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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孙姨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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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庄是个个子很小的下人。他走在前面,陆小凤不用偏过头就可以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
他引着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句话也不说。
朱雀山庄是个很大的庄园,门客自然也不少。中途遇见不少门客,瞧见陆花二人,或许是认了出来,有人便与旁人悄悄耳语两句。
陆小凤一直琢磨着炎云火的态度。
就算他现在并没想什么,他也不在乎别人的闲语。
过了几个回廊,又到了一个花园。
花满楼只走了两步,他便说道:“院子里种了很多鸳鸯凤冠。”
花园里铺开了整一花园的花儿。有的艳红如火,有的纯白如雪,美的风姿绰约,令人不能移目。
皆是同一品种的花儿。
陆小凤对花并不了解,他问道:“花兄认识这花儿?”
花满楼点点头,说道:“这是山茶花的一种,品名为鸳鸯凤冠。花朵红如嫁衣,更若新娘出嫁时的花冠。亦有白色的品种,纯情飘逸,素净如雪。这个时节,应该非常美丽。”
陆小凤道:“的确如此,美极了。”
炎庄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心中暗暗佩服起花满楼来。他虽眼盲,却比平常人了解的更快,知道的更早。
花满楼又道:“鸳鸯凤冠是珍惜品种,现下并不多见,也并不易成活。唯有爱花之人才能养得了这样满园的山茶花。”
炎庄点头道:“花公子说的极对。这山茶花的确精心培养,已经养了五六年,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陆小凤问道:“这是庄主夫人养的花?”
炎庄脸色忽有些变化,他点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他支吾道:“也算是吧。”
他急急的走在前面,显然并不想跟陆小凤聊这个话题。
可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也算是?
陆小凤说道:“嗯,我了解。就像有的人,也算是人,也不算是。”
炎庄问道:“为什么?”
陆小凤笑,他说道:“他活着的时候是人,但死的时候只能算是死人。”
炎庄脸色煞白。他并不傻。
他道:“这是孙姨娘种的山茶。”
陆小凤好奇道:“孙姨娘是庄主的什么人?”
炎庄道:“她是夫人的妹妹。夫人去世之后,便……跟了庄主……二小姐不许我们叫她夫人,她也不计较这些,所以庄上都叫她孙姨娘。”
花满楼想了想,问道:“夫人已经去世了五六年?”
炎庄道:“没错,夫人去了六年。六年前孙姨娘搬到这里,在这园子里种满了山茶。”
陆小凤点头,他瞧着满园的山茶花,又觉得这是一个女人的梦,一个与花有关的梦。
他忽然问:“夫人的两个女儿都待她好吗?”
炎庄的脸上有些发青,他道:“夫人……只有一个女儿。”
陆小凤奇怪道:“那你们大小姐又是谁的女儿?”
炎庄头低了低头,说道:“……是孙姨娘的女儿。”
他说完,又急急说道:“陆大侠,求你别再问了,放过小人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想被庄主责罚。”
他的声音都颤了。
陆小凤看他吓成这样,免不了有些好笑,花满楼却道:“你在前面领路就好,陆兄方才不过与你开开玩笑。”
他当然是解释方才陆小凤那些活人死人的话,炎庄的惊吓八成也是由此而来。
炎庄如释重负,往前面跑了两尺远。
他离着他们的距离越拉越大,如果不是给他们领路,他恨不能现在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陆小凤笑道:“花兄,你放他走了,现在恐怕我们冲他大喊,他都装作听不见。”
花满楼不由得也笑道:“你方才不吓唬他,他怎么会如此怕你。”
陆小凤又觉得冤枉,他道:“若不吓他,他估计什么也不肯说。”
花满楼知道他说的没错,便也点点头,道:“至少他说了一些我们并不知道的事。”
他想了想,问道:“陆兄,你觉不觉得奇怪,大小姐是孙姨娘的孩子,夫人的孩子是二小姐。可炎庄说夫人去世后孙姨娘才跟庄主在一起。”
陆小凤当然也觉得奇怪,他动了动眉毛,然后说道:“仔细想想,或许也有两种可能。一是大小姐不是庄主的孩子,又或许孙姨娘早就跟庄主生了孩子只不过当时并没有让人知道罢了。”
他分析的很有道理,每一条都能解决花满楼的问题。
但他刚刚说完,就有人嘲讽道:“原来陆小凤猜起旁人的私事来,也是头头是道,不讲规矩。”
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已经有些年纪的女人。
她就站在花丛里,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花丛里。
她就是孙姨娘。
陆小凤惊呆了,他和花满楼都停住了。
他并不是因为孙姨娘忽然出现而呆立当场,也不是因为被孙姨娘当面喝止而羞愧,只是因为孙姨娘长得太像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孙姨娘生的美貌风姿,却也是美人迟暮。
岁月留痕。
她又道:“花公子若想问我什么问题,今晚月光照到鸳鸯凤冠的时候,就来花园里找我。”
她的声音冷冷的。
陆小凤这才缓过神来,他回道:“为什么没有我?”
孙姨娘冷冷笑道:“你方才不是猜的很明白,还需要再问什么?况且……”她顿了顿,又笑道:“炎心那丫头今晚是不会放你来的。”
她这话就说的有几分暧昧。
任谁都会多想,任谁都会明白。
陆小凤也免不了要多想。
她还未等两人答话,又道:“你们都可以叫我孙姨娘。我也不希望听到任何人叫我孙夫人。”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
花满楼道:“孙姨娘,方才陆小凤并非冒犯,只是无心之语。”
孙姨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只道:“你不用替他讲话,你方才不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说出来了,你还没说罢了。”
她说着便走远了。
陆小凤缓缓的摊摊手。
花满楼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两人并排着继续走。
远处炎庄还在等他们。他跑的太远,发现两人居然没有跟上,但仍不肯回来看看。只是远远的遥望着他们。
他们赶忙跟上。
等到了住处,吃了晚饭,陆小凤托着脸在桌前发呆。
花满楼在喝茶。
陆小凤的话变得少了些。
他甚至没有说话。
花满楼忍不住问道:“你还在想孙姨娘的话?”
陆小凤点头道:“是的,她骗了我。”
花满楼笑道:“她也就一句话可以骗你。”
陆小凤又点点头,说道:“为什么炎心姑娘还没有来找我?”
花满楼放下茶盏,对他道:“孙姨娘有没有骗你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跟你打一个赌,赌半个时辰之内,炎心姑娘一定会来找你。”
陆小凤冲着花满楼瞪瞪眼,道:“没有赌注的赌我从来不跟旁人打。”
花满楼道:“你想要什么赌注?”
陆小凤道:“一朵鸳鸯凤冠。”
花满楼当然知道他方才发呆绝不是为了炎心,陆小凤虽然爱美人,却并不是一个只要美人的人。也并不会为了美人患得患失。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他就不是陆小凤了。
他叹口气,道:“陆兄,孙姨娘跟沈不眠,长得很像?”
陆小凤一愣,他终于把头从手上抬起来。
原来花满楼早便猜到了。
他不由的抬头说道:“我见她发愣的时候,你便察觉了?”
花满楼点点头。
他道:“你心神不宁,是怕跟我讲了我会内疚,因为你猜沈不眠就是孙姨娘的女儿。又怕不同我讲,孙姨娘万一要加害我,我会措手不及?”
陆小凤终于叹口气,他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花兄。她方才不邀我去,不过是想支开我,留你一人在那里吧。”
花满楼轻轻笑道:“那陆兄为什么不阻止我今晚去见她?”
陆小凤道:“花兄的决定,自然不需要我来代做。”
他们本就心意相通,更相互尊重。
花满楼心头一热,他抬起手,握了握陆小凤的手,此刻他们的友情又有什么可代替。
他道:“所以就莫要担心。”
他忽又笑道:“不过,她说的没错,你今晚也一定去不了那里。”
他正说着,就听到门外少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脚步声的主人边走边道:“花公子,陆小凤在不在你房里?”
炎心。
她推开门,并没有什么拘束。
陆小凤暗暗的叹了口气。
炎心道:“果然我猜的不错,陆小凤真在这儿。只是我今天可不可以跟花公子借一样东西?”
花满楼道:“姑娘请讲。”
炎心走到陆小凤身旁,一手挽了陆小凤的手臂,笑嘻嘻道:“都说陆小凤是个风流潇洒的浪子,我今天就借来看看,他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样。”
她冲着陆小凤眨眨眼睛,一双灵动的眸子仿佛透着水波,就像一条跳跃的小溪一样生动。
陆小凤道:“只怕炎姑娘借了才知道,我不光是个浪子,也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
炎心见他起身,更开心道:“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现在只想见见这样的陆小凤。”
陆小凤终于道:“看来今晚我是不能再同花兄喝茶谈天了,我只得同炎姑娘走了。”
花满楼也笑道:“只怕陆兄你早便等着此刻了。”
他起身,送两人出去。
此刻已经是夜晚。
此刻的月光,也应洒在了鸳鸯凤冠上。
花满楼关上门,他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