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凌霄花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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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安王二十九年冬，北宣的雪像是着了魔般不知疲倦的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银树繁花，圣洁的像是母亲眼里深沉的爱意。这对于永兴城里富贵人家的小姐来说自然是极好的，她们无一例外裹着华美厚重的狐裘，三五成群踏雪寻梅，吟诗作乐。每每这时，许栩总会裹紧身上破旧的大棉袄，坏心眼的祈祷某位坏脾气的小姐跟这片雪地来个亲密接触。
但事实证明，许栩的祈祷从未实现过。这也告诉我们，人生在世，必然要心存善意的。
雪落不息，许栩异常惆怅。
这三天，一向繁华的永兴城突然之间噤了声，带着十分诡异不和谐的静谧。街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踏上去，便能没过脚踝，于是城里所有善良的人们十分默契的关了宅门，点了暖炉，共话家常。这残酷的现实意味着许栩的食物来源被无情中断，作为一个乞丐，路上没有行人简直是最残酷的惩罚！在许栩厚颜无耻偷吃了三天城西菩提寺的贡品之后，老天爷难得的露出他慈祥的微笑，温暖的一点点将寒冷的冬雪融化掉。
时隔许久，许栩终于闻到了街角张家婶子包子铺的味道。思绪来不及做出反应，两条腿已经颤抖着飞奔了过去。饿了许久，许栩这只小瘦猴已经成功进化为一只饿疯了的瘦猴。
“张婶”许栩看着眼前忙碌的女人，笑脸谄媚，乐呵呵得问好。
“阿栩啊，真不好意思，这几天没开铺，你是不是都没有吃上饭，快让张婶看看，瘦没瘦，身体有没有怎么样。”说着张婶便将许栩拉到她的眼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手很暖，一会儿捏捏许栩皮包骨头的胳膊，一会儿捏捏同样皮包骨头的小手，眼底的担忧真切。
张婶是个好心人，在街角开了一家包子铺，每天傍晚，都会将卖不掉的包子施舍给路边的流浪汉。这是许栩平时最主要的生活来源，作为回报，许栩有时也会帮着张婶看看摊子，卖卖包子。
许栩依然是一脸笑：“没有，张婶，我很好。真的，特别特别好。”怕她不信，还捏了捏脸上并不丰满的脂肪上皮。
张婶盯着眼前这个瘦得不成样子的小姑娘，心头酸酸的：“阿栩，快，芹菜包子，趁热吃。”
接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呜咽着说道：“嗯，张婶的包子就是好吃，嘿嘿。”许栩笑着，刻意忽略掉张婶眼睛里的怜悯，因为那些情绪足够摧毁她努力绷紧的自尊。
在替张婶帮工的日子里，许栩的日子还是过得比较充实快乐，拥有工作的流浪的小孩，听着就比只会趴着街角摇尾乞怜的乞丐要好得多。
清晨时分，包子铺异常热闹，许栩忙得不亦乐乎，连呼出的热气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情绪。一阵忙活之后，许栩坐在木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刚扛过千斤铁的壮汉，恨不得一眨眼就把自己丢到周公的梦里。
“呀，我都快把正事给忘了”张婶匆忙脱下围裙塞到她手里，“柱子他爹药快吃没了，我要去趟医馆，阿栩，你看着铺。”
“知道了，张婶你快去吧，有我呢。”许栩拍拍胸脯，郑重保证。
张婶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许栩收回视线，收拾盘子。
目光不可及之处，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无情的伸向了笼屉里纯洁无暇的包子，等许栩意识到的时候，那只小手的主人正慌乱的想要逃离，她跑过去想要制住他，那孩子像受了惊的小兽，奋力挣扎着。许栩虽然瘦，却有一身蛮力，自然不会轻易松手，挣扎间，一个踉跄，便义无反顾扑倒在积雪之间，那时许栩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人生在世，必须心存善意这个道理。
等许栩从雪地里爬起来的时候，那个孩子手里的包子早已捏的变形，严肃地朝他喊：“把包子给我。”
他摇摇头，眼里蓄满了泪水，手捏的更紧了。
许栩大步上前，试图夺下他手里那变形得十分变态的物体——包子，他摇摇头，惊恐的表情让人眼眶发酸。
许栩一狠心打掉了他手里的包子，他哇的一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他很小，不过五六岁，瘦弱的让人心疼。
“不准哭，要吃包子就跟姐姐要，男子汉怎么可以做偷偷摸摸的事”许栩费劲的抱起他，拉着他的手坐在木凳上。
那个孩子十分害怕，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许栩白了他一眼，端出一盘包子，推到他面前：“吃吧。”
他迅速伸出手拿了两个包子塞在口袋里，依旧用一种看见鬼的眼神看着许栩。
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许栩自动开启了教育模式“小弟弟，不管多饿多穷，我们都不能用自己的尊严来换一顿口粮懂吗？”
他摇摇头。
许栩又问：“你饿吗？”
小孩白了她一眼，这不废话吗？不饿会来偷包子吗？
许栩内心波涛汹涌的回复了一连串白眼：“以后想吃包子就来找姐姐，不准偷，知道吗？”
小孩一脸震惊，一脸不信任，我们都是乞丐，你别想骗我！
许栩又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姐姐不是不给你吃包子，只是若你把那个偷来的包子吃掉，你就会踏入作为人最无奈的地步，这对你还太残酷。所以，那个包子就算美味的不像话，也不能吃，我们已经成为了乞丐，万万不可以再当小偷了？”
许栩压抑着内心的剧痛，颤抖着将荷包里仅有的几个铜板递给他。小孩子看了她两眼，一把抓过铜钱，一溜烟跑了出去。
许栩有些后悔，这孩子肯定是没听进去，早知道就不拿钱出来了！
许栩正懊恼着，一个清泠的男声传来“小姑娘，道理多少钱一斤啊？”
许栩转身，迎着刺目的光线，看到一袭道服的桐子书，儒雅干净的像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他坐在她的面前，朝着她的胳膊指了指，用一种让人莫名其妙很不爽的声音说“呀，你流血了啊，哈哈哈。”
许栩顺着他的视线寻去，果然是被抓破了一块皮肉，有些渗人，凝结了一滴血珠，后知后觉的有点想哭，去他奶奶的，死熊孩子，你赔我的钱，我的肉！
“不包扎吗？哈哈”那个道士挂着笑，问许栩。
许栩犹豫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这，很好笑吗？”
“哈哈哈，不好笑啊”他摇摇头，拿出一条白净的手帕帮许栩包扎。
那你笑个毛啊，许栩白了他一眼。
他呆愣了一会，突然开口“那个，小姑娘，要不要跟我回去无留山？”
许栩不由自主抱紧了双臂。自然而然将他与拐卖人口联想在一起，不由瑟缩了一下，弱弱问道“当童养媳还是九姨太？”
他起身，华丽丽的转了一个圈，看着许栩，十分认真严肃地问“我很像拐卖人口的吗？”
许栩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无留山上无留道观里的无留道士。”他得意洋洋的表情真心让人觉得很想揍他。
“不知道”许栩没好气的回他。
他丝毫没被她影响，依旧表现他欠扁的表情，“此次下山我是来寻个姑娘做徒弟的，只是寻了七座城池也没有找到，没想到碰到了你，你很合适。”
“其实我不行的”许栩谦虚回答。
许栩心想，就算我行，我也不会跟着这样一个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裹着儒雅打扮却像只猥琐的色狼一起离开的。
“不，你很适合”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到我的顾虑，依旧是笑嘻嘻的引诱着我。
那场面，活脱脱的一副拐卖人口的画面。
“我不行的”许栩还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
“不，你能行”显然，他也很坚持他的想法：“小姑娘，跟我回无留吧，兴许某天，这个国家，这片苍茫大陆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许栩想笑，更加坚定了他是人口贩子，遂转过身，不想再去搭理他。
那人急了：“你可千万别当我是坏人，你看，又把自己意图表现的这么明显的坏人吗？”
“我什么也不会，没有信心可以做好你的徒弟。”许栩低下头，咬着牙说道。
“我原本想找个什么都处理得很好，聪颖能干的徒弟，可他们却无法接受我这么个无能的师父。小姑娘，你要知道，我只是提供给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要不要捉住机会，怎样把握机会，仅仅是你的问题。”
许栩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实在很有道理，于是又把身子转了过来，看着眼前狐狸一般的道士，思绪激荡。
“阿栩，出什么事情了？”张婶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进来，狐疑的目光落在桐子书身上，手臂向前微微伸展，不着痕迹将许栩护在身后。
许栩心头一暖，上前揪着张婶的衣角。
桐子书礼貌起身，对着张婶说：“这位大姐，您误会了。”
“谁是你大姐，自己长的着急，嘴里的话也着急？”张婶是个豪爽的普通妇人，说起话来也直率。
桐子书捂住胸口，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半响道：“我只是想收了这个小姑娘做徒弟，没有别的想法。再说了，就算我有想法，也不至于跟这么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有啊，大妹子，你说是不是。”
张婶回头瞅瞅我，在发现我眼神里同样默契的疑惑时候便转回了头。
“那你的意思是……”张婶犹豫问道。
“我想带她回无留山，教导她，看得出来，她是个倔强坚强的孩子，很适合做我的弟子。”
之后，桐子书向她们两个论述了无留山的百般好处，简直是传销的一把好手，把她们唬的一愣一愣的，并且找了人证物证前来印证。总算让张婶放下怀疑的心思。
许栩考虑了很久，终于在内心纠结成中国结之前下定主意。
即便有那么多未知的恐慌，后来的后来许栩还是决定跟他走了，她心里算盘打的亮堂，做一个前途未卜的道士，肯定是比一个前途未卜的乞丐有前途吧。
那是许栩并不知道，踏上那条陌生的道路，便开启了所有命运的轮齿。
那个丝毫看不出德行操守的观主说，他叫桐子书，是个道士。
他还说，五月的无留山有无尽缤纷的凌霄花海，那是美的像梦境一般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凌霄花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