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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一一五、绮梦无殇(一) ...

  •   “当时明月,饮流觞。柳蔓深深,杏成行。明月光,江水长。云巷深深,桂酒香……”有歌声飘荡在天空,恍惚间不知是在梦境还是现实。残阳自天际弥漫,普照以远离死亡与悲伤为名的古老城池。锦旗在城楼上迎风而舞,融入漫天猩红,金丝缝制的“月”字在夕阳的照耀下灿烂得刺眼。
      守城的士兵目视远方,眸子里却再没有警惕的杀意,三年的时间,足够恢复一座城的辉煌,也足够使人们淡忘曾在此上演的杀戮和血腥。然而繁华市井间,说书人的记性总是比其他人好些,仍在街头巷尾摆着摊子,诉说着那一年的光景。
      三年前,逆贼反叛,将月国王族的尊严玩弄于刀刃之间,残暴的叛军肆意凌杀所有可能忠心于王族之人,无殇城血流成河。
      然而,至此千钧一发之际,为逆贼所谋害,薨逝多年的女王却出现在城下。她脚踏战马,手持银枪,宛若天神降世。
      或许是为女王的神力所助,月国少主最终守住无殇城,斩杀了逆贼。他率领全城臣民,就在那城门之前将传国玉玺举国头顶,迎女王归朝。
      自从女王重掌朝政,昔日的安宁与繁华便似乎也跟着回来了。人们都说是上苍眷顾月国,所以才令其女重降人世,守护月国的平安与荣耀。
      故事说到这里,人们总忍不住将虔诚的目光投向无殇城里最高的那幢建筑,高贵而又神秘的宫阙,属于至高无上的王族,亦属于那个命中注定来拯救月国的天女。
      然而,对于王宫的侍从来说,故事终究只是故事,再如何的绮丽迷幻,也没有他手上的那卷竹简来的重要。
      那是少主亲自交待他送往凤贤殿的,一句:“此事关乎月国存亡”便叫那不足二两的竹简宛若有千金重。他于是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连歇个脚都不敢,躬着身子一气儿便从长阳殿跑到了凤贤殿。
      即便到了内殿前,侍从仍不敢松懈,一脸恭谨而立,随时听候女王的旨意,实在等得久了,才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额间豆大的汗珠,又偷偷抬眼往里瞧了两遭。奈何浮满香气的宫闱内室,层层叠叠的挂满了帘帐,便是连个影儿也瞧不到。
      正当他暗自唏嘘时,却有窸窣之声至帘后传来,辨来应是杨柳腰身、莲步轻移,他慌忙理了理衣袖,恢复一脸恭肃表情,将书简捧过头顶,低垂了眼眸只看着地面。映入眼帘的却是盘着绣纹的细身裙摆,刚盖过半只绣花鞋的裙摆,走起路来却如香风拂荷,叫人看着便不禁有些痴醉。
      “公公这是发什么愣?”女子温软的声音响起,才勉强扯回他的心魂,刚想陪笑两句,却又觉察到她语调里的责怪之意,便吓得忙噤了声。
      说话之人是女王的贴身宫女,名曰浣琴,人长得秀丽,声音也好听,又是极忠心主子的,就是性子太过不苟言笑,再加之对其他宫女内侍都十分严厉不讲情面,所以宫中人多敬而远之。
      “你想啊,原是把好琴,可偏以水浣之,怎能不令人惋惜。”闲暇时,宫女们长以此来调笑,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从一系列瞎想中回过神来的内侍见浣琴眉间隐约已有皱痕,便忙将手里的书简举高了些道:“少主命小的将此书亲手交给娘娘,还请姐姐代为通传。”
      “女王陛下正午歇,你且将书简交与我。”听他说明来意,浣琴于是伸出手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岂料那内侍却不肯将书简交出,只道大王一再嘱咐,定要他亲自交到女王手中,看着女王御览方才算完成使命。浣琴却恐他扰了女王歇息,坚持要他留下书简先行离开。两人于是相持不下,压低了声音争执起来。
      正激烈时,却听得一个声音自重重帐帘之后传来:“何人在此喧哗?”女王的声音里还透着梦境初醒的倦意,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外间两人已不约而同噤了声。
      那内侍以为自己闯了祸,低着头不敢出声,却听浣琴禀道:“回陛下,是少主命人递来书简。”
      “罢了,叫他进来吧。”听得女王陛下说了这句,内侍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便愈发的躬了身子跟着浣琴往帘后行去。
      沈茹月还陷落在方才的梦境里,沈茹月仍有些恍惚,她揉了揉额际坐直身子。见跟随浣琴进来的内侍陪着一脸小心,不禁在心底责怪那月虹待属下总是过于严苛,又常拿她做幌子,以至于朝堂上下从臣子到宫婢都对她又敬又惧,直叫她如今做了女王还不若在丹霞宫的日子自在。
      思绪每每停在这里就不忍前行,沈茹月微叹了口气,接过书简来略略览过,便令那侍从退下。
      自窗外投射到书简上的夕阳却转移的她的注意,她于是起身行至床前,无殇城的全景便尽收眼底。
      “今日可是八月初五?”她似不经意的问起,目光却流连于城门处天地交接的霞光。
      “回陛下,今日确是八月初五。”侍立与她身后的浣琴略思索了片刻后答来。
      “如此,已过了整整三年了啊。”沈茹月喃喃自语,声音已如梦呓,眼前之景不知不觉便模糊一片。三年的时间虽铸就了表面的平静,却又怎么足以抹去记忆,那些残酷的记忆反而如雨后春笋般蔓延,一日一日深入心髓。
      不过一时的放纵,泪水便沿着脸颊滚落至指间,她垂下眉眼,便看见那只镶嵌着黄金凤凰的血玉戒指。这个戒指名唤凤鸾,是月国君王的象征,曾带着她穿越千年来到这乱世。季长风被腰斩时,月虹自血泊里捡起了这枚戒指,后来连同传国玉玺交到了她的手里。
      就在悲痛欲绝,打算追随流觞而去时,是凤鸾给了她希望。那时她再无泪可流,握着这沾满血迹的凤鸾,只觉讽刺万分,怨怼苍天的残忍,在她生无可恋之时却送来这打开时空裂缝的线索。
      然而,当她准备将凤鸾交还给月虹之时,却又忽然顿住。“时空的裂缝……”她低喃着这句话,想起史书里的只言片语。
      若按史料记载,流觞的消失是在统一七国之后,那么他现在薨逝只有可能是她的出现改变了历史,也就是说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既然如此,她若能找到穿越时空的法门,重回过去,那么历史也许会因为她再度偏离轨迹。
      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沈茹月接受了传国玉玺,以女王之名留在月国,既帮助月虹稳固人心,又同时探寻时空穿越的秘密。
      “靳大人到了吗?”沈茹月收回游离的深思,缓缓侧身向浣琴询问。
      浣琴于是躬了躬身子应道:“早间已传了陛下旨意召靳大人午后入宫,看时辰,想必也快到了。”
      浣琴话音刚落,果然听得殿外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回过身来,沈茹月则已迫不及待的往前迎去。然而垂帘拂起,进来的却是身着月白色蟒袍的少年,身形虽还瘦削,眉宇间却已隐有威严之意。那少年一见沈茹月便加快了脚步,移至近前,伸了双臂拥上她身际。
      这几年,少年长高了许多,肩膀也宽了些,把沈茹月拦在怀里,直叫她呼吸都不能畅快。她于是笑着怨他道:“虹儿都是执掌朝政的人的,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月虹这才将她松开,却是将她的一张脸端详了半天,眉宇间的威严顿时消失无踪,反而果真如孩子一般皱了眉,撒娇道:“虹儿方才进来时见王姐一脸的失望表情,心下实在不是滋味。”
      见他清俊的容颜因方才路上行走的暑气沾染上汗珠,沈茹月便抬袖替他仔细的拭了,笑道:“虹儿来了,王姐怎会不高兴,是你看错了。”与他这般肆意调笑,沈茹月却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都说谎话说了三遍也会城真,这几年来她却也真将这位月国少主视作亲弟。说来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格外亲近,或许两人当真是有缘,况且有了她的照顾,月虹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如此想来,对于冒充月国女王欺骗他这件事,沈茹月的心下便了然了许多。
      月虹又与她缠闹了许久,偏以她一时间的表情为要挟,央着她亲手为他煮了茶才作罢。他一面吃着茶,一面还不忘说些称赞之话,直叫沈茹月无奈的摇头,叹月国日后的君王是个顽童。
      “虹儿冒着烈阳巴巴的赶来凤贤殿,想来不会是只为吃这碗茶吧?”沈茹月挽袖添茶,故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月虹则果然顿住,放下手里茶盏,露出一脸心虚笑意:“果然是什么事儿都逃不过王姐的慧眼。”见沈茹月被她逗得失笑,便朝她挪近了些道:“方才我命人送来的书简,王姐可有看?”
      沈茹月便朝机塌上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已经看过,又听月虹道:“过去屠卫与徐秀反叛,都是王姐的威名将其镇压,奈何朝中还有贼臣不死,以为王姐真的身患重疾,仍侥幸兴起风浪。所以明日早朝还需劳王姐御驾亲临,方才能够将他们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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