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有鬼》Twentine

24、第二十四章

　　自从那天小春答应李青之后，她再也没去找过贺涵之。现在每天晚上她和李青盖完房子，便在后院的空地上练剑。

　　这个“练剑”的过程基本是这样的——

　　“大块头，我要砍哪呢？”
　　“咕噜噜。”
　　“哦，那棵树？好，我来了，喝——！”
　　“咕噜！”

　　“断了，又断了，哈哈！这也太轻松了。”
　　“咕噜噜。”
　　“你都没的什么好教的了。”
　　“咕噜。”
　　“来，坐这，咱们吃点肉干。”
　　“咕噜噜。”

　　——所以这个“练剑”，基本上只是臆想。

　　但是小春和李青都毫不在意。对于小春而言，虽然她迫切地想入剑阁拜师，但是终究还是懒人一个，平日休闲的日子过得惯了，加上人又不怎么聪慧，凡事也就得过且过了。
　　而李青......
　　李青巴不得小春再懒一点。

　　因为小春不再去找贺涵之了，李青也不再“偷懒”了。房子没几天便盖好了。
　　小春站在新屋子门口，掐着腰欣赏着。

　　“这才是人住的，大块头，你去摸摸看。”
　　“咕噜。”
　　“去啊。”小春拉着李青的手，给他带到屋子前，将他的手放到墙壁上。
　　“怎么样，结实不。”小春乐呵呵道，“你看看你之前的那个，我吹口气就散成渣了，你再看看我的这个。来来，你把手放在这，对对......掰一下看看。没事，我让你掰你就掰，怕啥，你倒是掰——”

　　“咔吧！”

　　小春：“......”

　　短暂的平静后，只听小春一声大叫。
　　“你离我的房子远点——！！”

　　李青百般委屈地被小春推到一边。明明是你让我掰的......

　　小春怒气冲冲地找来木头把那块被李青掰断的木板换掉，一边换一边恶狠狠道：“活不了了！我不能将你当成人来看！”
　　李青：“咕噜噜......”
　　小春紧皱眉头，“你给我到一边蹲着去。”
　　李青不想走，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小春走过去抬脚猛踹，李青终于到一边去了。

　　小春收拾完木头，已经累得不行，她揉了揉肩膀，对李青道：“喂，大块头，我们歇息一下如何。”
　　李青本来在一边蹲着，听见小春说话他马上站了起来。
　　“咕噜。”
　　小春：“嗯，我们去屋顶坐一会？”
　　李青往前探了两步，小春过去拉着他的手腕，引着他过来。

　　“来，这边。”小春边走边琢磨，“要怎么上去呢，大块头要不你先蹲下，我踩着你上去，然后再拉你上来。”
　　就在小春犹豫地想着办法时，李青伸出手，两手在小春的腰上一扶，轻轻松松地将她高举起来。
　　“哦！”小春吓了一跳。
　　李青显然有些高兴，“咕噜噜......”
　　小春也乐了，“作甚哦，又吓唬我。”
　　李青仰着头，手稳稳的。
　　小春拉住屋顶，顺着边沿爬了上去，然后翻身看着下面的李青，“大块头，我上来了，你把手伸出来，我把你也拉上来。”
　　李青咕噜了两声，轻轻蹲了一下，然后一瞬地功夫就窜到了屋顶上。
　　“哦！”小春又吓了一跳。

　　李青这一跃很奇怪，倒不是说他蹦得高——小春早就知道他蹦得高。而是他蹦上来之后，硕大的身子落在屋顶上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不仅没有声响，连一丝丝地颤抖都没有。
　　小春仰着脑袋，惊叹道，“大块头，你真神了！”
　　李青：“咕噜噜。”
　　小春笑了笑，拍拍身边，“来，坐下来。”
　　李青摸索着坐到小春身边，他一坐下来半个屋顶都被占据了。

　　小春侧过头看他，“你怎么就这么大呢。”
　　李青：“咕噜。”
　　小春：“嘿，同我说说话。”
　　李青：“......嗯。”
　　小春：“房子盖好了，你高兴么。”
　　李青点点头。
　　小春：“以后老伯就可以住在新屋子里了，病一定会好得更快。”
　　李青：“咕噜噜。”
　　小春笑道：“你也很高兴是不是，哈，虽然你不是人，不过我觉得我也能懂你的念头了。”
　　李青蜷着长腿，静静地坐在小春的身边。

　　小春看着他，这屋子虽然不高，但是依旧将人抬起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春总觉得离月亮近了，李青的侧脸显得明亮了不少。小春看着看着，将手抬了起来，把李青乱蓬蓬的头发顺到脑后。
　　李青被她摸得舒服地哼哼两声。

　　小春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晰地看到李青的脸。小春心里隐约有些奇怪，她看着李青，又好像没有看着他一样，李青的脸被月光勾勒出一个温和又冰冷的轮廓，他是如此的魁梧安稳，就像那些老辈人口中的山神一般，古老又神秘。

　　风吹过，吹起李青耳边的碎发，小春看到他有力的下颌，和坚硬的鼻梁，李青的脸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色，似与山林融为一体。他的头微微的低着，唇线平和而坚毅。

　　小春这样瞧着，忽然产生一种感觉。
　　李青，似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他该是什么样......小春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可是她又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在屋顶上，静默许久。
　　小春没有说话，李青也没有出声。小春一直在看李青，她看着看着、看着看着......
　　然后就睡着了。

　　开始时，李青并不知道她睡着了。直到小春身子晃来晃去，头沉到李青的身上时，他才反应过来。小春太累了，她几乎是一歇下来马上就睡着了。
　　李青侧过头，小春正好靠在他的胳膊上。李青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小春的脸上碰了碰。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小春揽了过来。
　　李青盘腿而坐，将小春横放在他的腿上，一手给她枕着，一手给她盖着身子。

　　李青的感觉也很奇怪。
　　小春的身子很轻，轻得整个放在身上也像没有东西一样。可是就是这份轻得不能再轻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了。

　　李青伸出一根手指，在小春的脸上轻轻地摸了摸，顺着她脸上的轮廓从上自下游走着。

　　好小......
　　李青将手掌张开，虚虚地探了一下，他一只手将小春整张脸都包了进来。
　　真的好小......

　　李青手臂收了收，将小春揽得更严实了。

　　风吹起他的发角，李青想了想，手掌翻转手心朝上，停顿了片刻，而后他周身卷起数道风旋。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这风格外的柔和，风在小春的身前遮挡成一座屏障，挡住了外面的寒气。
　　小春睡得像死人一样，完全没有感觉。

　　明月描情义，山水写温柔。
　　这份就算是屋顶上的两人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只有薄芒山看得分明。

　　......

　　就在这安稳平和的日子里，小春终于迎来了剑阁的山试。

　　“完了。”

　　小春盘腿坐在木盖子上，这时还是白天，阳光明媚，李青不能出来，小春只有坐在外面跟他诉苦。
　　“完了，彻底完了。”小春唉声叹气道，“明日就是考试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洞里传来李青的声音，“咕噜。”
　　小春拍拍木盖子，“你还敢说！都怨你！你都不好好教我，早知道我去找贺涵之了。”
　　李青：“......咕噜噜。”
　　小春：“现在可怎么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李青：“......咕噜噜。”
　　小春皱着眉头，眼睛瞄着盖子。“我说，你永远都是这一句是不是。”
　　李青：“......不是。”

　　小春歪着头，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算了，反正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
　　李青犹豫道：“明日，你要去么。”
　　小春瞪大眼睛，“当然！我为何不去！去了可能就是丢丢人，不去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青在洞里垂下头。
　　小春：“不过你放心，我已近给你谋划好了。前几日我去找玲儿，她朋友的姑丈在镇子里有家店面，现在正好缺人手，只是干些苦力活，你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青：“我不去......”
　　“嗯？”小春看着木盖，“怎么，你不喜欢？”
　　李青：“咕噜噜。”
　　小春：“我听玲儿说那店家人还不错。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到时他们欺负你，你就回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李青脸埋在膝盖里，不说话。
　　小春：“怎么啦，怎么又不说话了。”
　　“......”

　　小春以为李青有些怕了，便耐着性子同他解释道：“等明日我参加完山试就陪你一起去看一看，我已经让玲儿同那店家讲了，说你眼睛不方便，要晚上才能干。”
　　李青抠了抠地面上的土块，还是没说话。
　　小春好脾气道：“明晚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怎样，你得找个谋生的活计才行啊，老伯的病需要调养，调养就需要银两，光靠我这点药是不够的。”
　　李青将抠起来的土又拍平实了，依旧不吭声。
　　小春：“......”她直起身，朝着洞口冷笑两声。

　　“我告诉你，明日我去参加山试，晚上来找你，你要是敢躲着我不出来，哼哼......”

　　李青听着这笑声，不由打了个颤。

　　在小春的威逼利诱下，李青......
　　李青还是没有答应。

　　“......算了，又犯病了。明日我再来找你就是了。”
　　小春放弃了，她拍拍衣裳站起来，准备回去。

　　“咕噜噜。”
　　“嗯？”
　　小春扭过头，看着木头盖子，“怎么了？”
　　“咕噜噜。”
　　小春笑了笑，道：“这我可猜不出了，你得说出来才行。”

　　李青在洞里站了起来，他个头太大，头顶在洞口的位置。
　　“我同你一起去。”

　　“啥？”小春瞪着眼睛，“你同我一起去？”
　　“嗯。”
　　小春：“你怎么也要去。哦，我知道了，你也想见见世面对不对，你还没去过剑阁吧。”
　　李青：“......咕噜。”
　　小春点点头，而后又摇头道：“不行啊，考试是在白天，你出不去啊。”
　　“咚咚。”
　　李青拿头撞了撞木盖。
　　小春：“......”小春走回去，蹲在木盖上，朝下面道：“你在撞头？不怕疼哟。”
　　李青：“咕噜。”
　　小春：“不是我不想带你去，你要是能出去，我也想带着你啊。”
　　李青没出声，咚咚地接着撞。
　　小春：“......”

　　“好了好了，你别撞了。”小春拍拍木盖，“听话一些，我要走了。”
　　李青听到小春说要走，咚地一下撞得更大声了。小春被他顶得差点没站稳。
　　“你作甚！？”
　　李青：“我同你一起去。”
　　小春：“我都说了你去不了。”
　　李青：“明早，你来这里......”
　　小春：“来这？为何要来这？”
　　李青：“你来取一样东西。”

　　小春奇怪了。

　　“我说，你怎么突然间说话这么利索了。”
　　李青：“......咕噜噜。”
　　小春：“好了，你说，让我来这拿什么。”
　　李青想了想，道：“来，来拿剑。”
　　小春：“剑？”她看了看手边，她二两银子买回来的剑一直放在手边。“我有剑啊，来你这拿什么剑。”
　　李青犹豫了一下，道：“你，你来取就好......”
　　小春皱眉道：“我都说了我有剑的。”
　　李青见小春不答应，有些着急。
　　“咕噜噜。”
　　小春：“？”
　　“咕噜噜咕噜噜。”
　　小春：“？？”
　　“你，你来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