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夏目友人帐]光夏》奶油蔷薇

115、十 雨中的高墙

　　第二天早上，光就在名古屋酒店中收拾行李，打算搭最早一班新干线回东京。他没想到，这王座头衔循环赛的第三轮，居然在第一局就被淘汰了。他已经承受过佐为的责备，而回去之后，还不知道同伴会怎么问、《围棋周刊》会怎么写它。有时候太过受人关注也不是一件好事。

　　算了算了，光豁达地想，还是回去看职业棋士考试吧。

　　回家的路途上，雨水依然下个不停。雨水在火车的车窗拂落淡淡的痕迹，光看着窗外飞逝的朦胧风景，陷入宁静的思索当中。

　　人的一生就像搭乘火车，在不同的站台上车，有不同的人停留……佐为、亮、夏目……他们在某个地方相遇，有缘相伴。光不想要短暂的陪伴，他想要身边的人陪他过一辈子。

　　“友情是一种承诺。”这是光对夏目说过的话，“我们都需要承受对方生命沉重的那一部分。”

　　正因为想要长久的联结，光才不想在没整理好思绪的情况下，贸然地与亮和好。光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亮说清楚他所有的感受。至于亮会怎么想他，那就不是光的事情了。

　　##

　　东京站热闹非凡，尽管雨水如注，还是没能阻挡乘客冒雨进出这繁忙的城市。光排队出闸，心想这样堵塞，肯定赶不上职业棋士考试了。

　　他焦急地仰望站台的钟塔。狭长的时针和分针在巨大的表盘上转动，一格一格。光大概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堵了一小时，直到时针指向下午六点，才能离开东京站。

　　在傍晚的雨帘里，他直奔棋院，想看佐为有没有走。就在打车经过棋院拐角的斜坡时，光看到了。

　　雨水在绯红的油纸伞上敲出千朵万朵透明的水花，佐为和由梨子立在伞下。可是，由梨子的身子很明显地在发抖。佐为似乎严厉地说了些什么，由梨子晃了一晃，她缓慢地蹲下去，呜咽着哭泣起来。

　　##

　　“二十目！佐为，你赢了由梨子整整二十目？！”光难以置信地叫道。

　　他们到棋院的对局室里避雨时，由梨子为他复盘了刚刚和佐为下的那一局。她拿棋的手不住颤抖。

　　棋院里其他备考的院生看到佐为，都纷纷过来看。光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很快，棋盘边就围满了人，他们看着棋盘，年轻稚嫩的面孔满是畏惧。

　　这是狠绝的一局，黑子招招直击要害，不给白子留任何情面。在坚不可摧的高墙面前，由梨子兵败如山倒，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光能够了解由梨子此时的感受。因为每天晚上，佐为也是这样对他的。

　　与光孩提时截然不同的棋局，难以捉摸的杀意，冰一样冷，刀一样尖。佐为的棋子以各种刁钻诡谲的方式将光的棋吃死，死神的大网步步紧逼，缠得他喘不过气。

　　对光也就罢了——这样对由梨子这个学棋才两年的新人，太残忍了。

　　静寂的棋室里，众人皆静默，只有少女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由梨子……你、你已经下得很好了……”光慌不择言。他昨晚跟由梨子的指导电话、复盘还有鼓励，都因为佐为的这一局毁于一旦。他不禁有些对佐为生气。

　　由梨子恍若未闻，只是低着头。泪水一滴滴落在黑白棋子上，反射出幽亮的光。光知道，她和从前的塔矢亮一样，没有在听。

　　光上前一步，把手放到由梨子的肩膀上。由梨子这才如梦初醒般，稍稍抬头，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全身又剧烈颤抖了一下，显然更害怕了。她又低下头去。

　　光察觉到了，就对其他人说：“这就是朋友之间平时对弈的一局，都去忙吧……”院生们才都慢慢散了，离开的时候，用敬畏的目光看向佐为。

　　“你为什么要这样下？”等大家都走后，光忍不住对佐为说，语气谴责，“你赢她一目两目不就好了？”

　　话一出口，光怔住了。然而恍然以为往事重现的又怎会只有他一人。同样的雨天，同样的责备，只是不同的人。佐为也沉默了，眼里涌现出岁月的回望。

　　“赢她一目、两目？”佐为严厉的声音在少女的哭声中响起，“光，你就是这样指导由梨子的？”

　　光勇敢地迎向他：“不然呢？”

　　“这就是结果。”佐为的声音很轻，眼里却闪烁着犀利的光，“现在的由梨子，完全无法承受失败。”

　　“不是无法承受，是棋力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你不拔剑，只以鞘格挡，对手纵然输棋，也无法感受切肤之痛。”

　　“佐为，由梨子的指导者是我！”

　　“所以，光，请你明白，一切责任全在你身上！”

　　光刚想争辩，方才还低着头的由梨子却推开棋盘站起，棋子散落，发出哗啦一迭声响。光和佐为都噤声，齐齐转向由梨子。

　　“你们……不要为我伤害感情。”由梨子刚刚的动作虽然用力，声音却微不可闻：“——是我的责任。我不应该妄想追上绪方兄长……我不应该妄想成为棋士。”

　　光一听到这话就慌了：“由梨子，你别胡思乱想！”

　　佐为则一振衣袖：“从今天开始，由梨子，你放学后就来代镇，我来和你下指导棋。”

　　“不，”由梨子摇头，仓皇地退后，“佐为，我不要和你下！”她忽然崩溃似地哭了出来，“你……你实在太可怕了！像一堵高墙！”

　　光瞪佐为一眼：都怪你！佐为靠近一步，想说些什么，就听由梨子摇头喃喃道：“我不可能赢的……”她的眼神宛如破碎的玻璃，“职业棋士考试太难了！考生里面，还有佐为你……我……我要放弃……”

　　说着，她难堪地拨开长发，抄起背包，就这样冲入雨帘之中。

　　“糟糕，光，你快电话打给绪方先生。”佐为着急地摇着光的胳膊。

　　你还好意思说！光扭过头，取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