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rora[盗墓笔记]》涂徒

13、叶落知秋

　　“小三爷，他不说。”
　　几个带点痞气的人围在一张床边，一身黑衣和这一片雪白的世界极不搭调。
　　为首的年轻人——也许不是什么年轻人了，看上去眉目还很年轻，但是气质却是仿佛活了好几千年的老妖怪那种气质。
　　又来了。
　　在另一张床位的少年抱着膝盖，从床角金属柱子的反光观察着几人。
　　“算了，别问了，他已经这样了。”为首的人这么说，“跟了我好几年的伙计，下个这么凶险的斗也算是他时运不济。补贴都发了？”
　　“已经折现了。但是他带回来的玉蛹就这么没了……”有人说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人都疯了，你还能问出来什么！别逼他了。”为首的人说。
　　切，切，切。装的像个好人一样，你和他的陪床护士都说好了，在他身边放了个录音笔，一天二十四小时录音，什么能瞒得过你？
　　少年默默地想着，目送那些人离去。
　　这时候外面的人才赶紧进来，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装着检查病人情况，晃到少年身边时，亲切的摸了摸他的头：“好点没。”
　　“你们这些人类……”
　　“有完没！”医生的金边眼镜一反光，看上去就像动画片里的大反派。
　　“哥，我没病。”
　　“乖，知道你没病，但是你这次惹出来的事儿太大了，哥求了很多律师才用你有精神疾病这这借口扛下来的。在这儿总比在少管所好，是吧？”医生笑了笑，“哥知道你闷，哥拿书来了，一会儿给你——不许拿书做上次的事情了。”
　　“那人也没死。”
　　“你还想他死？听好了，你要是再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就别想我领你‘出去玩’了！”
　　用这句话糊弄了多久啊？少年想着，有点无奈。自己惹出来要进少管所那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谁给自己下的“具有反社会人格”的定义来着？对了那时候哥还没当医生……
　　外面的树叶变得枯黄了些，让他想起来上次捉弄的那人。也没什么，就像福尔摩斯里写的一样，对那个癔症患者稍加暗示，用几本常用书做联系密码，成功让那人拿自己脖子挂在树上荡秋千。
　　不算什么大事吧，自己让他动手的时候是凌晨，来开大门的人一眼就能看见，把他救下来。谁知道那开大门的这么没胆，直接吓晕过去了，这才延误了时机。那人抢救回来之后就转房了，换过来一个总是被人盯梢的沉默寡言的疯子，这个新疯子就会说一句——“尸体活了”。
　　听这伙人不经意间漏出来的几个字眼，他们明显是盗墓贼，那还怕尸体？真奇怪。
　　当时少年并不知道，再见惯尸体的人，也无法忍受自己死去的同伴在身边复活，全部变成可怕的怪物，断绝了自己所有的生路。
　　少年已经17岁了，但是长期在精神病院的环境下长成的身体却异常弱小，在病号服里几乎有些透明。
　　那群人是什么人呢？
　　少年又回想起今早看到的一群人，那领头的看起来也像是个偏执狂，把他关起来也就好了。少年恶毒地想。
　　树叶慢慢慢慢地飘落下来，落进水潭。

　　“嗨，郝先生！”一个看起来就吊儿郎当的带着护目镜的人走了过来，大力地拍了拍郝医生的肩膀。
　　“天论啊，你们新实验进程如何？”
　　“嘘嘘！”对方连忙捂着他的嘴，“这么大声说你想死啊？”
　　“说说还不行了？”郝医生笑了笑，“你们都敢干出来，怕人说？”
　　“牵扯好几方利益，我们是卒子，听令行事。谁是真正想干的？恐怕也就是那些家族里的。”何天论耸了耸肩，“听说你快结婚了？”
　　郝医生点头：“那是呗，年底完婚。”
　　“医科的？有气魄！听说医科的晚上都抱着骷髅架子睡。”
　　“听谁说的？”郝医生哭笑不得，“家里人催我呢，要不然为了我弟弟，我说什么也不会现在结婚。”
　　“你弟弟是个人物。”何天论抖了一抖，“我是没见过，杨道说他去调查取证的时候，啧啧，说看着就不像正常人类。”
　　“艹！”郝医生上前一个十字锁喉，“骂谁呢？”
　　“嘿，我错了我错了。”
　　“这话才不像是杨道说的，又是你胡编。诶，对了，你俩怎么样？听说最近挺不和谐的？”
　　何天论严肃道：“别用不和谐这个词，容易被怀疑是我活儿差（——别拿这个恶心我成吗！郝医生受不了了。——童子鸡！何天论轻蔑）。其实也没什么，杨大律师知道我们这边的事儿了，骂了我一顿。我也觉得不太好，拿那些人……嗨，不说了，我当初不是图钱多嘛，想干完了这一票就金盆洗手。”
　　“不是明面儿上的事儿就没什么好的。”
　　“你是没看到，那群人都是疯子，哪儿来的东西都敢收，听说还收过地底下的东西，几千年的干尸都拿来做实验，我都服了他们，还差点把干尸弄活！”
　　“这么夸张？”
　　“是啊，不过不是真正的活起来，我们又不是玩亡灵召唤的。”
　　……
　　何天论目送走好友，盯着自己的手掌，许久叹了口气。走出门，一片落叶掉在他肩膀上，他捡起来，看着一晴如洗的天空，眯起了眼睛。

　　轰隆隆隆——倾盆大雨泼了下来，间或一道闪电照亮夜空。
　　泥泞的小路上，一个人奋力奔跑着，他背着个背包，跑动起来丁丁作响。
　　“看见龙脊背了。”房顶上，一个穿着粉红色衬衫，玩着手机的年轻人非常装逼地站在那里，身后的人给他打着伞。
　　“瞎子，能拿下吗？”
　　他回头问。
　　“那就麻烦花爷你自己撑一会儿伞了。”身后的人带着墨镜，嘻嘻哈哈的，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下面那人跑远了似的。
　　粉红衬衫把手机装回兜里，掰了掰手腕，活动了下筋骨，然后——接下了伞：“撑伞要是也算费用，算吴邪账上。”
　　“好嘞。”黑眼镜推了推墨镜，几步就下去了。
　　“唉，用我告诉你方向吗？这大雨天的。”粉红衬衫问道。
　　“不用。”黑眼镜走了几步，回头摆摆手，“我又不是靠眼睛看路的。”

　　“杨大律师，久仰久仰。”
　　面前这个人让杨道颇为忌惮，他连忙站起来：“我还算不上什么大律师。您就是解先生？”
　　解家的法人代表，解雨辰。
　　“哪里，敢接下这案子的，那不就是大律师吗。”解雨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你看，我们也是想走正规渠道的，霍家的人的一面之词，你可不要偏听偏信啊。”说着他掏出手机，划了几下，看他手指的动作，杨道确认了，他是在——切水果。
　　谈判的时候玩手机，他是有多轻视自己和请自己来的霍家啊？
　　“不是我要争什么，”解雨辰抬起一根手指，“我算是帮自己的小妹争点权益。”
　　“恕我冒昧……”
　　“啊，霍秀秀，霍家那个女孩儿，我们是青梅竹马。霍家的几个兄弟怎么分我就不管了，我插手的是秀秀那份，帮她留一点，这不过分吧？这要是还至于他们请你来调停那就没必要了。你也知道，这下面的暗潮汹涌不是就你看到的那一点儿，聪明人都知道，浑水别去趟。”解雨辰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没听杨道说的什么财产分割之类的话。
　　“……要是兼并企业，就不能……”杨道正说着，解雨辰忽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吓人一跳。
　　“解先生……”
　　“拿出去！嘿，说你呢！”解雨辰拎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就这么扔了出去。
　　杨道懵了一下，，顺着烟灰缸飞出去的方向一看，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浑身湿透的人，嬉皮笑脸的截住了袭击过来的烟灰缸。
　　“浴室借用一下，花儿爷。”
　　“楼上！我这儿谈事儿呢，你把那玩意儿拿过来干什么？”解雨辰瞥了一眼他背后背的东西。
　　带着墨镜的人把那东西从窗口扔了出去，牛逼哄哄的略过了二人，走上楼梯。
　　“我这算完成任务了啊。”黑眼镜眉飞色舞地哼着小曲儿消失在拐角。
　　杨道被打断这么一下，也看出来解雨辰根本没听他说话，干脆就当自己已经尽人事了，告辞离开。
　　解雨辰停下了自己大幅度动作的手，把这条手写完成的短信发了出去。
　　“东西拿回来了。”他走上楼，看一眼空空荡荡的浴室，“黑瞎子不知所踪。”
　　开着的浴室窗户，风吹进来一片红叶。

　　“哥？”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正对上郝医生闪闪发亮的眼镜片。
　　“今天不带你‘出去玩’了，哥这边有点儿事。”他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半蹲在少年床边耳语道，“这次……相信哥，哥一定尽快把你弄出去。”
　　少年看着郝医生比以往都要严肃庄重的脸色，点了点头。
　　哪里不对吧？少年回想郝医生不自然的动作，最后还是决定偷偷溜出去，跟在了郝医生身后。
　　医院里人非常少，少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少年没跟多久，就看见郝医生浑身一僵，站在那里，浑身的气场都变了。以少年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在对谁生气。
　　果不其然，蹲在墙角的人一站起来，郝医生就冲过去重重给了对方一拳，打掉了护目镜，揪着对方的领子：“你还敢上来？”
　　“哼……”那个人抹掉了嘴角的血迹，一笑。
　　“给我滚下去，滚到你们的疯子堆去！没人欢迎你！”
　　对方的人少年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看到了白大褂的一角。郝医生的同事？
　　“少给我装圣人。”那人冷冷地说，“之前你不也是一笑了之？现在发生到你身边，你倒受不了了？妈的老子都忍了好几年了！告诉你，是我告诉他们这个地方的，所以我挨你一拳没还手，但是你再大声嚷嚷你知道这件事儿就会有人来喂你颗枪子儿的。”
　　“缺德的事儿谁都没少干，你们这儿也不干净。我们的研究，只不过是占你们个停尸间而已，别忘了都是谁把人送进停尸间的！”
　　那人走远了，不一会儿到了电梯前边，走了进去，电梯下了楼，直停到负一楼。但是那儿可不是停尸间。更糟糕的地方是从负一层最里边常锁的大门再向下走，那儿就是死人堆，所有没有家人，没人认领的像收容所送来的精神患者，都在里边。
　　少年就偷偷去过一次，就懒得去第二次了。
　　研究？用死人做研究？那是什么……少年想着，溜回了病房。
　　距少年发现活死人还有301天。

　　“So gorgeous!I’d never believe the scene otherwise I’d seen it!（太美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
　　“Pleasure.（荣幸之至）”
　　雪白一片的实验室里，几个人围在干尸周围，其中之一的外国人更是一脸惊喜地触摸干尸身上的皮肤。
　　“比木乃伊更神奇。”外国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研究成功，我们可以拍一部生化危机了。”
　　何天论摸着被揍的生疼的脸，重新翻出一副护目镜。
　　“Hey，He！Are you OK？”外国人拍了他一下。
　　“Somehow（某种程度上）……”何天论耸耸肩，戴上手套从恒温箱里取出增殖样品，“这里的‘资源’够你们用一阵的了？”
　　“别把话说得这么泾渭分明，是咱们。”同事勾勾他的肩膀，“现在是在尸体上进行试验，所以我们杀了那几人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资源’够用，我们当然避免滥杀无辜了。”
　　“其实要是拿到干尸穿的东西，我们就不必这么费力了。”
　　“免了，前几年咱们也没看见过什么干尸，照样可以……”
　　“所以嘛，小何，要是没有干尸，咱们说不定要在黑暗中摸索几年呢。”
　　何天论看了看说话的张姓男子，“哦？你是说，以你们的人脉，第一次发现这种现象？”何天论手指向躺在一边的干尸——看上去就像是一丛骨头架子，但是皮肤依旧光洁，仿佛这个“人”天生就这么瘦得没有肉一样。刚从棺材里掏出来时，有人甚至听见了心跳！
　　“这个嘛……”
　　张姓男子显然不愿多说。
　　“行了小何，咱们是这神经末端，”站在对面的白大褂举起了手中的连着肌肉的神经鞘，“上面怎么动，”他向上边倒了一点红色药剂，已经离体的肌肉像活了似的抽搐了几下，“咱们怎么动，没有自主权，明白了？”
　　何天论低着头不说话。
　　“放心，在需要活体实验之前，我们不会做出格的事儿。”
　　领头的说。
　　在需要活体实验之前……何天论心里冷笑了一下。
　　距何天论的“同事”最终害死他的爱人还有309天。

　　“玉蛹？我没见过那东西。”杨道皱了皱眉。
　　“怎么可能，黑瞎子交货那天，你不正好在解语花那儿？”
　　“什么？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
　　对面的人砰地一下掏出把手枪砸在他办公桌上，扭了扭脖子：“别给脸不要脸！”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天去解家法人代表那儿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杨道摸了摸下巴。
　　对面□□似的人露出喜色，果然还是枪最有用。
　　“什么样的？”
　　“我想想，那天，有个人闯进来，带着副墨镜……”
　　“对，那个就是黑瞎子，他拿着什么？”
　　“他浑身湿淋淋的，带着一股味，感觉，像是一种很奇怪的香。”
　　“香？”那人露出一股奇怪的表情。
　　“而且我觉得他和那个解雨辰关系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艹，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他拿了什么东西？”
　　杨道向他身后瞥一眼：“呐，你看，就那个！”那人反射性地向后看了一眼，这时，杨道突然窜到桌子上，一手刀砍在他后颈上，掰着他下巴一别，就让他没出一声的昏了过去。
　　“爷的三板斧也不是浪得虚名。”杨道打开抽屉，收拾了一下贵重物品打开天窗溜了出去。
　　那人的手下还在外边傻不愣登的看着大门呢，等这人醒过来，杨道都坐上到杭州的飞机了。
　　北京不太平。杨道吹着口哨。去杭州玩一年，顺便看看天论。
　　距杨道入土时还有310天。

　　一叶落，忽知天下秋。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才发现没有之前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