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遇到你》暮色渐蓝

2、中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墨尘音此时深切的认识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买了茶叶回来，泡好一杯茶，将睡得差不多的姥无艳唤醒送到回家的车上以后，墨尘音对着面目全非的工作室深深地叹气。
　　屋子里此时乱成一团，放在茶几上的茶壶被摔了个粉碎，茶水淌了一地，铺在地上的地毯被染上了老大一块污渍，长沙发被移到了别处，将木质的柜子挤压成奇怪形状，柜子中拜访的装饰物散落在沙发上，细小的零件掉了一地。而单人沙发则直接撞到了卫生间门口，卡在那里不进不出，、还能看到浴室里的镜子碎了一地，还有些渣子落在沙发上。
　　他锁上的房间倒是没出事情，而方才姥无艳用过的休息室则是最糟糕的，床铺一团乱还被划得乱七八糟，甚至床脚还断了两只，窗子玻璃碎在室内，屋内的家具也是乱七八糟，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墨尘音默默抽了抽嘴角，把休息室的门关上。
　　——他暂时不想面对屋内的惨状。
　　不过又想到一会儿有人要来，休息室可以关上不给人看，但是客厅——
　　他只能深深的又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在经历了多次不小心被玻璃渣划伤手的情况下，墨尘音成功的将卡在浴室门口的沙发拉了出来，然后用力关上了有些变形的卫生间房门——上厕所这种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随手弄了两块创口贴在伤处贴上，他非常庆幸自家的地毯不是长毛的，至少茶壶的碎片可以拿扫帚扫干净，把茶几上的茶水擦干净，又把地毯卷起来立在一边准备晚点拿去洗衣店清洗，他开始头疼的面对那条长长的沙发。
　　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物种，即使变成了鬼也是一样，所以那个奇怪的的角度到底是怎么塞进去的啊！
　　他还在对着沙发头疼，门铃就响了起来。
　　犹豫了一秒钟，墨尘音果断抛弃了沙发选择了开门——送上门来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果然是熟悉的眯眯眼松鼠。
　　“打扰了。”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苍微微躬了躬身，“不过看起来……似乎目前……”
　　“如你所见，暂停营业。”墨尘音微笑致意，摇了摇手上的一块牌子，然后当着他的面挂在了门上。
　　苍标准的笑容似乎有龟裂的痕迹，然后站在旁边的人接过了话。
　　“抱歉，突然打扰事非得已，但是事有紧急，还望通融。”一脸严肃，红色的短发干净利落，说话的人正一脸诚恳的看着他。
　　墨尘音突然就失了言语，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沉默地看了半晌才突然道，“屋内有些凌乱，我还没收拾好，不方便招待你们。”说话的口气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苍正要说什么，却见那人往前垮了一步，坚持的态度不言而喻。
　　“先生，很抱歉。”墨尘音板着脸往后退一步就要关门，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温暖的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墨尘音突然打了个机灵急急忙忙将手抽出来，沉默地看着他。
　　“抱歉，失礼了。”那人收回手，微微躬身道歉，“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看您的情况，应该已经发生了意外了，我不希望因此让您的生命受到威胁，所以请您谅解。”
　　墨尘音半低着头没去看他，也看不出表情来，一时场面又要僵住，最后是一直站在一旁的翠山行打破了僵局。
　　绿色头发的青年安抚的将手搭在了墨尘音的肩上，刻意放低了的声线带着明显的安抚味道，“不如我们先进去说吧，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如果房间很乱，我们还能帮你收拾一下是不是？墨医生。”
　　似乎是提醒了他，墨尘音抬起头来时已是和气的笑脸，他侧过身打开门，让出入口，然后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刚才失礼了，屋内实在太乱不便见人，不过几位既然坚持，就请进吧，凌乱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一行人入了屋子，到底还是让屋子里乱糟糟的景象吓了一跳。
　　其他的地方好歹是给收拾过，虽然还是很凌乱，却已经能看了，但是屋角那个卡在柜子里的长沙发，却是让人结结实实愣了一把。
　　“抱歉，那个沙发不能坐了，我去给你们拿凳子。”墨尘音叹了口气，回头去找凳子，却被苍拦住。
　　“先帮你把沙发弄出来吧，不然我们走了你打算怎么弄？”
　　“恩，”翠山行也点头，然后看向一边皱着眉的人，“赭杉，我们先帮墨医生把屋子收拾一下吧。”
　　赭杉军又打量了一下才点头，“恩，也好。”
　　此回墨尘音没说什么，老老实实让他们帮忙把厅里收拾好，总算是可以招待客人了。
　　让三人在刚刚收拾出来的沙发上坐下，墨尘音去幸免于难的厨房泡了茶端出来，然后坐在旁边，“那么，现在说说你们的来意吧。”
　　苍和翠山行对视了一眼，赭杉军则是开口道，“您好，我来是因为您之前那位客人姥无艳小姐的事情。”
　　“她刚刚已经走了。”
　　“恩，不知道姥无艳小姐是否有跟您提到我们的事情呢？”
　　“我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她为什么要向我提到你们？”墨尘音口气很平和，但是过于冷淡的表情却令他显得不是很好亲近。
　　赭杉军也觉得无奈，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好，长得也不是很讨厌的样子，也从没得罪过面前这个人，为什么这位长相俊秀的年轻心理咨询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墨尘音自己也烦躁，他以为过了这么久他早该冷静了，怎么一见到这个人就忍不住炸毛呢？简直是就像上辈子欠他一样，明明应该反过来才对啊！
　　“呃，抱歉。”赭杉军习惯性的先道歉，却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最后是苍看不下去了接过话头道，“墨医生，我们方才在电话里通过话了，我再正式跟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苍，旁边两位，赭杉军，翠山行。”他指了指，“这两位是我的师弟，我们都是……天师。”
　　“好吧。”墨尘音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对于我的病人的情况我也有有所了解，既然如此，几位不应该去找她吗？来我这里做什么？”
　　“如您所见。”赭杉军终于想好了要怎么说，“您已经被她所影响了。纠缠她的鬼不是普通的厉鬼，执念深重，之前和她有过接触的朋友都有不同程度的收到影响，而您，作为她的心理咨询师，在女鬼看来便是帮助姥无艳小姐对付她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您。”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四周，“如果不是您这里阳光充足，人气旺盛，恐怕您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这样程度的损失。”
　　“所以……”
　　“我非常抱歉，虽然我尽快想要赶过来，但似乎已经来迟了，此地除了残余的执念并没有其他的东西，”赭杉军站起身来，对他鞠了个躬，“让您受到这样的损失，是我的失误。”
　　“没什么。”墨尘音抬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不是你的错。”他的目光不再是刚才那么冷淡，却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很多事情也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你们来这里帮我收拾屋子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用给我道歉了。”
　　“非常抱歉。”
　　——他还是这么严肃认真。
　　脑子里一瞬间划过这样的句子，墨尘音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眼神也连带着暗了几分，“不用道歉。”
　　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咳，打扰一下，请问我方便借用一下洗手间吗？”是苍。
　　“请。”墨尘音点点头，过了两秒钟才想起来厕所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等等——！”
　　苍已经用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探出头来看着他。
　　“抱歉，稍等一下。”他起身到厨房拿了扫帚出来，往厕所走过去，“镜子碎了，我还没来得及清理，麻烦等一下。”
　　苍点点头，看着墨尘音在里面忙碌，远远地给翠山行扔了个眼神。
　　翠山行心领神会，“赭杉，我来的晚些，之前的情况还没弄清楚，你趁现在跟我说说？”
　　赭杉军点头开始低声跟他讲解，同时苍走进卫生间，顺手掩上了房门——尽管关不牢。
　　“怎么？”墨尘音已经扫干净了大块的玻璃，正低着头带着橡皮手套清理地上的碎渣，听到关门声头也不抬地开口。
　　“我觉得你情绪不对。”苍背靠着门看他。
　　“我也知道。”
　　“怎么……”
　　“你不知道原因吗？”墨尘音手上的动作不停，话却是停了停，“我现在看到他这个一本正经跟你较真的样子就来气。”
　　“呃……”
　　“我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他这样了！”
　　“小墨……”
　　“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只要是他觉得为你好的就无论如何都要做到！他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墨尘音压低了声音，但是激动的情绪非常明显，“他以为我喜欢留下来吗？！”
　　苍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墨尘音将清理出来的碎渣扔到垃圾箱里用然后拿破了的帘子包起来扔在一边，却仍是低着头不肯抬头，也不动，有些担心的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苍……”墨尘音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来是怎样的感觉，“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我之前只是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
　　“我就是不甘心怎么每次都是我等他，他入魔的时候我要等他好，他死了我还要等他转世。”墨尘音停了停，“抱歉苍，肩膀借我一下。”
　　“恩。”身后的人没有多话，只是简单的应了声。
　　墨尘音迅速的站起身回过头一把就抱住身后那个人然后将脑袋埋在了他肩头，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毫无阻碍。
　　“小墨……？”
　　“就一下，一下就好了。”湿润的感觉从肩头漫开，墨尘音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显示出非常清楚的沙哑感，“他有没有想过，用他的命换回我的命对我来说是怎样的感觉，为了能再次见到他，我又要等多久……”
　　苍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也很清楚这个问题并不是说给他的听的，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安抚的顺了顺蓝色的长发。
　　而屋外等了半天来看看情况的赭杉军眨了眨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后还是敲了敲基本上关了等于没关的卫生间门，出声喊人，“苍？”
　　“啊，等一会儿，刚刚帮墨医生打扫去了。”苍应声回答。
　　墨尘音也松开了手，回过头将依稀残留的泪痕擦干，只是眼圈还有点发红没法遮掩，“呃，我弄完了，先出去了，苍先生，呃……请自便。”
　　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低着头没去看一边赭杉军的眼神，也错过了他表情里的思索，只是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翠山行见他眼圈还有些发红不由得有些担心，墨尘音发泄一通之后也好了不少，就回给他一个笑容。
　　“墨医生。”一旁的赭杉军开口，“冒昧打扰十分抱歉，我想，虽然没什么东西遗留，但是保险起见，您这两天还是不要轻易去人少的地方，这里也尽量不要来，我们会尽快解决掉麻烦的。”
　　墨尘音眨了眨眼，“啊，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我又没有和她直接的关系。不去人少的地方也就算了，我不来这里，怎么上班？工作还是要做的吧，明天我还有个病人要来复诊呢。”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轻快了不少，已然是往日里那个温和风趣的墨尘音了。
　　“这……”听了这话赭杉军也有些迟疑，半晌提议道，“那不如……让苍留下来保护你？他是我们的师兄，水平自然不同一般，如此一来也可以放心许多。”
　　“诶？”墨尘音一愣……为什么会是苍？难道这种时候提议不该是他自己留下来么？
　　“啊？”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苍也是一愣，总感觉……他好像莫名被点名了。
　　“咦？”翠山行茫然的看着三个人，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来什么。
　　“苍，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赭杉军似乎对自己的考虑很满意，“这件事最开始是我接手的，只有我最了解情况，处理麻烦的源头我最好亲自去，而翠师弟尚需要兼顾姥无艳小姐家中情况，无法分心，苍你留下来最合适了。”
　　“呃……好吧。”找出这么充分的理由，苍也没法拒绝只好点头。
　　赭杉军满意点头，“既然如此，墨医生，我们先回去了，告辞。”
　　他来的果断去的也干脆，跟主人告辞以后，就领着翠山行走了，留下苍和墨尘音面面相觑。
　　“呃……小墨。”
　　“我觉得他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从前就是喜欢乱猜还不说……”墨尘音头疼的扶额，“既然把你留下了，就来给我帮忙，我还有间休息室受灾最严重，先帮我打扫干净，然后陪我去商场换购新的家具吧。”
　　“小墨……你根本不需要我保护吧……”苍抽了抽嘴角后退一步。
　　“哈，免费的劳力，你说我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