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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罹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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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舒服地躺在贵妃塌上,左手拈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还别说,这个辉月阁可真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院子虽不大,却是园林似的风格,满园的轻逸典雅,处处透着神韵。
那名丫鬟早已被我打发了出去。自从来到这里,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搅得我无暇其他,此刻刚刚安静下来,我便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东方钰。
其实,当我被旋涡吸走的那一瞬间,我是听到了的。听到他绝望地呼喊我的名字。呵,真是令人头痛呢。我是自负且自私的人,可能穷我一生也办不到在别人面前低头。这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将他念在心里,而他呢?如此的断情绝义。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请求他的怜悯,所以我惟有放下。可是偏偏,上天要作弄我。东方钰,为何面对我的消失你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那样焦急而绝望的声音,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在我为了这个问题无比头痛的时候,心头突然一阵狂跳。这是一个杀手对与危险的预知本能。可是即使知道危险,我也已经没有时间逃跑了。
只听“哗”的一声裂响,一条血红的长鞭刺破紧闭的窗子向我扑来,堪堪在我鼻尖上掠过,仅一眨眼的工夫便又消失在了窗外。我浑身僵硬地躺在塌上,“呼呼”的裂风之声犹在耳畔,一颗心止不住地“突突”大跳。不知是谁有如此俊的身手,虽然我刚才正在出神,但即使是这种情况下,让我毫无知觉地近我身,也决非是谁都能做到的。再加上刚才那一鞭,凌厉干脆,力量沉稳内敛,若不是那人存心没想暗杀我,只怕我现在不死也是重伤。
惊魂未定地擦了一把额上冷汗,我旋及翻身而起,从破开的窗口一跃而出。
刚在庭院中站定,我便看见前方六七米处的拱桥上站着一名长发美少年。黑衣黑发在清风中翩跹如蝶,脸上却是清冷孤傲的神色。他手中血色的长鞭生着倒刺,蜿蜒成一条妖异的蛇。
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名叫罹空的少年。难怪,堂堂一届统领是要有两把刷子的。
金铃索不动声色地滑至我的袖口,我淡淡地望向他,笑道:“罹公子,这就是你们打招呼的方式么?”
“不过是名字相同而已,有什么资格入主辉月阁。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成为我们的统领。”罹空没有应我的话,他眸光冰冷地看着我,手上却温柔地抚摩着血色的长鞭,“想要做七夜修罗的首领,还得先过得了我手下的红棘鞭才行!”
一语未必已欺身而来,只见他黑夜般的衣袂临风飘动,长鞭随即劈至我眼前。
该死的,又是名字。我今天究竟是惹了哪路神仙,凭什么才半天工夫就打第三架了?换了平时谁请得动我这尊大佛。
恼归恼,对于眼前这位冷酷的美少年我还是不敢怠慢的。区区一个手下便把我逼至那般境地,这个主子还不知道会强成什么样。虽然我对他的实力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同他在力量上下工夫我肯定讨不了好。因此我决定,本着少爷我怜香惜玉的原则,我应当利用二十一世纪高科技速战速决,趁早解决了他的兵器,免得一会儿我又杀红了眼,误伤了美人那才叫罪过。
我发现我的脑子真是被刺激得变疯狂了,这等要命的时刻竟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用力甩了甩沉重的脑袋,两袖一展四个金铃拖着明晃晃的引线直奔长鞭而去,没几下就把那条鞭子给绞了个粉碎。论起锋利来这种土兵器怎能与我的金铃索相提并论。
罹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衣袂横扫一声鞭响,另一根红棘鞭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径直向我扑来。
靠!这东西敢情还是批量生产的?
我十指如飞操纵着引线,重新缠住长鞭,可这次情况却甚是古怪。上一根鞭子一碰上引线就被削断了,这一根却与引线频频相击,非但没断,反而发出了“铮铮”的金铁交击声。定睛看去,只见鞭身上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白雾状物质,那东西一直蔓延到罹空的双掌上。我不禁一怔,这怎么那么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内力”呢?反观罹空的衣着,当是“古人”无疑。这就难怪了,如果真有内力的话,这帮人自然是在力量上将我克得死死的。
就在这引线与长鞭纠缠不下的时候,罹空突然足下发力,飞快地掠过我身旁,眨眼间便落到了院子另一头。我此时全身都僵住了,哪还顾得上长鞭已挣脱了我的禁锢,满脑子都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距离那么近、那么近,近到能让我真真切切地闻到他的体味,那种淡淡的、飘渺的、柔和的香味。曾几何时,这种味道让我沉醉,有个人在我耳边清脆地笑着说——这是风的香味。还有他的眼眸,黑曜石般纯粹的黑,黑得晶莹,黑得深邃而神秘,像茫茫宇宙。
我急忙回头,收起金铃索,对扑面而来的长鞭视而不见,直直地望着他。那样黑得纯粹的眼眸里,只有清冷、只有苍茫,别无其他。怎么会?长这样的眼睛怎么可以有这样的眼神!
我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乱,视线里两团怒火熊熊燃烧。我以徒手握住呼啸而来的鞭子,紧紧地纂着它,掌心传来钻心的痛,鲜血淋淋而下。
“你闹够了没有!”我终于没能忍住怒火。罹空被我吼得呆了呆,他握着鞭子的手渐渐垂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火什么,人家瞳子里什么神情是人家的事,我又为何这般烦躁?真是好没来由。事实上那个现在正在胡闹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幸而此时有人及时赶到,阻止了我接下来可能的一切疯狂举动。
“罹空!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回寂空楼去思过了么,怎的又跑来辉月阁生事?”但见城主大人柳眉倒竖,愤怒地瞪了一眼美少年,既而转向我,歉意地一揖,再抬头是已挂上了那永恒不变的温雅笑容,哪还有半分愤怒的痕迹,“月公子,真是对不住了,烦请公子移驾花厅处理伤势如何?”
我冷着一张脸点头示意,甩开长鞭便向花厅走去。身后传来城主呵斥罹空的声音:“还不快跟上?好好包扎,不许再给我玩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