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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一三四、政治联姻(一) ...

  •   月国大军终于难敌肃军的猛烈攻击,放弃了镇守的边城全面撤退到东面的城池,沈茹月刚在新驻扎的帐内坐稳身子,便见月虹急匆匆的自帐外进来。
      他两三步便踱至沈茹月跟前,双手撑住她面前的机案上,惊得正在看书简的她蓦地抬起头来。沈茹月本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可才触上他双眸中那些悲痛之色,心下便忽然生出不祥之感,于是下意识的噤了声。
      然而她的沉默并不能阻止他的开口,只见月虹先是垂下了头,而后似极艰难的说道:“城已破,肃王下令屠城。”
      “你说什么?”沈茹月忽然睁大的双目,将月虹凝视许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月虹缓缓抬起头来,澄澈的眸光里已然噙了泪水,仿佛要让自己铭记那般,又清晰的将那一字一句重复道:“城已破,肃王下令屠城。”
      话音刚落,原本因紧张而直起身来的沈茹月忽然脱力般跌坐在地,然而噩梦远远没有结束。
      据说那场战役中,肃国大军对一个小小的边境之城竟然屠城三日,以至于城中人畜不留,尸横遍野。而肃王的暴虐残忍之名也由此传播至七国,使得那些原本犹豫着是否归顺于肃国国家和诸侯顿时下定了决心,也为他日后称霸瀛江两岸奠定了十分重要的基础。
      这一切并未在正史中出现,却被坊间流传成为野史,然而因为其内容过于残忍所并不为世人所相信,后世之人也只是将这个故事作为戏曲创作的蓝本,并不曾多加揣测。
      然而在遥远的时空中,夕阳又一次降临,自天地交接处燃起的辉光却不再是温暖的色泽。那些刺目的腥红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就像是从曾活着的人身上流出的鲜血。
      沈茹月看着天空之中的血色残阳,觉得它们是在向她展示着屠城的惨烈,是那些不甘死去的魂魄在向她嘶吼。心下的痛楚仿佛乱石碾过,纵使放慢了呼吸也无从缓解。
      “陛下,陛下……”她已不记得将这夕阳凝望了多久,直到侍从忧虑着唤了她两遭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的目光却还停留在漫天的腥红之上,仿佛是为了铭记这一刻的悲痛与耻辱,她缓缓开口向那侍从问道:“临行时带着的酒可还在?”
      “回陛下,皆还在。”那侍从躬了躬身,答得甚是拘谨。
      沈茹月便又叹了叹,而后以极轻的语调喃道:“都开了吧,撒在天地间,祭奠满城亡魂。”
      侍从刚应过她的话退下,月虹便又出现在她身后,见她看着夕阳出神,于是与她并肩而立:“婼羌的部队已经与肃军汇合,接下来怕是要继续往境内攻来。”
      依照战局发展,他所说的这些其实已在意料,然而沈茹月听来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我们可还能相抗。”这问题的答案亦是早有所查,可她却还是忍不住问出。
      月虹默然喟叹,继而摇了摇头:“眼下便是再从无殇城调兵怕也不敌,而且似乎果真被王姐料中,肃国另一支主力军队已然前往已攻下的那一部分沧国城池驻扎,若从那座城池斜插入境内可直取无殇城,观其而今动向,想来是等着这边将我军主力控制后便会开始动作。”
      听到这个结果,沈茹月似乎并不意外,但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得以接受,她垂首敛目,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为今之计,只有向沧国借兵。”
      “可沧国如今自身难保,会出兵相助吗?”月虹心下亦认可沈茹月的说法,却又难免有些忧虑。
      沈茹月于是抬头看向他道:“正因为自身难保,唯有合纵连横才有可能共同抵抗肃国,更何况沧王不是也曾寄来书信请求结盟吗?”
      “不可!”见沈茹月yu与肃王结盟,月虹却斩钉截铁的一口拒绝。
      “有何不可?”沈茹月仍十分坚持,目光直望进月虹的眸子里。
      月虹避开沈茹月的目光低头不语,心下挣扎了片刻,却忽然提高声音对她道:“王姐可知沧王书信里不仅要求结盟,更请求月国王族嫡女前往沧国和亲,以作为两国结盟的前提?”
      “那封书信我已看过。”沈茹月得知这个消息,却也波澜不惊。
      她的平静却惹恼了月虹,只见他忽然别过脸去,面色也因愤怒而染上微红,继而朝沈茹月吼道:“我月国王族嫡女只有王姐一人,沧王此举就是要王姐下嫁沧国,堂堂月国君王,怎可远嫁他国和亲,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沈茹月的语调仍然平静,显然是已经过深思熟虑:“何况只要我禅位于你,那么前去和亲的就不再是月国君王,亦无损于国威。”
      “那也不可,虹儿绝不会让王姐远嫁!”月虹却也十分固执,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虹儿不想做一个为世人耻笑的君王!”
      “不与沧国结盟就不会被世人耻笑了吗?”沈茹月的脸上忽而露出自嘲的表情,不知不觉中亦提高了音量对月虹道:“肃王的暴虐你也看到了,他攻下那座城就杀了满城百姓,倘若月国大军终究不敌,更多的疆土陷落于肃王手中,又要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丧命,你难道不怕吗?”
      当举国百姓的性命摆在眼前,月虹也不得不妥协,沈茹月于是亲自修书请求沧国支援,并应允待战争结束后远嫁沧国,以完成沧、月两国的盟约。
      沧国的援军来得很及时,总算是解了月国之危,然而月国的损失却也不小,不仅军队在战中损伤惨重,境内更有三座城池为肃国占领,不幸中的万幸是无殇城并未受到攻击,月军的诸位主将也都安然归来。
      回到宫中之后,沈茹月开始着手禅位之事,因此也格外忙碌,许多天不曾与月虹碰面,再见到他时却已是在及冠礼上。
      那一日是小雪,骤然的一场雪也似应着节气从天而落,铺撒在大地上,格外的安详静谧,让人错觉这纯洁之色可以洗刷残留在地上的血迹。然而纵使人们的脸上挂着笑意,那纯白之雪却也洗不尽残留在心上的记忆。
      王座上的沈茹月举目望向堂下匍匐的众臣,目光最终却落在大殿外铺满积雪的那条路上,这应是她最后一次坐在这个地方,回想过往三年历历在目的许多事情,沈茹月不禁有些出神。但是,当身着礼服的月虹踏入殿中之时,她的神思便很快被牵了回来。
      缓缓行至大殿中央的月虹身着一袭金丝凤纹的正红长袍,栩栩如生的凤凰是月国君王的象征,衬托在月虹肃穆的面容下,显得格外庄严。他在殿中立定之后,先是向沈茹月行了跪拜之礼,抬眼间的目光落入沈茹月的眸中,又勾起她对过往记忆。
      还记得初见他时那眼眸之中的落寞与不甘,与而今的堂堂威仪竟然判若两人,这一刻沈茹月有些相信自己的月国女王转世的这一说话,只因心底迸发的那些为月虹而欣喜,为即将与他分别而感伤的情绪竟绞着一颗心难以平静。
      “吉时已到,行冠礼!”随着侍从绵长的尾音回荡于殿室之间,月虹向着天地而跪,身为大祭司的靳风则捧着象征帝王身份的垂珠金冠,在一众祭司与侍从的簇拥下行至月虹面前。
      在他默念咒文的同时,由一名侍从以梳挑起月虹的两束发丝绾至头顶成髻,以此表示月虹已结束垂鬓之年,眼下可行成人之礼,接着再由靳风将金冠戴至他的头上,冠礼便算完成。
      月虹随即又朝着天地祭拜了三次,方才起身行至沈茹月的坐下,又跪伏于地向着沈茹月拜了三下。侍从便在这时开始宣读禅位诏书的内容:“仰承月仙之灵,谨遵天地神泽之命,今禅月国君王之位于储君……”
      随着诏书的内容宣读于天下,沈茹月起身捧起传国玉玺,缓步行至月虹身边,将玉玺递到他的手中。想起三年前亦是相似的情景,她在悲痛与绝望中接过这王座,一坐便是三年,如今终于物归原主,心下竟是说不出的轻松。
      待禅位之礼完成,沈茹月不禁于唇边展露笑意,握上月虹的手将他扶起,然而月虹却始终绷着一张脸,如何也不见往日里惯常的温暖笑容。
      他这般郁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沈茹月启程前往沧国的那一天,而沈茹月看着镜中满身红妆自己却不禁自嘲失笑。
      无论是在未来的那个时空中还是在来到这里以后,她都如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曾无数次的幻想属于自己的婚礼。可事情却也往往不如人意,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盼来期待中的婚礼,即便是同流觞的那一次也不过简单了事,如今终于穿上这喜服,却是为了政治联姻,实在是讽刺的紧。
      “王姐。”沈茹月回过头来,却见立在身后的月虹,便也笑着站起身来,然而月虹直到将她送上嫁辇却也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便这样看着他越来越远,连同无殇城也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茫茫无际的大雪之中,沈茹月终于不敢再看向身后,转过身来却又为满眼猩红的垂帐而感到眩晕,于是索性闭上双目,任由下在心底的雪越积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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