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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   出了宋府不过百余步,灰蒙的天又雪散京城。
      我心里乱成麻,不知这回选择和宋默如缓和关系是对还是错。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比我想的还能更无情一些。可我偏偏就是鬼使神差,从那日在皇宫里遇见他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
      一边是他亲手将我推到悬崖,一边又是他这三年来的悔过,我脑海中恍若天人交战。

      我呵了口气,继续徜徉在宋府之外的清贫之地里。
      即便如此雪色败景,此处的百姓也依旧兴致高昂,他们候了一年的时光,起早贪黑地赶往田间耕作,总算能熬到一日是可以烫一壶酒,吃一碟肉的日子。天真孩童也游走在各户人家之间,掩耳看听爆竹,和一群伙伴嘻嘻哈哈。
      在京城里,除夕里有许多风俗,譬如上汤敬祖、通宵守岁。这样对除夕的憧憬,似乎我自懂事以来就不曾有过了,我不由地心生落落寡合之感。
      “这米可不能洒着玩!”在我身后久无动静的阿布突然冒出一句让人费解的话来。
      我好奇地背过身去,只见他正弯腰假嗔训斥一个贪玩的孩童。那孩童应是从米缸里抓了这一把米,用来袭击同伴来着。
      阿布说着说着才发觉我也停下来看着他了,他憨憨地抱着脑袋直起腰来,频频举手道:“晖少爷,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从前是如何过年的?这米里头也有习俗?”我对这样的传说志怪也是兴趣堪堪,用来消磨消磨耗在路上的时间。
      阿布却兴奋了起来,这一路上都和我絮叨着他从前是如何欢度佳节。
      “我们老百姓里有一种说法‘年年不断炊’,就是要在米缸里都塞满了米,所以小孩子是不兴用来玩的,灶王爷都看着呢。到过年的时候,我老父亲也会给我准备压岁钱,虽然不过一两文钱的数目,是讨个压住邪祟的名头。还有还有……”
      阿布说的意犹未尽,回到相府里还是絮絮不停。我却忍不住打了个深深的呵欠,打断道:“你这些陈年旧事等到什么时候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再拿来和我说吧。”
      相府此刻还是灯火通明,管家正在前厅里为府中的丫鬟小厮发压岁钱,我若没看花了眼,其中蹿得更高的就是阿虫了。
      我在门口守了片刻,口鼻之间尽是冷梅花香。前厅里的欢声笑语,府外的爆竹声声似乎都与我这个闲人无关,我依旧转身进了厢房,一片漆黑的地方,探不到一丝人气。
      这间屋子一到晚上便是如此。我不喜欢夜间的光亮,因为它会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形单影只。
      我窝进了锦被里,冻手冻脚的冰凉一下子让我睡意全无。

      “晖少爷,晖少爷!”
      房门外亮起鬼鬼祟祟的一声,打断了我此刻僵化的思路。
      “是阿布吗?何事?”我问道。
      阿布接着贴在门框上,他钝钝地戳了戳门,道:“晖少爷,你闭着眼数三下再睁眼。”
      “这又是什么把戏,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我立即正色道。
      “啊、啊。”阿布支支吾吾,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借口,“我老、老父亲昨天托梦给我,告诉我这么做是对晖少爷好的。”
      我将信将疑地道:“若是三下之后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你自己识相点领藤条去。”
      这阿布总是能在我平淡枯燥的生活里无中生有些什么,我顺从地合上眼,默念三声。
      我缓缓地睁开眼,翘望着眼前究竟会出现什么。
      原本黑魆魆的夜,突然明媚如白日,接连十盏孔明灯拔地升起,行之冉冉,似是故意为了让我看清楚。这孔明灯还略略经过些改造,每盏灯上都用朱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倒福字。
      我不禁推开门扉,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也不全是。”阿布低着头,羞赧地揪住一撮头发,含羞而道:“我不会写字,这都是让阿虫哥写的字。”
      “阿虫那精鬼从你这儿讹了多少东西?”我握住阿布的肩,道。
      阿虫愈发腼腆,他缩成一团,也没胆再直视我了,“阿虫哥人也好着呢,他没问我要什么,还让我多陪陪少爷出去走走。”
      我笑得前仰后合,呛着声道:“你莫不会这些听不出了吧,怪不得这几日我都看不到阿虫的影了,合着是又偷懒去了。”
      “也难得你有心扎了这么多孔明灯来放,你不是说每年你都要许愿的,有没有什么要了的心愿,少爷我大发慈悲帮你办了。”
      孔明灯已经升至上空,微弱的灯光打在我脸上,竟是无比安心。
      “不对不对,晖少爷。”阿布猛地抬头,道,“这应当是您来许的,总共有十个呢。我老父亲曾说,孔明灯是最接近上天的,每一个心愿老天都会达成的。”
      “可是真的?”
      虽是市井间的玩笑话,我还是迫不及待地合眼,双手合十祷告起来。
      “余晖此生唯有一个心愿,便是能有一个真心相待我的人与我白头偕老。”
      我并没有说是宋默如,本意上我并不觉得这个将名利捧高于我的男人会和我有多长的未来,我们都是在走一步看一步。
      孔明灯愈升愈高,庭院里又渐渐暗了下来。
      我拍着阿布的肩,想起一事问道:“你今天可领了管家发的压岁钱?”
      “府上原来还有压岁钱可以领?”阿布亮着小眼,蓦地笑道。
      我摇摇头,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傻得可以。
      “同我一道坐下吧。”我拍拍身旁的石阶,示意他坐下,“阿布,你难道不知道除夕有个拿压岁钱守岁的规矩吗?”
      阿布顺从地依在我身旁坐下,他望着已经飘远的孔明灯深深想了想,才道:“我老父亲在世的时候家里没什么钱,过年也就是最多买点猪头肉烧着吃。”
      我看着他单纯的模样心里一紧,从衣袖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来,“这是少爷给你的,你可要记好了。”
      “这是给我的?”阿布似不相信,捧着银子在手里掂量了许久。
      我摸摸他乱糟糟的头,突然沉声道:“阿布,其实我也没守过岁。他们说,守岁了就是长命百岁,可我却不信,这些个事情早就是天定了的。”
      阿布呆愣愣地看着我,似在琢磨我的意思。
      “可我今年却很想试试守岁是什么感觉,你陪着我一道吧。”

      宋默如似是为了验证我除夕那夜说的话是否有依可循,日日下朝之后都准时准点地在相府上报到,每个冬日他都身披着那件我送他的裘衣。
      一晃三四个月过去了,也已是暮春时分了。
      春暖花开的日子向来留不住脚步,正如人人口中的幸福也是眨眼而过的情景。如此不懂珍惜,全是因为习惯。习惯冬去春来的青秀山间,就连曾经叹为观止的松风水月,看多了也不过是松涛与山泉而已。
      我就这样被动地接受了宋默如日日来府上的行为。习焉不察,那段日日相见之中,我竟没发觉出他的不安与异样。
      他的患得患失早已表达的淋漓尽致,若是我能敏感一些,日后的发展走向可能就不会越偏越远。

      宋默如是个雅致的人,区区半抹灯花,都能被他形容的登峰造极。
      这日,他兼着嫩绿新衣到画印轩寻我下棋。
      “你似乎挺喜欢这个小仆人的,成天到晚都是他跟在你身边。”宋默如夹着黑子,上下打量着阿布,笑道。
      我蹙眉不悦,指节扣着棋盘提醒道:“下棋的时候不要眼观六路,这是对对手起码的尊敬。”
      “余晖,你一板一眼的时候,挺骇人的。”宋默如撑着下巴,动足了脑筋才下了一着。
      我狐疑地看着这落下的字,不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深思熟虑过。我惊讶的问道:“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这步棋一下你可是满盘皆输啊。”
      我还当他身体不适,伸手欲探他额头的温度。
      宋默如却反扣住我的手,道:“余晖,棋输了不打紧,若是再输了人了,我就再无希望了。”
      “胡诌什么呢?怎么又扯到这个了,你要是疲乏得紧,就早些回府吧,不然又要很晚回去了。”
      近日来,他总是不断和我提起圣上对我的那些心思。我见他脸色泛白,忙让阿布差人送宋默如回府。
      “余晖。”他死死地缠着我的手,神色坚定,“永远不要恨我。”
      “待朋友余晖一向心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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