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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命运弄人 ...

  •   T市有一条横穿整个城市的大运河,烟巷就位于运河的北端下游处。

      早期它是一条真正的小巷子,但是后来随着运河下游的住户人家越来越多,邻街的人们喊着喊着,就把这一片统一称作为烟巷。

      葵园就坐落在这里,是烟巷最大的一座老宅,也是隐蔽的最好的。

      如果要追溯葵园的历史,大概可以一直讲到清末民初,也就是葵园的主人——沈氏家族最辉煌的时候。不过后来沈家没落,葵园又在炮火中被摧毁了一大半,所以现在能看到的这个院落,虽然外表看上去依旧是青砖砌成的,历经沧桑的感觉,但实际上是沈渊的父亲沈青泽重新改建过的,内里的装潢都已经十分现代化。

      此时正值傍晚,因为日落的关系,整个烟巷都呈现一片鹅黄,非常的温暖而安静。

      路边有三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摇着蒲扇坐在小竹凳上聊天,也有一对穿着唐装的男女在对戏唱曲。
      甚至院子里一些老头子手脚并用的排好队形练气功,也能从半敞着的木门口依稀可见。

      香槟色宾利在烟巷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慢慢的前进着,聂然坐在车里,望向窗外,惊讶于这里的祥和,竟完全没有被城市的浮躁沾染一丁点。

      她扭头对驾驶座上的人说:“沈家祖宗很会选地方。”

      沈渊今天亲自驾车,他双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依然看着前方的路,只是闻言笑了一下。

      接着俩人又一起陷入沉默。

      聂然无聊的盯着车前面的玻璃,想起了前天前的那个吻。

      那并不是她失忆以来他们的第一个亲吻,但无数次都是像那天一样,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并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男人,比如当时,她明明还在纠结黎容容的问题。

      可是理智不能控制的,记忆的丢失也不能磨灭的,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

      所以情不自禁也好,贪恋温存也好,后来俩人一回到家里,关系又恢复原样。

      在乐府的那一点悸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的荡然无存了。

      聂然抿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开口打破沉寂:“陈宽后来把陈富康的手怎么样了?”

      “嗯?你这问题……”沈渊眯了眯眼,回答她:“不记得他是哪只手碰了你,最后让小宽随便选了只……”

      “砍了?”聂然听的心惊肉跳。

      沈渊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样:“挑断手筋而已。”

      “而已……”聂然抽了抽嘴角。

      哪怕他给陈宽下的是那么狠决的命令,无论是前天在乐府,还是现在,依然是笑着的,似乎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就是沈渊,虽然常常出口就把她噎的半死,但在人面前永远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这样的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的可怕。

      “陈富康很有来头么?小阎王是什么人?”聂然不怕死的继续这个话题。

      “小阎王……”沈渊想了想:“嗯,挺厉害的一个帮派大哥。”

      “你惹了道上的人?”聂然惊了一惊。

      “你终于有点害怕的反应了。”沈渊皱眉状摇了摇头:“可惜太迟了啊然然,小阎王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你不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是道上的。”

      “……”

      “曾经是,现在不算。”沈渊严肃状,一个人自言自语:“小阎王最喜欢热闹了。他早就想趁机找我茬了,我这是在帮他,他会感谢我的,嗯。”

      “……”

      聂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沈渊踩油门的脚松了松,感受到聂然的视线,只是笑:“你有天晚上不是问我是干嘛的么,我现在回答你了。”

      “……”

      沈渊也快无语了:“怕不怕?”

      “你是不是比小阎王,还有其他人都要厉害?”

      他愣了下:“是的吧……”

      “那就行了。”聂然出奇的平静,视线已经离开沈渊,重新回到烟巷:“除非你不是,我才需要怕。”

      这时对面正好有两个男孩子各自骑了辆自行车,嬉笑着前后追逐,差点就快要撞到车子的时候,反应灵敏的扭了扭自行车把,不偏不倚的和宾利擦肩而过。

      聂然回头看了眼,以为会看到两个惊魂未定的男孩子把自行车停下来,结果只看到他们继续笑嘻嘻的,好像还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刚刚避车的水平。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沈渊瞥了眼后视镜,无奈的笑:“他们比我幸运。如果不是我爸去世,可能我会一直被他保护的好好的,只活在单纯的世界里。”

      好不容易开到了这条街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沈渊方向盘快速的转了几圈,车子就被带动着急转弯,拐进了一条隐秘在灌丛中的小路上。

      这条路虽然小,但是修的十分平整,并且越到后面就越来越宽,视野也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眼前这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庭院就是葵园,看上去古老而幽静。

      沈渊的笑容在进入铁门以后,变得更加的温和,说话的语调也稳了下来:“我既然决定带你回来,有些事情肯定不能再瞒着你。”

      他把车停在主宅门口,熄火下车,走到聂然这一侧帮她开门,看着她还是没什么情绪的表情,猜想她还没缓过神来,揽过她的肩膀轻轻安抚:“然然。小阎王的荣兴帮,是□□,可能就是你脑子里现在想的那种五大三粗的一群人。但是沈氏和他们不一样。”

      聂然点点头。她抬眼看了看主宅的亮光,无声的深呼吸一下,轻声说:“走吧。”

      开门的人是管家陆妈,她看到紧贴着站立在门口的俩人,激动的喊了声:“渊少爷,少夫人。”

      聂然有点尴尬,但还是对陆妈微笑,然后跟着沈渊一起往里厅走。

      宽敞明亮的空间里,有两个人看到他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是贺北,眼神淡淡的扫过沈渊,和聂然点了点头打招呼。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微施粉泽的面容含着笑,如果不是细看,不会发现有几条皱纹。

      虽然可能上了年纪,但她风韵犹存,仪态并不是温雅含蓄,却也不失端庄。

      沈渊开口叫人:“竹姨。我们回来了。”然后转向聂然:“竹姨是葵园现在的主人,看着我和贺子从小长大的。”

      聂然点点头,得体的笑:“竹姨好。我是聂然。”

      对面的女人微笑回应:“你好,我是秦一竹,重新认识你,很高兴。”

      秦一竹拉着他们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优雅的抚平折起的裙角:“先坐会。我让人去切了点水果,马上送来。”

      沈渊拍了拍聂然,跟她解释道:“竹姨是我爸的第二个妻子,不过她不让我叫她妈。”

      “会叫老的呀。”竹姨的语调是细细的江南软语。

      她假装不满的看了眼沈渊,还像一个小姑娘一样。

      但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贺北难得笑了笑,碰碰沈渊,示意他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俩人就凑到了一边。

      聂然听不懂,而秦一竹是没兴趣去听,两个女人相比之下比较无聊,在客厅里扫了几眼以后,相视一笑。

      秦一竹看着聂然又好端端坐在她眼前,不自觉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出于礼貌没有直视她的眼,但也没有胆怯的东张西望,而是将视线维持在一个令人舒服的角度。

      这样大方的表现,几乎让秦一竹要忘了自己和聂然的第一次见面。

      她很早就知道聂然,不是通过沈渊,而是通过贺北。

      当时贺北描述聂然的时候,只说了四个字:“她像沈叶。”但她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后来,大概快两年之前,也是这样的夜晚,沈渊把聂然带回了葵园。

      那个时候的聂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上去被磨平了棱角,而是有一种收放自如的锋芒。

      这个女孩子可以在和别人握手寒暄的时候耀眼的让人忽视不了她言语中的自信。

      而在下一秒,沈渊介绍说:“她是秦一竹。”的时候,会突然无措的语无伦次:“你,你就是……秦……秦一竹啊。”

      这个时候的聂然,又像个听话的娃娃。

      秦一竹记得自己当时被聂然有些惊恐的反应逗笑,好奇的问她:“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么?”

      然后聂然窘迫的不说话,沈渊就笑着告诉她那个关于化装舞会的故事,还调侃聂然说:“我跟你说秦一竹不是你那种演法,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故意找理由拒绝你?现在自己看看,你从头到脚哪里像我们风姿卓韵的竹姨了。”

      沈渊当时在回忆他和聂然相遇过程的时候,眼神温柔的不可思议。那不是那种他平时对人千篇一律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蔓延至眼底的那种开心。

      秦一竹那个时候就知道,沈渊已经陷进去了。

      包括沈渊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分别查过聂然的背景。他们都明白,只要她的背景清白,这个人完全可以在沈渊心中占据牢牢的地位,假以时日,甚至可能代替死去的沈叶。

      但是查出来的结果,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秦一竹很少干涉沈渊的私生活,可是那一次她忍不住问他:“聂然的背景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问过她了。”沈渊当时回答的很轻松:“她说她失忆了。溺水之后缺氧过度,导致脑细胞受损。宁夏你知道么?就是她那个好朋友,是救她的人。”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她是沈叶的可能性很大?”

      “我不知道。”沈渊诚实的说:“虽然沈叶不是溺水死的,但很有可能救她的人隐瞒了实情。”

      “沈渊。叶子已经死了,有铁证,你不要骗自己。”

      “我知道的。但是竹姨,你要想,如果聂然真的是有心人安插到我身边的棋子,肯定会编一个很完美的背景故事让我们几乎找不到破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片空白。”

      沈渊当时的回答很笃定,所以秦一竹也选择相信。她暗自祈祷聂然的初衷是单纯的,哪怕真的就是想要傍上金主,也没所谓。

      可是她错了,沈渊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不单单是这样,聂然当时捏造的失忆故事,竟然几乎原翻不动的被搬到了现实。

      命运这样捉弄人。
      像现在这样,所有人守着一个只有聂然自己不记得的秘密,指望一切就这样平淡如水,竟然也觉得是贪恋。

      秦一竹将视线重新投到沙发上的另外三个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夫人,水果来了。”

      不卑不亢的声音适时的传来,打断秦一竹的思绪,也吸引了剩余三人的目光。

      聂然闻声抬眸,以为会看到陆妈,可是见到的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岁数的年轻女孩。穿着打扮也和普通的佣人完全不一样,是简单的T恤和修身小脚裤。

      那个女孩子的神色很冷淡,不是贺北的那种孤傲,而是空洞。
      尤其是在她看到聂然以后,眼神带了一点漠视,但更多的是沉如死水。

      聂然觉得疑惑,便向沈渊看去,更是惊讶。

      她一直以为自己见不到沈渊撕破他从容表皮的样子了。
      可是现在她见到了。

      沈渊的神情和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如出一辙。

      他们三个人的目光,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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