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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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时三刻，前前后后总共四辆清一色黑色大奔缓缓驶入T市墓园，停在一座拱桥前。
阿城从第一辆车上开门走出来，小跑着来到第二辆车侧方，俯身敲了敲后座车窗。
待不透光的玻璃窗徐徐降下三分之一，他身子又向前倾了倾，指了指桥面轻声汇报：“贺总，我们只能把车停在这里了。整个墓园按逝者的生辰划分为四片区域，我们现在在冬青林，桥的那头就是春晓苑，再往前……”
“行了。”车内的男人抬手比了个暂停的动作，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出来：“这些我都知道。”
门外的阿城立即噤声，拉开车门，与其他身着黑色西装的下属们一样，双手交叠在身前，毕恭毕敬的等在边上。
直到贺北下车站定，阿城都没敢抬头与其正眼对视。
他听从贺北的指令留在原地，微垂着头默默的听着贺北的脚步声向拱桥的反方向远去。
第三辆车边，贺北像刚才阿城一样轻轻叩响右后方车窗。
明明是一样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显得从容许多。
里面的人未有答话，车门直接由司机自动遥控慢慢打开。
贺北退一步站到一边，平稳的吐字：“大哥。”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似乎很疲倦，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
在身高上，这个男人与贺北不相伯仲，身材却明显要更清瘦一些。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挺拔的英姿，也不与他隐介藏形的魄力相矛盾。
“走吧。”
他拍了拍贺北的肩膀，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风度。
他们刚刚经过阿城踏上拱桥，黑衣壮士们也都挪动了起来试图保持安全距离紧跟其后。
男人顿时停住脚步，不动声色的蹙起眉，向左轻瞥一眼。
贺北只愣怔了一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侧首冷冷的吩咐道：“你们全都往后再退十步。”
男人没再说话，恢复了面上神情，重新迈开步子。
树木葱茏的春晓苑被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静谧的连鸟叫都鲜有耳闻。
阿城愣楞的望着前方朦胧的两道背影，不确定的抬手揉了揉眼睛。
站在不远处墓碑前的贺总和沈总，今天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全身纯黑。
上半身是短袖T恤，下半身则是休闲九分裤，竖起来的领子下方甚至还有几个看不真切的图案。
俩人穿了一模一样的休闲装，与平日见到的西装革履大不相同。
只是这两个人，一个深沉内敛让人望之俨然，另一个清雅矜贵却更为神秘。
阿城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扮。
心中诚服的叹道————
实在是今日反而包裹于正装的自己，怎么也比不上的啊。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敏锐的捕捉到越来越浓的雾里悉悉索索的响动。
“谁在那里！”
阿城高喊一声，与剩下的所有人一起迅速拔出怀里的配枪，小心翼翼的往前探了探。。
“咣当。”
视野逐渐清晰。
阿城举着枪靠近，看见一脸惊慌的阿婆双手交叉放在眼前拼命的摇摆，在与他对视一眼以后马上又扭过头去闭起眼睛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
贺北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往阿城这边走了几步，也看清了状况。
在阿婆的脚下，是掉在地上的扫帚以及铁质畚箕。
三三两两的饮料瓶、果核以及其他的垃圾，胡乱的散在外面，躺在畚箕边上。
“你们没事干是不是？”贺北冷冽的眼神将每一个黑衣壮士都逐个扫过，他狠狠的喝道：“都把枪给我收好！”
阿城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都说沈总一在就难伺候，他今天怎么就接二连三的倒霉呢。
“阿婆你没事吧？小孩子不懂事，那都是玩具枪，你别怕。”
沈渊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双手扶着阿婆的肩膀带着她轻轻转身不再面对他们。
这是阿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沈总。
带有磁性的嗓音，温温润润的语调，实在不能想象这样子的沈总曾经是怎样踩着灰界在T市手眼通天。
沈渊递了个眼色给贺北，后者立刻会意，重重的拍了下其中一个保镖的后背。
保镖吃痛的跪地弯腰，捡起扫帚一点点把垃圾重新扫回畚箕。
“阿婆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沈渊接过保镖递来的打扫工具亲自把他们交到阿婆手里紧紧握住，声音更加温柔：“刚才北一区四排一号有没有人来过？”
阿婆稳了稳颤抖的双手，抬起头越过沈渊的肩向他背后看去，转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从上班到现在都在这附近，刚刚离开北一区。没有人去过401。”
阿婆的讲法听的阿城有些莫名的发毛，他一边顺着阿婆的视线望过去，一边听阿婆又补充道：“不过402倒是有人来上过香…诺你看，小姑娘的花还在那里摆着叻。”
初春微凉的寒意逐渐被日照的温暖所取代，浓雾也终于慢慢的退散开来。
四排一号。
阿城仔细数了数，努力定睛一看：
吾妹沈叶之墓。
他悄悄的定定神，想起了他混账的初中时代就在大人们嚼着瓜子搓麻将时听到的名字。
那时林婶问他：“阿城，知不知道隔三条街的葵园里头住着什么呀？”
他正忙着帮妈妈偷偷的看牌，坐在他跟前的这尊活财神突然发话把他吓了一跳，心绪不宁的连暗号也忘记做，便答：“坏人？”
“喔呵呵呵呵呵呵…糊了糊了…”林婶开心的把牌推到，转头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那怎么是坏人呢！你可记住了啊，葵园的渊少，北爷还有叶姑娘是……”
叶姑娘是……
后面，后面是什么来着？
阿城突然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这便是几年前外头人对这三人的称呼。
又过了十几分钟，贺北与沈渊回到墓前静静的站着。
所有保镖们都退到了沈渊接受的距离，而阿婆扫地的身影也在南二区隐隐可见。
放佛半小时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贺子啊……你今天真不懂事。”沈渊凑上前去，徒手抹了抹石碑上的照片，明明方才有人打扫过，他却觉得现在才真正的干净。
他蹲下来歪着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像是在自言自语：“先是搞那么大的排场，又让那么多保镖跟这么近。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还在这里随便拔枪。”他叹了口气，语气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懒洋洋的：“你明明知道叶子最讨厌这些，你看看她被你急的。”
照片里的沈叶长发微卷，五官精致且灵动明媚，但是鼓了个小腮帮子撅着嘴乍一看很生气的样子。
“大哥。”贺北也蹲下来，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小宽今天休假，他说阿城新来没多久，但是很忠诚。”
沈渊听完他的回答没做多余的表示，继续饶有趣味的瞧着照片，看着看着就忽然轻笑起来：“你说她要是知道我们拿这张照片做遗像，会不会气的脸比这个还臭？”
“叶子她不会知道的。她死了，沈叶已经死了。”
贺北平静的陈述过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他将目光牢牢的锁住那张黑白照片。
而沈渊，则盯着墓台上碑前的青阶若有所思。
那是用来放香炉或者贡品的地方，他和贺北，是从来没有弄这些东西的习惯。
此时，若不细看，是不可能发现有两段细小的灰烬。
沈渊想起阿婆的话，推断这灰烬或许是来自边上402的香炉。
“就快五年了是吗？”他自嘲的摇了摇头：“贺子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想亲自拿把铲子把这坟给挖了看看……毕竟当初……”
贺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你放心，我心里清楚她死了，牙科记录和DNA比对我都确认过了。只是她的最后一面，我始终……”
沈渊依旧面带笑意，声音却越来越轻。
他将头深深的埋进了抱住膝盖的臂弯里，也将最后几个音节一并吞没。
半响后，贺北起来站直了半个身子，弯腰轻拉沈渊颤抖的胳膊。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的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哥，我们该唱生日歌了。”
沈渊闻言抬头，揉了揉微红的鼻子，抿唇弯弯嘴角：“好。”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两个男声醇厚的合音回荡在这肃穆幽静的园区，显得格外的怆然。
春晓苑北一区四排一号的沈叶你听到了吗？
今天是四月一号，你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