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夏目友人帐]光夏》奶油蔷薇

5、第五回 名取周一

　　五

　　好久没来东京了。名取周一远眺朝阳下的楼群。对面百货公司的广告牌上，自己的脸朝繁华的城市露出暧昧笑容。他是如日中天的明星，有些执念却注定无法实现。名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他并不是瘾君子，但此刻就是莫名想抽一根。

　　专属司机开车到公寓楼下，名取戴了墨镜，把未灭的烟搁在烟灰缸里，取下外套。“塔矢宅。”他简短地说。

　　光离开棋院时，筱田老师还不忘叮嘱，“记得把棋谱交给塔矢君。”光的粗心大意是棋院出了名的，筱田老师不大放心。

　　“知道啦老师，包在我身上。”光随手翻了翻那几页棋谱。这是职业棋士考试的几局，下棋的人竟然是同一个名字——“青岚”。

　　光的心头莫名一震。没想到连塔矢亮也在关注青岚。到底是何方神圣？

　　亮说过他今天在家，不会去会所。光想等两人碰面时再把棋谱交给亮，于是自己先读起谱来。青岚棋力果真强劲，光很快看得精神一凛。他明白了，塔矢亮关注青岚的原因。

　　古老的布局，古老的棋步，不擅长现代定石。

　　光合起棋谱，仔细在脑海里搜索“青岚”这个名字，却找不到任何信息。听日文发音，倒有点像平安时代和歌里的名字。佐为说他以前曾教名叫“香子”“和式部”“清少纳言”的女官下棋，是类似于这样的发音。

　　但今人也有取古名的，倒不足为奇。她的名字叫“青岚”，她的姓氏呢？

　　光越想，心里就越不好受。青岚的每张棋谱都让他联想起佐为，他觉得自己不分散注意力迟早会钻牛角尖。横竖待会儿也无要紧事，光索性去亮的家一趟。

　　开门后看到光，亮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你怎么来了？”接着看到光手中的棋谱，亮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筱田老师要我给你的东西。”光把棋谱递给他，目光闪烁。

　　亮一刻也等不了，本想现在就揪住光问个明白，一句低沉的征询从背后响起：”小亮，你有客人？”

　　光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从塔矢宅客厅走来，超大墨镜遮住了脸的三分之二。奇怪，这人怎么有点眼熟。他好像是那个——

　　“你你……名取周一！！”光大喊道。

　　名取摘下墨镜，轻笑：“你就是小亮的对手，进藤棋士吧。”

　　亮本想介绍，看到两人互道名字了，也就作罢，只对光补充道：“这是我的表哥。”

　　光的大脑麻了一片。娱乐界当红明星从电视机和杂志封面里爬出来，活生生地杵在眼前，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宿命对手的表哥！“你和塔矢果然是亲戚，一出现就吓死个人。”

　　亮茫然地看看两人：“你们认识吗？”

　　名取他才不认识我呢，但我在杂志电影电视上认识他。亮这样问，看来他不怎么清楚他表哥是怎样的大人物吧。光对天长叹，“塔矢亮你个棋痴！”

　　“哎，你又——”

　　两人又不知不觉吵起小学生水平的架来。名取在旁看着，有丝惊讶，似乎没想到表弟也有这样一面。吵了几分钟，名取意识到不能让他们在门口继续吵下去了，于是无奈地伸手在两人之间做了“咔”的动作，“小亮，进藤，你们不进来吗？

　　这时，光看到名取的手上有一只黑色的蜥蜴。那“蜥蜴”并不明晰，只像是一缕烟雾，淡淡地形成了蜥蜴的形状。光忍不住伸手去拂：“这是蜥蜴吗？”

　　名取脸色有瞬间的变化。亮则不明所以：“什么？”

　　这一刹那，名取手掌上的“蜥蜴”飞快地爬走了。光只眨了一下眼，蜥蜴就消失了。

　　“你看错了吧，进藤。”名取轻松地说。

　　“应该吧。”光随意应道，随亮走进塔矢宅，把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

　　亮刚刚在和名取下指导棋。光看了盘面，名取的棋力并不差，这让光有点意外。

　　“你们下一局吧。”名取说着就在棋盘旁盘腿坐下。俊美至极的他生来便光芒四射，普通的米色休闲装在他身上，显得俊逸而不失高雅。光和亮分别就坐的时候，他眸中流转的认真光芒，竟比职业棋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名取看着两个少年轻易就下出了不凡的一局，心中喟叹。尤其是光，神情专注，中间名取的电话响了几次，亮说表哥有事可以先走，光却一动不动，显然双耳不闻。

　　其实这不是名取第一次见到进藤光。至于第一次么，年代久远，不提也罢。

　　两人下完龙争虎斗的一局，名取还未从精彩的棋招中回过神，光就转过了头，脸上露出略带孩子气的好奇：“名取先生，你有时间下围棋吗？”

　　“成名后就比较少下了，不过小时候我学围棋也有几年。说来惭愧，小亮才那么丁点高的时候，”名取用手比大概一米二的高度，“他就能轻易打败我了。”

　　亮不好意思地低头。光向他笑笑。在他也那么丁点高的时候，爸妈还在为他的成绩一筹莫展呢。人和人真的有很大不同。

　　“名取先生为什么会来东京呢？”据报纸上刊登，名取应该在京都拍电影才对。

　　“我来拜访小亮，以及探望一个病人。”

　　光拿起绿茶想喝：“探病？谁啊？”

　　“一个朋友，名叫夏目贵志。”

　　“噗！”光刚饮进口中的绿茶全喷了出来。

　　名取周一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坐在床边打吊针的白衣少年。清晨的风扬起一丝丝浅金色的发，夏目看起来沉静温和。不管在哪里，这孩子都保持着一贯的静气。名取勾起嘴角，轻敲身侧的门。

　　夏目见到名取又惊又喜。戴着面具的持刀女妖怪——柊，也出现在夏目的身边。“你们怎么也来东京了？”

　　“我到京都拍戏，途径东京时见到你的小猫咪，便得知了你的消息。”

　　严格来说，这是谎言。但名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柊也若无其事。

　　但夏目还是从名取和柊的神情中察觉到隐约的异样，他略感怀疑：“名取先生该不会是有除妖的委托吧。”

　　名取先生人不错，但夏目始终无法接受除妖的残忍行为，即便这是名取先生的职业。气氛有瞬间的尴尬，两人对望，名取笑了笑，佯装受伤地捧住胸口：“啊，你总这么想我会很伤心的……“

　　自从遇见夏目以来，名取总会想起少年的眼睛。那双茶色的眼眸始终逼视他，带着安静的尖锐与悲悯。

　　名取不觉得自己除妖是错的。人类与妖怪本来就是两种不同的力量。除妖师其实是在维系一种平衡，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平衡。

　　名取少年的时候也曾迷茫过，家族里的人说他的立场总是摇摆不定，于是把他送到姨父那里去学围棋。落子无悔，是下棋时一个重要的准则。

　　他是杀戮者，同时也是守护者。人类的身份令天平的一端有所侧重，他以为自己能终生无悔，可夏目的话却硬是四两拨千斤地把天平扳了回去。

　　敌人与友人。所以，是妖怪在各自心中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导致的结果吗？

　　名取欣赏立场坚定的人。虽然名取无法站在夏目身边，却愿意在对岸守望。夏目的力量、温柔和善良，都是名取周一想守护的东西。

　　俊美的青年忽然微笑，抬手，揉了揉少年的浅金色发丝。“要快点好起来哟。”他的声音有一种此去经年的感觉，像树叶恋恋不舍地从树梢飘落，“然后……回家去。”

　　“祝早日康复，夏目。” 柊说。

　　“不快点好起来，就会被枕边的小猫咪吃掉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