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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窗棂剪影 ...

  •   许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在那片微凉夜色里,她呆呆的望着那个背影,他回过身,她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记得他手中执着一柄玉箫,抵在唇间。

      许栩问过桐子书,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的目光清淡,手指拨弄着树间的海棠:“你睡在花丛里,我抱你回来的。”

      “你撒谎!”许栩绕到他面前,十分严肃的盯着他。

      他用沾了花露的手十分亲和的摸摸她的头,说:“真的是被抱回来的,阿栩。”

      许栩低头,看着他的衣角不说话。他摸摸她的头:“你只是太累了。”

      许栩看着他,望进他深沉的眸眼,语气温温:“无留山,昨天有访客吗?”

      “没有。”桐子书转身,状似无意的隐藏起情绪。

      许栩没有强求,私下里问过许多师兄弟,都说没有访客,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那个夜晚会不会只是一个梦中幻境。

      可是,那记不完整的曲调,甚至是草摩挲脚踝的触感都那样真实的存在自己的脑海里。许栩无法说服自己认定那是一个梦境,更无法说服自己承认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幻象。

      可是再多的不情愿都抵不过流失的时间。

      总之,许栩再没遇见过那个人。

      转眼间三年已过,这三年许栩每晚都会去未名湖畔,期盼再一次遇见他。桐子书对这种略显疯狂的行为总是无奈摇头,在她多次被雨打湿仓皇回来之后,他在未名湖畔替许栩建了一个亭子。许栩没去问他为什么如此迁就自己,正如她没去问他为什么骗自己一样。

      许栩知道,她遇见的那个人,真实存在,虽然桐子书可以隐瞒了他存在的事实。

      三年间,凌霄花开了又谢,许栩给自己的新伙伴起了个极文艺的名字——织女。织女很乖,除了偶尔饥饿的时候她会暴躁点之外,其余时间都十分温柔。其实多年之后想想那时的自己真傻,明明已经有了忘忧蛊,为什么不去看看桐子书的回忆呢,后来许栩把这一切懊恼归结于她对他人隐私权的尊重。

      三年间,许栩的剑术,画技,琴艺,学问并没有多大长进,唯一长进的便是她的写作水平,她从师兄弟那边缴获了一系列时下流行的话本,默默开启了她的写作征程,当然,她写的无非是一些酸腐气十足的情话,对象无一例外是当年湖畔那位神秘的男子。

      与此同时,她的个头从种了蛊之后就没长过,一直都是三级残废的样子,对此许栩曾经很苦恼的去向桐子书哭诉,桐子书瞅了瞅在她手中故作娇羞的织女,只是说:“明天我下山给你挤牛奶去。”

      许栩一直都觉得桐子书挺不靠谱的,挤牛奶这事儿八成是让山下的养牛户挤好奶后,再打包当成他自己挤得,借此来表现一下他不凡的本事。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晨光熹微,万籁寂静之时,他会牵着那头奶牛神态自若的沿着山涧小路信步游荡。许栩和师兄弟们用目光交流一下,同时默契的决定就当做不认识他。

      桐子书似乎没在意这些,每天挤牛奶挤的欢腾,每当那时,许栩总会带着织女,在一旁看着他在那头母牛身上犯下的流氓行径,异常鄙视他“桐子书,你说,这头牛会不会觉得你在轻薄她?”

      桐子书捏的更欢了,说:“不会的,来,阿栩,快把我的头发整理一下,都遮住我美丽的容颜了。”

      许栩将他垂在额间的发别到耳后,顺带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他受到了惊吓,双手环胸看她:“阿栩,你讨厌!”说完,便继续开始挤牛奶。

      许栩笑得喘不过气,断断续续的说:“这就说明,这头牛没有踢你算你幸运的了,桐子书,你真的是太下流了。”

      桐子书搁在母牛那什么上的大手顿住了,怯怯看着我,“阿栩,你要替我做主……”

      许栩哈哈大笑,对着他摆摆手:“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牛奶很好喝,真的……哈哈哈……”

      桐子书恼羞成怒,看着她恶毒的诅咒:“许栩,我诅咒你永远长不高。”

      “……”

      然而,该发生的悲剧总是来得那么快。

      在桐子书第三十八次将罪恶的手掌伸向可怜的奶牛身上时,温顺的奶牛奋起反抗,两条前蹄利落的将桐子书掀翻在地,在他引以为傲的容颜上留下了将近一个月的淤青。

      桐子书扶着残败的老腰步履蹒跚来找许栩时,他对她说:“阿栩,妞妞她,终于还是抛弃了我。”

      “……”

      日子很平静的流淌着,许栩已经很久没有在桐子书面前提过那个夜色微凉的晚上。

      但许栩一直都在等待,等待命运再一次将他带到自己的眼前。

      在无留山的七年间,许栩只到过山下两次。

      第一次,是在遇见那个男子之后的第三天。桐子书见她整日闷闷不乐,便喊了林鸾师兄带她到镇上游玩一番,许栩很疑惑的问他为什么不同自己一起去,他却只是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细白的指将脸上的黄瓜片按压妥帖,矜持回答说:“太阳太毒,我娇嫩的容颜受不了。”

      于是,许栩很好心的替他把窗户房门统统封死,替他贮存那苍老的容颜。

      林鸾师兄很大方的拿着公费请她到城里最好的说书茶馆里听书吃茶,那也是许栩第一次听到有关卫执笙的事。说书先生穿着灰色长袍,端端坐在高台上,手中惊堂木敲得欢快,语气起伏之间便是一个个动人心弦的故事。

      许栩去的那天,无留城的阳光毒烈,夏蝉在那闷热中烦躁的叫唤,街角的柳树随风摆的悠闲。说书师傅啜了一口清茶,继续着“……淮野之战,太子笙以十万兵力抗东莞三十万精兵,笙以一人之力引东莞大将林城入碎迟谷,剁其头颅悬于北宣战旗之上,东莞举军悲痛,北宣士气大振,擂鼓进军,一举捣毁,笙之战绩,实为后人称颂……”

      许栩低头喝了口茶,看着一旁满眼桃心一脸花痴的林鸾:“你说,这个太子笙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能够斩下大将头颅还能将其挂在战旗之上作战,不怕血滴在战袍上吗?”

      林鸾白了她一眼“据说,太子笙清绝无双,和个文官似的,可行事果断,真是带着迷人的危险啊……”

      许栩十分唾弃林鸾面对帅哥就拔不动腿的行为,丝毫没料想过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行为会比他更可耻。

      第二次便是她和桐子书一起去山下收购药材,路过街角,瞥见高悬的公告上,大大的黑字夸赞说卫执笙以一本《十二章程》帮助成功诏安王收服了意图谋反的封地诸侯。

      许栩听着百姓纷纷的议论声,问桐子书:“桐子书,你不是说你认识太子吗?他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每次听说时候伴随他的都是显赫的功绩。”

      桐子书回避了她的视线,回答道:“他不过是个又丑又胖的小孩子罢了。”

      许栩看见周围一众妇女少女幼女将恶毒的目光投向桐子书,心中有了打算,太子肯定是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让年华易逝苍老心酸的桐子书嫉妒万分。

      当时许栩并没有想到,自己今后的人生与卫执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一次遇见都是上天的精心策划吧。就像那天夜晚,空气清新凉爽一如三年前的那个夏夜,每天坚持去未名湖签到的许栩突然之间肚子疼的撕心裂肺,在厕所里蹲了许久释放了许多毒气之后,还是忍不住虚弱的爬了出来。她便决定先去桐子书房里找点药吃了之后再去未名湖。

      她也没有想到一向睡得很早想要保持迷人容颜的桐子书房里竟然还掌着灯,一室明亮,许栩悄悄趴在门框上,打算瞅瞅里面有什么端倪。

      桐子书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是的每当他睡不好的时候声音总会比在荷塘里扑腾了一整天的野鸭子还要沙哑难听,许栩在想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打扰他睡觉,同时心里莫名很兴奋仿佛等会而会有一场横尸庭院的惨案即将上演。

      “太子,下回您老来的时候能不能趁着白天,别搞得像偷情一样行吧”

      许栩猛地抬头,太子……卫执笙?那些关于他的传说统统涌上心头,许栩急忙蹲下屏住呼吸,继续自己的窃听计划,心里震撼极了,虽然桐子书吹嘘过他和太子的好交情,但是她都是将它当做笑话来来听的,而如今那个尊贵的男人与自己仅仅隔了一扇房门,这种感觉,真是奇特而又纠结。

      “北宣等不及了,该是时候了。”另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许栩心里咯噔一下。

      就像是终于拨开云雾的迷路者,那个声音就像一道亮光穿透我内心关于三年前所有柔软黑暗的角落。

      许栩情不自禁站起来,瞅着窗棂间被雕栏分隔的影子,一颗心快要跳出咽喉。

      细长高大的身形,宽袍袖子掩着的手腕纤细,他微微抬起手,细细长长的玉箫轮廓在窗棂间乍现。

      许栩看到他手里玉箫的影子,不由湿了眼眶。

      她一直都知道,他终究会来的。

      那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猖狂的自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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