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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2

　　第二章
　　作为一个夺回者，当然这是他自称的，别人总是懒惰的称他们这样职业的人为杀手，但是他还是固执的将自己和杀手划分开界限，因为他只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杀人，而他接手的大多数任务只是帮别人夺回什么东西，或是侦查什么信息。

　　想得有点走题了，其实他只是想说，作为一个夺回者，他不是没钱，但是他的工作性质不允许他购买产业，所以他从来都只租一些不足十平的小窝来住，一来他身无长物，二来环境也简单些。而现在却让他住在这样阔大的一个地方。

　　齐玄盯着那仿佛无尽延伸的檐廊，发出了感叹，这里连厕所都比他的窝大。

　　“玄儿——？”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国子脸上堆着皱褶的眉峰。
　　“啊？”倚靠在红木椅上的齐玄揉了揉快要合成一条缝的双眼，从椅子上坐直了腰。
　　“身体不适？”
　　“没，就是有点坐累了”齐玄略过中年男人不悦的眼，双臂大大的撑开，伸了个懒腰。

　　在齐玄醒来的两个月后，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爹。
　　“听说老爷当年常在先帝左右走动，而且常被先帝夸起文才出众，为人耿直，所以后来先帝就让老爷当了太子傅” 青黛丫头曾对他如是说过。
　　不过不愧是皇帝的老师……这么爱唠叨……不知道那个皇帝是不是也有同感……。
　　齐玄一边想着一边又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因为他的爹还在耳边嗡嗡的唠叨着。
　　“玄儿啊，过了雨季，就是你十八岁生辰啦，到时候为父要为你大办一场”
　　“哦”
　　“为父会在世人面前恢复你齐家长子的身分，你看可好？”
　　“好——”恢复？齐玄皱了皱眉，为什么用恢复这个词？老头子是不是年纪大了，词汇量就窄了阿。
　　“在这之前我要带你见见几位世伯，圣上也曾说想见见你，不过……”
　　齐玄好奇的抢白道“爹，皇帝长什么样子？”
　　齐家老爷抬眼瞪着齐玄“放肆，长辈训话的时候要耐心的洗耳恭听……”
　　“哦……”齐玄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骂着，迂腐顽固的老头。
　　也不知道以前的齐玄是如何应对的，他别过头看向门外阴霾的天空，意外的，一个黑影依在门畔探头探脑，看到齐玄别过来脸，立刻就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响雷，那个黑影震了一下，漏出一个小小声的“哎呦”。
　　看到人影狼狈的样子，齐玄掩嘴闷声地笑着。
　　“玄儿——！”他老爹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
　　齐玄涂了吐舌头。
　　“罢了罢了，为父现在要去拜访你赵世伯，你可同去？”
　　齐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盯着门畔的人影。
　　然后他做了个决定，人陡的斜斜的依在木椅上，微喘着“爹，孩儿有些累了，想回房去休息”
　　“也好，德敬——”
　　“老爷”门房的执事不知何时已然垂手立在齐老爷身后，吓得齐玄连拍胸口好几下，喃声道“到处都是高手……”

　　齐老爷出门后，齐玄好奇的撇过头，看门口的人影逆着光大摇大摆地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并且拿起桌上的茶自顾自的喝着。
　　齐玄也不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着，他要等这个高鼻梁的男子先开口。
　　“好久不见啦，你现在过得不错吧？”一个声音响起来

　　齐玄不答话只是支这下巴歪着头看着他，这是个皮肤白净的男子，眉宇之间有种飞扬脱跳的朝气，唇角有着诙谐豁达温和气质。

　　印象分数很高。

　　男子也看向他，并且顽皮的冲他眨眨眼。

　　齐玄觉得好玩，就把头又倾斜了一些，男子也学着样子歪过头来，脸上盛着正浓的笑意 “以前你没这么调皮啊”

　　听到以前这个词，齐玄陡得泄了口气，放开手，转了转脖子一本正经的问“你是谁？”

　　啪——声音出自男子颈项的骨头处，估计是因为齐玄的问话过于直白，让他一时不能接受，伤了筋骨。

　　男子哀叫着“哎呦……枉我……”

　　“嗯？你叫什么？王五？”

　　男子苦笑着一边笨拙的揉着脖子一边说“小家伙，不过六年的功夫就把我忘了啊，也罢，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去了之后，你就想起我是谁了”

　　齐玄听到小家伙这几个字心里不是滋味，要是搭上我没死之前，我好歹也25啦，竟然越活越缩活，让人叫起小家伙了，真是……，心中一怒，便跟对方杠上了：“要是去了，也想不起来呢？”

　　男子呆了呆，复又自信满满的笑了“肯定能想起来”

　　“你说肯定就肯定啊，我还说肯定想不起来呢。”齐玄干脆跟他贫上了。
　　“你……”男子苦笑了一下“怎么几年不见，性子大变”
　　“几天前刚变的”齐玄喃喃的对自己说了句大实话。
　　这个男人对于齐玄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而过去那个如迷般传说中的齐玄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这个人认识，从来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的齐玄阿，他开始好奇了。

　　齐玄正出神的时候，几声闷雷轰隆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了屋檐上，而檐下的雨水则慢慢结成了串连成了线。
　　男子俊秀的脸孔挂着无奈的笑，耸了耸肩“老天真不给面子，怎么说下就下了”
　　“喂——你到底叫什么？”齐玄靠坐在红木桌上，眼光落向窗外朦胧的雨里，又转了一圈转回到男子的脸上
　　男子的脸上透着笑意，嘴笑得很开，却不露齿，眼神温柔而戏腻，透着种神秘，仿佛是在说你猜阿。
　　齐玄撇了撇嘴“你如果不说，我就给你起个记得住的名字”说着，他假意歪头努力的想了想说“叫你小强吧”
　　男子的笑脸垮了下来，表情苦苦的“我叫杨屿，你记不记得阿？”
　　齐玄表情严肃的微抿起嘴角。这样的状况，他没练习如何应对。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对人去说。
　　因为一直以来，身边的人会自作聪明的去帮他自圆其说，说他脑部受了创伤，失去记忆了之类的话。而他只要不哼不哈的装个傻就能蒙混过关了。
　　但现在，面对这个温和男子，情况发生了变化，在他的掌控之外了。当然，他心里，是不愿意说慌的，而且他其实想以绯的身份去活的，怎么说呢，先入为主吧，终归他是先以绯的身份出生并且生活的，虽然现在身体不同了，身份变化了，可他的心没有变，他还有着前世的所有记忆。
　　而这个男人，眼神是如此的诚恳。
　　他到底该怎么回答。

　　杨屿静静的看着齐玄的表情变化，也不言语。

　　一盏茶之后，天空变得更加黑沉，雨水肆虐。
　　齐玄觉得不知所措。杨屿没有等他做答就离去了，如同出现时一样的突然。
　　空荡的大堂里一下子就剩了他一个，所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包括雨水来回拍打房檐，所造成的回音，还有蛙鸣之类的。
　　最后他只能下个结论，就是，这世界他不习惯。
　　“拍拍屁股就走人，还真一点垃圾都没带走……”齐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抖抖索索的朝着他房间的方向走着“不就会点武功么，piu来piu去的，帅个屁阿，等以后我也piu……阿嚏——！什么鬼天气，冷死了……唉？我记得是三十五步后左转啊，怎么会是墙呢……”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空旷寂静的大厅和以及持续的隆隆雷雨声。

　　半个时辰后，齐玄抱着棉被呼呼大睡。
　　房门吱扭一声开了。
　　随着木门的敞开，一涌而入的凉风嗖嗖的挑起了薄沙的床幔，齐玄凭着当初作为绯时，锻炼出来警觉，立刻睁开了眼睛，瞳孔中满是清明。
　　他眯眼看到一个人影浑身淌着雨水，状似悠闲的踱步到他床前，挑起了床幔。
　　齐玄呆愣愣的看着来人衣袖上的水，顺着胳膊的曲线滴滑到他的棉被上，才挤出了一句话“又piu回来了？”
　　杨屿爽朗的笑了，从袖笼里取出几朵带着雨水的白色小花递给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年，这种月见草开得满山遍野都是，还记得么？”
　　男子手里拿的是些十字形花瓣的花朵，妖娆的枝枝丫丫的散发着悠悠淡淡的香。
　　齐玄觉得这气氛棒极了，人迷惑在其中，昂头问“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笨金陵，你满脑子都记些什么，等雨停了，我带你去”杨屿温和的声音，让齐玄猛然间诧异的醒悟了些什么。他抬起了清明的双眼对上杨屿黝黑的瞳孔，说“金陵是谁？”
　　杨屿愣愣的看着他“金陵，你怎么了……”
　　“我叫齐玄，不叫金陵呢，你认错人了”我以前叫绯，也不叫金陵，齐玄在心里补充着
　　“你在怪我么？”
　　齐玄莫名的摇了摇头，与杨屿对视，语带诚恳的说“我不是金陵”
　　杨屿面色陡得苍白，张口欲说什么，却只是说“……这不是你的错”然后，黯然离去。
　　离去时，他抬眼眷恋的看着齐玄，那样子让齐玄的胸口燃起了一种什么莫名的情感，这情景他为何觉得熟悉，好像在某个地方，他看过的，而且在脑海里，千百遍的重复过的。
　　杨屿轻轻地关上了齐玄的房门。满室清冷的风消失了，杨屿的气味也消失了，屋子变得空旷了。齐玄知道，那些滴落在地面上的雨水总归会消失，但，杨屿苦痛的眼神不会，它留下了，留在了齐玄的脑海里。那蹒跚远去的背影，似乎有什么与他脑海里的什么对应上了，明明呼之欲出的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齐玄不喜欢那种感觉，他觉得那不是属于他的，潜意识里，他清楚明白的知道，那是属于这个身体的残留意识，这个身体在呼唤着从暗影中走来的那个男人，他们一定是相熟的，齐玄开始莫名的排斥。他心口处的位置，死死的堵着一抹酸厉的剧痛，让他不得不紧皱眉头，抱着胸口弯下腰身，蜷缩在床角。这具身体的心脏位置，像痉挛一样的剧痛，和着他精神上的排斥，不适感愈演愈烈。

　　半夜，齐玄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窗外的雨近乎瓢泼。
　　他起身喝了杯水却还是觉得渴，燥热的水气从身体的每个毛细孔里不断的向天空蒸腾着。
　　他支起木窗，将窗前绿色的竹帘挽得高高的，转身回坐到床边，雨水的声音在房檐和地板间滴滴答答的回响。
　　这样的夜，月在云层间透着纤细朦胧的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纹络，那些纹络就像是漫天雨水坠落后的痕迹，一漾漾、一道道细细的纹路到底预示着什么，他想不出。
　　他拿起桌上的铜镜，望着自己的脸，那镜中人，双眉微蹙，明媚清澈的大眼，眼梢微微上吊着，微抿的唇角，不笑不怒，只是困惑。
　　齐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的灵魂去了哪里，为什么他的身体是如此眷恋杨屿，为什么他会在杨屿的身侧渴望温暖，在这样潮湿的初夏里。
　　杨屿眼中的金陵到底是怎样的？他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呢。
　　他无奈的晃了晃头,满眼苍茫的眺望着远方朦胧的暗色天空，叹了口气。
　　绯不是绯，齐玄不是齐玄，现在又出现了莫须有的金陵和杨屿，他这具身体的过去，好像在和他撕扯着这具身体，就算灵魂已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