城楼时看到的却是去往远方的肃国大军,而统领大军的流觞则已远不可及。
      自肃军出发后,沈茹月便索性将自己关在丹霞宫里哪里也不去,每日只是等候前线送来的军报,听过之后却什么话都不说,兀自在那处发呆。这可把珠儿急坏了,总想着法子寻些趣事说与她听,然而她虽都应了,但也只是勉强扯出一笑置之。
      这般光景一直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春末时节袁府的夫人前来求见,珠儿心下忖道多个人来开导她或许有益,便忙着进去通传:“禀娘娘,袁府上的夫人求见娘娘,可要传进来?”
      沈茹月听后便问是哪个袁府,珠儿又答来是禁卫统领袁将军的夫人,沈茹月却更加不解,心道袁乾何时竟娶了亲,于是存着疑虑到了一声:“传进来吧。”
      待到那袁夫人进到屋里来才见其眉眼明丽,气度上虽添了几分雍容娴静,动作间却仍干练一如往惜,婉然还留着当年颇为英气的一派风骨。袁夫人一看到沈茹月便伏到她近前,双目含泪的唤了声“娘娘”。
      郁郁了许久的沈茹月亦在见到那袁夫人之后难得露出了笑颜,她忙迎上去将袁夫人扶起,拉着她打量了许久,半晌才似不敢置信般道:“你是……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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