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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信笺 ...


  •   胡人南下,边关骚乱不断,本预计在年关赶回来过年的陈寂,意外地滞留在边地军营。

      北地边城,风雪覆盖的漠漠黄沙中,一位银铠少年带着一身寒意匆匆走入帐篷。
      他摘下缀着红缨的头盔顺手放在简陋的案几上,任由浓黑的鬈发波浪似的倾泻在肩头,甚至连冰冷的盔甲都来不及解下,便打开手中那个有些破损的锦袋。

      那是从王宫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笺。

      袋子里的东西哐当一声掉在案几上,是两封信笺和一面上好的护心镜。陈寂将拨了拨护心镜,又随手拆开一封信,是靖王的亲笔,无疑是边关将士的嘉奖和慰问,另外还附有拨来的军饷军粮具体数目,交代陈寂好好犒劳守城的将士们。
      拆开第二封,陈寂的眉梢闪过一丝喜色,忙坐直了身体,凑到昏暗的牛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瞧来。娟秀干净的小楷,是君敏心的字迹。

      “……小叔请来老太君和爷爷坐镇靖宫,落长安与仇初照不敢放肆,只私下打探我军虚实,探子已被我方尽数截杀,昨日落、仇一行人已回京复职,有惊无险……”
      陈寂放下心来,轻吁一口气,嘴角荡开一丝淡淡的弧度。看到最后几行,却不言公事,而是私情:
      “阿寂,边地严寒险恶,胡人凶猛狡诈,切要保护好自己!昨日寻得一面上好的护心镜,精钢所制,刀枪不入,愿能于千军万马中护君安全,望贴心携带,万万不可取下……月余未见,敏儿甚为思之!
      善自珍重,勿念,盼归。”

      经过长途跋涉,几番辗转,信笺已有些褶皱。陈寂伸指一点一点地抚平它,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拉开柜头抽屉,将信笺放进去。抽屉里已经整齐地叠满了信笺,因时常翻阅的缘故,上好的信纸都泛黄卷起了毛边。

      陈寂和衣倒在铺盖上,十指不断地摩挲着掌中的护心铜镜,呆呆地看了半响,将镜子于心口处贴心放置着。片刻后,他又将护心镜从衣服里拿出,端详许久,仿佛要透过镜子看到一位少女尊贵清美的容颜……
      如此反复,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捂着护心镜浅浅睡去,嘴角噙着一弯淡淡的弧度。

      ……
      除夕那夜的烟火如初,洋洋洒洒映红了半边天,美丽至极。君敏心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靖国城墙上,怔怔地想:此时的边关必定也是冷月当空,清角吹寒,大雪盖去漫漫黄沙,呼啸的朔风卷集着军中的旌旗……而那白袍银甲的少年又会在做些什么呢?
      ——是冒着风雪巡视边城、使那胡马不得窥城半分,还是此时厮杀正酣、手中短剑长弓直取贼人项上人头?亦或是对着苍白如霜的月光,将那悠扬的笛音呜咽吟唱?

      不过一月余未见,君敏心发现自己对他的思念有如窖中冷酒,愈酿愈浓,浓到她不敢正视。犹犹豫豫悬着一颗心不敢交付,只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经历前世今生,她对他已有了无法斩断的羁绊和依赖,如鱼之于水。
      君敏心伸手扯紧身上的斗篷,低低地叹了一声。

      “不去陪着你爷爷和老太君,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叹气了?老太君刚才还跟我念叨呢,敏儿再不回去,今年的红包就没了。”
      身后,靖王温润好听的嗓音传来,带着一抹暖暖的笑意:“你这孩子一向逞强,许久不曾见你露出这般神色了呢。”

      “爹。”君敏心撑起笑来,看到靖王身边站着的年轻女子,她一愣,“姑姑,你怎么也来了?”
      落璃杏眸滴溜溜转动,揶揄笑道:“听闻有个小美人儿在城墙上对月感伤,映着重重烟火好不凄美,我忍不住出来一看——哟!那姑娘不就是我家的小敏心么?”
      “姑姑!”君敏心浮起一抹红晕,任凭冷风肆掠也降不了脸上的热度,只好用带着恼意的眸子软软瞪着落璃。

      靖王从流云广袖中掏出一封红纸包裹的东西递给敏心,笑道:“你姑姑同你玩笑呢,这是今年的压岁钱,收好了。待会记得去给你婆婆爷爷请个安。”
      君敏心道了声‘是’,含笑接过红包,不料却从中掉出一张薄薄皱皱的白纸,被风吹到了鞋上粘着。她一愣,弯腰拾起那张纸:
      “这是什么?”

      落璃别有深意地笑道:“边关快马加鞭送来的密函。”
      君敏心疑惑。

      “陈寂亲笔写的。”靖王接口道:“信回去再看吧,明早宫中祭祀,敏儿早些歇息才是。”
      君敏心掩饰住内心的惊喜与期待,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跟着靖王和姑姑回了大殿。路上,靖王瞥向强装淡定的女儿,一眼就从她闪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欣喜和迫不及待,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去大殿给爷爷婆婆请了安,姑父秦随风正硬扯着君闲要和他切磋武艺,左一个‘二哥’右一个‘二哥’,死缠着君闲不放手。君闲被他闹得头疼,只好答应了。
      两人兴冲冲走出门去,很快便传来了阵阵拳脚声,其中还不时夹杂着某人凄绝的惨叫。不一会儿,君闲气定神闲地走进来了,连衣袍纹路都没乱一分,秦随风则极为狼狈地跟在他身后,一脸不服气地整着衣袍,嘴里还嚷嚷:
      “这次是我状态不佳,二哥!我下一次一定赢你,一定赢你!”

      落璃嗑着瓜子嗤笑,兰花指遥遥朝秦随风一戳,道:“班门弄斧,你活该!”
      秦随风拍衣服的爪子一顿,立刻张牙舞爪地跑到风昭身边告状,“岳父大人,璃儿和二哥串通起来欺负孩儿。”
      太王风昭慈祥一笑,安抚道:“年轻人气盛,长点教训总是好的。”

      落璃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挑起的柳眉像是会说话似的鄙夷着自个儿的夫君。秦随风一噎,转头扑向君敏心怀里,苦着一张俊脸委委屈屈道:
      “小敏心,你的坏姑姑总是这般欺负我,可要为我讨个公道啊!”
      说罢,还低眸垂目,做女儿状嘤嘤佯哭几声。一屋子人都被逗乐了,连墙角站着的丫鬟们也抿唇轻笑。君敏心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一屋子暖香哄笑顿时冲散了压在心头的那点愁思。

      回到朝露殿,君敏心褪了一身沾着寒意的衣物缩进床榻,用厚厚的锦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不料,屁股底下却磕到一个硬物,伸手过去一摸,摸出四个鼓鼓囊囊的红包来。
      一封是姑姑、姑父给的,一封是婆婆和爷爷给的,一封署着君闲的名儿,最后一封……却没有任何字迹。

      君敏心倒出第四个红包里的物件,是一个金镶玉的精巧手镯,看样式已有些年头了,却保存的极好,镂嵌的宝石在灯火下折射出星光般璀璨的光芒。君敏心一愣,立刻认出这是母亲祖上传下的饰物,即便是关系僵硬的这几年,她也未曾摘下。而如今,她却偷偷将爱物塞在了女儿的被褥下……
      君敏心眼眶一酸。自云环死后,母亲总是把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见客,她以为母亲恨透自己了,已有许久不曾去拜见她。难为王妃还想念着自己这个不孝女,顿时无边的愧疚漫上君敏心心头。心想:明儿无论如何,也该去给母亲请个安了。

      正想着,门轻轻被推开,木槿与金兰两个丫鬟穿着鲜亮的新衣笑嘻嘻走进来,一脸喜气地讨吉利:“恭祝殿下新年吉祥,万事安康!”
      君敏心忙收敛了脸上的愧疚与哀戚,反手将镯子塞在枕下,揉着湿润的眼眶笑道:“嘴儿真甜,来来来,公主殿下有赏!”说罢,随手从红包里摸出一把碎银递过去。

      进门前,古灵精怪的金兰便眼尖地捕捉到了君敏心小动作,接过银子顺口笑问道:“公主,你适才往枕头底下藏了什么呢?莫非是谁家公子的情书?”
      说罢,凑上去作势要翻敏心的绣花枕头。君敏心佯怒,笑骂道:“讨打!当心我找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哥哥把你给配了!”
      金兰咯嘣咯嘣嚼着松子糖,毫不在意道:“公主才舍不得呢!”

      木槿在一旁笑得肚疼。君敏心无语,又塞了一把碎银给她们,这才把这两位祖奶奶请出房门。
      听着两位丫鬟的笑闹声渐渐淡去,君敏心微怀忐忑地从怀里摸出那张陈寂写来的短笺,借着摇曳的烛火细细看了起来。

      信笺上墨黑的字迹略微潦草,想必是在百忙之中匆匆写下的。纸上只有简洁有力的四个字:
      战捷,安好。

      嘴角不由的泛起一抹笑。深夜橙黄的烛火中,她将那熟悉的狷狂字迹贴在胸口处,一遍遍摩挲,仿佛如此就能温暖那颗荒芜空凉的心。

      第二天宫中祭祀,君敏心跟着父亲祭祖祈福忙活了一整天,终究没能给母亲正式请个安。祭祖时她远远看了母亲一眼,柳妃紫衣花冠,依旧美丽不可方物,但身形明显瘦削了不少,原本合身的宫裳此时松松地套在她身上,面色更是如这宫中的三尺积雪般,是令人心疼的苍白。

      待过了元宵,老太君和太王风昭便启程回了江南暖地,说什么也不肯在靖宫中多住一天。靖国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又有姜、胡二国虎视眈眈,老太君放心不下,便让落璃、秦随风夫妻留下来帮助靖王整饬政务,皇帝那边若再派人来打压,也好歹有个照应。
      君闲前几日也快马加鞭赶去了漠北边城,只待开春后牧草丰饶,胡人不再南下骚乱时,便带着徒儿陈寂班师回靖。

      再过了一阵,春风褪了残雪,绿意冒上枝头,靖宫的梨花桃花牡丹争相怒放。在君敏心握着书卷苦读,细数驼铃阵阵的日子中,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春天。
      陈寂该回来了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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