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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悠悠岁月 ...


  •   水之国气候干燥,雨水很少。前一夜贵为稀客的雨,为清晨添了几分湿润鲜亮的光泽。桃地灰一边在心里默背今天上课要抽查的忍者心得,一边小心地绕过深深浅浅的积水坑。

      路的尽头是学校模糊的轮廓,一大片旧房子挨挤在路边,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灰像往常一样在附近的街角停下脚步,把书包抱在怀里,倚着墙等待。她的目光在空气中游移不定,片刻后,像是极力抗拒却无法逃脱一般,又一次黏在了对面墙壁贴着的通缉令上。

      几个月的风吹雨淋过后,这张纸变得边角破旧,字迹不清,默不作声地混进周围花花绿绿的广告纸堆里。它终于褪去了最初那股能让桃地灰惊慌失措的嚣张气焰。她仍清楚地记得在第一个没有雾气遮掩的早晨路过这张通缉令时错愕的心情。当时,她久久站在那面墙壁前,凝视着黑白印刷的照片里哥哥的眼睛。汹涌的恐惧和悲伤之后,升起的另一种情绪竟然是,疑惑。这是一张暗部的资料照片,照片中的男人身着暗部装束,嘴唇紧抿,表情呆滞,眼神深处透出几缕阴暗的戾气。她情不自禁地凑近了,反复地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双陌生的眼睛看。这个人毫无疑问是哥哥,可他又真的是哥哥吗?

      就在那时,灰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不冷不热地说:“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她回头就看见了斜挎着单肩包一手插兜一手拎着早点的月下尘。于是接下来,虽然灰发现一路上能贴通缉令的地方都早已大张旗鼓地贴过了通缉令,但这个事实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承受,原因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以极其淡定的表情小口吃着早饭,对通缉令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对鸡蛋沙拉面包的兴趣的同伴。

      灰有点安心,也有点感激。即便对方并非有意要帮助,但有一个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起的人,真是一件特别棒的事情呢。

      从那以后,灰就经常等月下尘一起上学了。

      “又在看这个?”身边冷不丁地冒出话音。

      灰回过神来,扭头叫道:“阿尘!你好慢。”说完笨拙地背上了书包。

      红发女孩吸着牛奶,仍在皱眉打量那张在晨风里摇摇欲坠的通缉令。她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朝它走过去。伴随着“刺拉——”的一响,灰惊叫出声,然后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单手把纸团成团,连同包吸管的塑料膜一起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箱。

      “走吧。”

      “你,你撕了通缉令……”灰像梦呓一样地喃喃道。

      “哦。”

      “但是!那是通缉令哎!怎么能随随便便……”

      “那么早以前的事,那东西除了你早没有人看了,破破烂烂的看着心烦。”

      “可是……总之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被罚了怎么办?”

      “又没人看到。就当不是我干的,是风吹下来的好咯。本来就快掉了。”对方显然对灰的担忧颇感不耐烦,“乖学生千万别迟到了,走吧。”

      事实上,迟到是不会发生的,两人都习惯早起。一般情形是当其他学生陆陆续续到教室时,她们俩已经乒乒乓乓地在修炼场出了一身汗。清晨,迎接她们的唯有空空荡荡的寂静街巷,两人的步调慢悠悠的。桃地灰扶着背包带,轻巧地绕开路面的水洼,絮絮叨叨地背着理论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月下尘一边懒懒地听,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决掉早饭。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日出,让人惊叹灰白色调的水之国原来也有灿烂的时刻。清凉的晨风里,两人拉长的影子映在金色的地面上,灰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阿尘。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想念今天这样的日出。”月下尘捏着牛奶盒偏过头,难得地微微一笑。与其他同龄的小孩相比,这两个女孩背负过更多的泪水。她们面对美丽的时光时不再只顾着肆无忌惮地挥霍,而是下意识地学着去珍惜了。

      只是,两人的相似之处固然有之,不同之处却更为明显。

      “今天上午的理论课,你还是不上?”

      “嗯,翘掉。”

      “唉……”故意拉长声调的叹气。

      “唉什么……我跟你这种好学生不是一种人。”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

      从开学到现在,月下尘没有上过一节理论课。她认为那些课本内容简单无聊枯燥乏味,而且她看不出上这种课对自己有任何帮助。不过那个严厉的理论课老师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月下尘考出一次理论满分以后再也没管过她的逃课问题。事实上,几乎所有的老师对这个女孩都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

      而月下尘对此的回应,只有浮在嘴边的那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她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场上。每次修炼时,灰都能感觉到这个同伴身上的一股子狠劲。她不怕受伤,直到虚脱都不会说累,身体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一件急需打磨的工具。她的表情、眼神、缠在手腕上的绷带、近乎咬牙切齿的坚持,都清清楚楚地传达着一句话——她想变强。

      “阿尘,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一次修炼结束,灰对她说。

      月下尘接过水杯仰头喝水,目光朝着远方的天际:“想要变强呗。”

      “可是你已经很强了呀。”灰在她身边抱膝坐下,“还不够强吗?”

      “怎么可能够?”她像嗤笑一般脱口而出,眼神有一瞬间的降温。月下尘就是这样,当平日里漫不经心、略带嘲讽的表情褪去的时候,她的浑身上下就会透出一股凌厉和戒备的气势,仿佛与生俱来。她的目光掠过修炼场左右两边的靶子,挑起眉毛,“看,连你都比我强。所以至少要先超过你。”

      对话进行到这里,灰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是心里硬塞进了一把棱角分明的石子,硌得有点难受。她把脸埋在臂弯里。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任凭被大风卷起的沙尘没头没脑地撞在她们脸上。

      -

      灰后来问父亲:“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一定要有这样的竞争吗?”

      “你还根本没明白忍者到底意味着什么。”父亲搁下筷子,安静地看着她,“那个叫月下尘的小鬼跟你不一样,她早就明白了。”

      ——这就是你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她早就明白了忍者的世界不是温情脉脉的游戏,而你没有。

      然而,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让这个瘦弱苍白的女孩那样彻底地明白了那些冰冷的规则?桃地释无从得知,倒也不怎么关心。

      -

      关于那次以“变强”为话题的对话,灰在最后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变得那么强?”

      “为了活下去呗。”月下尘的语气轻飘飘的,可说完这句话之后,却把嘴唇长时间咬得发白。

      灰移开目光,有些寂然地呆呆坐着。对于身边的朋友在想什么,她一无所知。

      -

      两个人熟识才不久,都不甚了解对方校外的生活。灰只知道,阿尘并不是出生在水之国的。但如果把教师们那种异样的态度归为对异乡人的排挤,那就太勉强了。另一方面,关于水无月一族以及血继之类的事,由于父亲严肃的再三叮嘱,灰也没有对阿尘说出口。但哥哥的事她已经苦恼地倾倒出来了。月下尘听完后并无太多的反应,她的性格里本来就有着超出常人的漠然。

      “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刺杀水影大人……”灰垂着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月下尘淡淡地看了灰一眼:“刺杀怎么了,暗部成天干的不就是那玩意儿么?”

      “这怎么会一样?那可是水影大人!”灰有点恼火了,为对方这种轻描淡写、置之度外的态度。

      “水影怎么了?一个称号而已。未必是什么好人。”后半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冷意。

      好好的交谈就此陷入压抑的沉默。灰的心里罕见地窜着一簇小火苗。……总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对别人的遭遇几乎从不给予同情,说话时非得压别人一头。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更温和一点呢?更过分的是,这样说话对水影大人一点也不尊重。

      月下尘确实有着大把大把难以相处的地方,司空见惯。所以灰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句利落出口的对水影的贬低,也不过源于其争执时不甘落于下风的脾气。如果灰知道这句话是月下尘真切的想法,一定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吧。

      和几乎所有将来要当忍者的小孩一样,灰从小就把对“影”的尊敬奉为常识——水影是忍村的领袖,是一种近乎信仰的象征。即使家中有一位对水影心怀不满的兄长,但多半不会在她面前表露情绪。她是受着正规的忍者教育长大的,“查克拉”、“忍术”、“幻术”、“体术”,“下忍”、“中忍”、“上忍”、“影”……循序输入脑中。“影”是保护村子的最强忍者。刺杀水影,无疑是十恶不赦的罪行。

      而另一个女孩,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概念。她全部常识的来源,就是那鲜血淋漓的现实。

      就这样,她时不时嘲笑她那些幼稚不堪一击的观念,而她时不时愤懑于她的刻薄冷漠。

      直到某一天,灰终于明白,世界从来都不是只有正反两面的,从来就没有理所当然的罪人,更没有完美无瑕的好人。她发现,曾经萦绕耳畔的那些语气刻薄的讽刺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们早已互相丢弃了对方。一个毫不犹豫,一个因对方的毫不犹豫而愤怒委屈。

      只有回忆的角落里,还静静存放着那场久远的日出。

      -

      修炼场上,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平日里灰头土脸的器材设施也洗去了沙尘,满身雨水精神抖擞地立在清早的阳光里。

      湿漉漉的单杠有一小段被擦干了,一个银蓝头发的英俊少年静静地坐在那儿,紫眸微微眯起。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单杠,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哧溜”一声,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从练习爬高的单杆顶端迅捷地滑了下来,滑到一半时调皮地松手,轻盈落地。他长得与单杠上的少年颇为相似,只是脸庞还稚气未脱。男孩拎起躺在地上的书包,仰起脸望着少年。

      “无——聊。”

      “怎么啦?”头顶那束散漫的目光终于聚焦过来。

      “忍者学校,我不想上。”

      小男孩拎着书包跳上单杠,坐到另一边。他掏出连着吸管的大水杯,尖尖密密的牙齿咬住吸管,脸上写满了不屑。

      “忍术什么的,你教我不就好了。”

      “嘛,我可没有时间,最近越来越忙了。”

      “可你以前不是说学校里的家伙都很弱吗。”

      “所以让你提前入学了嘛。”稍年长的那位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而且这一届,应该出了例外。”

      “真的假的……”听语调小男孩显然没有当真。

      少年似乎也不想费力气解释。他百无聊赖地吹起口哨来,低着头慢悠悠地扫视整个修炼场。

      修炼场的入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米粒大小的人影,正朝这边走来。少年深紫的眼眸毫不遮掩地忽的涌现出笑意,他的右手比成□□样子,指向那两人。

      “水月,认识一下你的新同学。”

      下一秒,一朵水花在半空绽放,手里剑“当啷”一声弹到地上。那个漆黑长发的小女孩又一次将手迅速伸向忍具袋,一面抬头看向他们,戒备的目光却在碰到少年的那一刻停滞了。

      “是……是你……”

      “嗨。好久不见,桃地家的小姑娘。”少年笑嘻嘻地俯视着她,“刚才是打招呼,如果吓到你了,我道歉。”

      女孩的神情有些缓和了,她轻轻皱了皱眉:“鬼灯……满月?”

      “诶?还记得我的名字?”少年的紫眸闪动着愉悦的光芒,“真是荣幸。”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又有一枚水弹从另一个方向突然打到地面上。桃地灰回头望见月下尘面无表情地侧身避开攻击,手没有离开衣兜,浑身上下的凌厉气势却在一瞬间呼之欲出。

      单杠的另一端,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孩晃着腿坐在那儿,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有与鬼灯满月如出一辙的眸色和发色,咧嘴时同样露出密密尖尖的牙。甚至连表情都流露着相似的悠然不羁。

      “看来这个也不弱。”他把目光从月下尘身上收回,吸着吸管,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学校要比想象中的有趣呢。”

      “啊,这是我的弟弟,鬼灯水月。”鬼灯满月笑着朝那一侧偏了偏头,“一直都是个失礼的小鬼,请别介意。”

      -

      “我的名字是鬼灯水月。喜欢的东西嘛,乳酪果冻,特别是可以喝的那种。讨厌的东西,鱿鱼干。梦想什么的,有是有,不过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们呢。”

      作完一番毫不拘束的自我介绍,这位插班生拎起书包甩到背上,跳下讲台。他眯着眼环顾了一圈教室,走到最后一排唯一的空位上放下包,“那我坐这儿喽?”说话时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完全没有想到要问问坐在旁边的桃地灰。

      桃地灰身边的座位一直都是空着的,原因显而易见。而月下尘更喜欢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在她不翘课的时候,灰经常一扭头就能看见她趴在那张单独分出来的课桌上睡觉。而现在这个局面莫名其妙地改变了,灰有了一个同桌。

      “诶?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红头发去哪儿了?”水月一边从书包里取出水杯,一边四下望着。

      冷冰冰的红头发。灰忍住嘴角的抽动。“她在修炼场。”

      “她不用上课?”

      “呃,是翘课。”

      水月“唔”了一声,接着带着接触新事物的好奇心望了一会儿黑板。十分钟后,他转过头不可思议看着她:“这么无聊的课,你还记笔记?……怪人。”

      又过了十分钟,灰无奈地瞥了瞥身旁流着哈喇子睡得酣畅的家伙,隐约感觉到,今后可能又要多一个棘手的朋友了。

      -

      流云般的日子一天一天溜走。从不知何时起,阳光已渐渐变得灼热。

      灰微微喘着气,衣服后背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太阳才出来,清早的空气就罩上了一层闷热。

      “再试一次。”桃地释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水遁·水龙弹之术。”

      两股细细的水流从她身后升起,在半空中交缠、汇聚,突然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像没了支撑似的“哗”地溅落到地上,渗进干燥的土地。

      由于针对血继的修炼迟迟没有收效,修炼方向又转向了一般忍术的修炼。

      灰拨开额前汗湿的发丝,目光无法克制地拂过放在场地边盛满水的水杯。

      “再试一次,快。”

      灰深吸一口气:“水遁·水龙弹之术。”

      汗水从鼻尖落下,两道水柱升起。终于是早晨了,荒原上寂静了一夜的鸟雀又喧闹起来。

      -

      路边的街角,鬼灯水月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倚在墙边,照例含着吸管咕噜咕噜喝水。月下尘把最后一口面包送进嘴,皱着眉看桃地灰从路的远处跑来,书包在她的背后一摇一晃。

      “阿灰,迟到了!”水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抱歉,”灰在他们面前刹住车,有些气喘地回答,“今天的修炼难度好大。”

      “练了什么?”月下尘问。

      “水遁忍术。”

      水月笑嘻嘻地接话:“水遁,我觉得那么凉快的忍术比较适合这种夏天。”

      月下尘白了他一眼:“我倒觉得比较适合你。”灰扑哧笑了出来。

      的确,水月一直给人一种浑身都是水的感觉。这不止是因为他拥有奇特的水化之术。无论上课下课,他都和他的那只大水杯形影不离。他声称有在早上冲凉的习惯,于是在一起去学校的路上,他的头发总是不停滴着水。灰怀疑他连晚上睡觉都是泡在浴池里睡的。

      这一天学校放假,三人约好逛一天的村子。夏日祭临近,平日萧条的雾隐村重又有了生气。太阳底下,沿街稀疏的铺子纷纷装点起来,节日气氛很是浓郁。

      水月逛了没一会儿就喊累,自顾自进了就近一家茶铺。其余两人对视了一下,无奈跟着进去。铺子里的摆设布置让灰觉得似曾相识。

      等到菜单送上来,灰才发觉,这正是灯节那天晚上她和白一起来过的那家茶铺,

      “我要大份的酸梅冻。”水月把菜单推到对面,“你们呢?阿尘你都要瘦成骨头了,节食就不必了……”他又看了看灰,后者正茫然地环顾着整个铺子,“阿灰,怎么啦?”

      灰正过身,摇摇头:“没事。”她瞥一眼菜单,“我要一份三色丸子。”

      “你来过这家店?”月下尘语气怀疑,“你点东西一般不会那么干脆。”

      “不是……”灰有点含糊其辞。她下意识地想把灯节那一晚的经历含糊过去。

      “阿尘你怎么还不点?”水月插话道,探过身来翻着菜单,“真的想瘦成骨头?”

      灰附和:“对,说起来,阿尘你从来没说过喜欢吃什么。”

      水月点头:“每天的早饭都是牛奶加面包,面包面包面包,吃都吃腻了。”

      月下尘却皱眉推开菜单,有点不耐烦地看着旁边:“对吃的不感兴趣。”

      看起来吃东西对她来讲像是一件任务,没有丝毫愉悦可言。她每天带到学校的午饭便当菜色搭配齐全,但灰几乎没见过她有什么食欲。

      “唔,不喜欢吃东西的人真是难以理解。”水月若有所思地望着菜单,灰罕见地与他产生了共鸣。

      上午客少,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店主正好空闲,亲自送上点心。大概是夏日祭将近的缘故,这位老板看上去心情愉快。摆好点心,他也不急着离开,而是乐呵呵地为他们续上茶水,一边倒茶一边面色得意地反复夸奖端上来的这碗酸梅冻,称其乃独家秘制,口味绝对摄人心魂。然后他的夸奖转向那盘三色丸子,说这道甜点寓意美好味道也好。

      “寓意美好?”灰问,“什么寓意?”

      这一问长了见识。三色丸子包括了红色的绿豆馅、白色的红豆馅、绿色的抹茶馅。三者象征着樱花、人与绿色的大地,亦代表天地人万物。

      灰低头喝茶,在氤氲的热气里蓦地回忆起那天在茶铺遇见的少年。模糊记得他有一双沉静的黑眸,笑容温暖。名字是叫……鼬?……姓氏是……记不清了……

      他也喜欢三色丸子。

      喜欢甜食的人,大概都是脾气温和的吧。

      灰当然想不到,有一天,关于这个少年的通缉令会像漫天雪花一般充斥五大国的每个角落。

      续了茶,老板搁下茶壶,哼着小曲进了里间。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门帘在这时被轻轻撩开。

      “一份章鱼烧。”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惊雷一般在桃地灰的脑中砰然炸响,杂乱无章的回忆片段瞬间自动地喷薄而出。

      ——灰,你的手里剑修炼得越来越厉害了呢。

      ——看,这个萝卜灯很漂亮。

      ——这份章鱼烧做得真好吃。

      还有。

      ——灰,对不起。对不起。

      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机械地转向门口的方向。两束目光就这样猝然地相碰了。

      少年呆立在那里,漆黑的眼眸在一瞬间亮了一亮,仿佛无数言语在瞳仁里流星一般掠过。他刚张开口想说什么,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在干什么?”

      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白的身后。他的眼角扫过桌边的三人,在灰的脸上稍稍停留。

      “走了,白。”

      “是。”少年垂下眼。

      灰仿佛身处梦境之中,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开。一刹那,有一个念头闪过灰的脑海,让她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几秒钟后她突然站起身,顾不上碰倒了几把椅子,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外,跑到行人稀少洒满阳光的街上。

      水月和月下尘跟着跑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灰满脸是泪地站在街道中央。

      “哥哥!”她仍然在哽咽地喊,“哥哥是你吗?”

      店里的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

      “他在雾隐村?”桃地释的声音有了少见的起伏。

      “我看到了白。”灰趴在桌上,“我猜他用了变身术。”

      “我不怪他了。”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我一点也不怪哥哥了。我只是想再看看他,告诉他,我不怪他了。”

      静默。窗外,夜色越来越浓重。

      -

      “他在雾隐村?”

      “是的。”鬼灯满月倚着墙,眼望窗外,“需要我去解决么,水影大人?”

      “不必。暂时构不成威胁,而且他对我有用。”

      “那么?”

      “继续注意他的动向,随时汇报。”暗处的人影动了一动,“构成威胁的是另一个人。我会亲自处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悠悠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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