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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柳府不符久留处(一) ...


  •   月光暗淡的小松林里,他低声在我耳畔道,“得罪了!”

      之后我被放开,他又迅速戳了我几处穴道。乏力的感觉随之传来。

      我将将站定身子,回首望去,霎时间惊了个彻底。

      适才挟持了我一路的那人,潘安宋玉之貌,不是别人,正是——
      我的“相公”!

      他此时换下了白日里雍容华贵的锦袍,一身简简单单的夜行衣,全身并无一件饰物。

      他就这么站在我面前,月色微茫,不似这人,“皎若明月舒其光”,风姿隽秀。

      他看清是我的那一刹那,也同样一惊。可与我不同的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镇定地打量我。

      我愈发觉得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白日街上那被我当作“登徒子”时的他,形象开始不明起来,只觉那时他也是这般俊逸。

      我神游间,对面之人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望着他,亦无言。

      “此时此地遇到柳小姐,很是出乎意料。”此时无人,他又回复了原本流水灌钟般悦耳的声音,对着我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方才那样的情况,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他又说了第二句话。

      我看着他唇边隐隐带了一丝礼貌的浅笑,目光上下扫了我数个来回,似有些慵懒地靠在一旁的松树上,方才还握着致命匕首的那只手,此时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仿佛发生这一切很自然一般。

      “娘子,此时深夜相遇,你可需向为夫解释一番?”他不等我开口问及此,率先道。

      这声“娘子”叫得我嘴角一抽,一时间,这人仿佛又变为了那个狡猾戏弄着我的锦袍公子。

      我回他,“确实不浅。”

      “不知柳小姐深夜独自去往书房,有何贵干?”他兴许看到了我抽搐的嘴角,莫名其妙又换回了“柳小姐”的称呼。

      “曲水更想知道,公子深夜去往家父书房,有何贵干?”

      他轻轻挑了挑翠羽般的眉,避而不答:“曲水如此称呼为夫公子,岂不是太过生分了?直接唤为夫的名姓即可。”

      他的名姓?难道要我叫他“项恭”?

      我怎么感觉他又在戏弄我玩呢。

      我淡定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项某白日里已告诉过小姐。”

      “阁下不如坦言。”

      我忽然有些后悔,这柳曲水即将要嫁的人,我是半点儿也不了解,究竟哪家的公子我也不知道。
      柳曲水毕竟是被父亲强拆了的小鸳鸯,下人们伺候得谨慎,没人敢在她面前谈起未来夫家的事,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柳曲水更不会去问,所以我也不会问。而且柳曲水要嫁谁也与我无关,没必要知道。

      这样,我便不知道他是哪家公子。

      “曲水不是一直懒得过问为夫名姓么?不然怎会现在还问这样的问题?”他这么说着,似乎有些自嘲,辨不清是真是假。

      我不自然地假咳一声掩饰尴尬,“曲水觉得既然有缘在此遇见,还是坦诚一些为好。”

      “哦?我告诉小姐真实名姓,你却拿个假的来忽悠在下,这交易,我岂不是亏了么?”

      我一惊,看着他学着我之前的说辞,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人轻笑起来,“罢了罢了。你还是告诉在下,去书房所为何事?”

      我不知他是否看穿我不是柳曲水,但多半……

      我还是厚着脸皮,死鸭子嘴硬:“曲水听不懂阁下所说。曲水去书房,是去寻找流觞写给我的信笺……听梨花打探,被爹爹扣押了……”

      我随口瞎掰,又装得哀怨,断断续续道:“毕竟,过两天,就要离开柳府了……也不知、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

      那人见我如此,也不再接着方才话题,只戏言:“娘子啊,在为夫面前说起从前情郎,让为夫情何以堪。”

      这么一句,面上便又将我定义为了柳府堂堂六小姐。

      “公子尽可取消婚约,曲水蒲柳之姿,又不遵三从四德,万万不敢匹配您国仕无双。”

      “哪里,曲水过誉了……”他虚怀若谷,“在下观小姐天姿国色,是在下配不起小姐。”

      我们这对话着实没有营养,双方都只是瞎扯,似乎一句真话也没。

      下午掉进那冷水池塘里一通折腾,我此时有了些倦意。

      想那初八柳曲水出嫁,我扮这柳府六小姐的日子也就这么到头了。

      既想到这里,我也就不再想和他绕来绕去地套话。

      “公子,你我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看着他,一时换了嗓音,不再做柳曲水的神态。
      “早知阁下如此豪爽,在下也就直入正题了。”
      “你去书房究竟所为何事?”我问。
      “阁下为何事,我便为何事。”

      “你怎知我为何事?”
      “为了找东西。”
      我颓然,“不错。”

      我又问:“找何物?”
      “恕在下不便相告。不过,敢问阁下何时离开柳府?”
      我一听他提这个就生气,于是没好气道:“初八之前。”

      “那便是不愿嫁入我府了。”他若有所思。
      “你!”我怒指,“你说,婚期为什么提前?”
      “我提议的。”
      “为什么?”
      “让柳尚书更忙些。”
      说得好冠冕堂皇。

      “柳尚书在何处?”
      “亲自前往别庄料理婚嫁事宜。”
      “柳大公子又在何处?”
      “睡下了。”

      “你放的药?”
      “是。”
      “你一共药倒了多少人?”
      “全部。”
      “包括我院里?”
      “没错。”

      “可我也给他们下了药。”
      “什么?”他闻言皱起眉,“你什么时候下的?”
      “记不清了。”

      “出来时有没有看到还站着的侍卫?”
      我仔细回想了下,“有的。”
      “那便是在我之前,”他喃喃道,“你的院子我是最后一个去的。”

      我顿生寒意,“我真的已经下过药了。”
      “可我去的时候,他们是没被下药的。”

      “不可能!你看到他们清醒地立在那里了?”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我松了口气。

      “在下去那院里的时候,侍卫正坐在门口打盹,我察看了下,确实只是在睡觉而已。”
      “是我把他们弄成那个样子的。”

      “您下的什么药?”

      “常见迷药,‘倦倦自语’,无意识昏睡四个时辰,醒后如常。”我不知他是否听说过,好心解释一二。
      我显然多虑了。

      “这种药普通,脉象上是能诊出来的。”他很自然地接道。
      “你没有诊出来?”
      “绝对没有。”

      我有些不信任他,“莫非阁下精通岐黄?”
      “不通。略知皮毛,大可忽略不计。”他如是答,也不知是深藏若虚还是虚怀若谷。

      “那阁下如何断定他们只是睡着?”
      “在下曾习过武,懂些脉象。”
      我感到有些丢人……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岔开话题问。
      “不知。”他摇头。
      一阵沉默之后,蓦地,我心里有些沉重。

      老狐狸说的的确不错,这世间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容易的。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谨慎为上,大意遭祸。如果今天没有这个人,我也许早被人发现不见,甚至是这个时候已经暴露了。
      如此,算是躲过一劫么?

      我思绪飞远,那“相公”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喃喃自语:“定是先前服了解药……”
      解药?
      解药……

      “确实如此。如无解药,脉象上应是很清楚的。”我想了想,得出结论。
      “在下对这‘倦倦自语’知之甚少,不知可否请阁下解释一二?”
      这回“相公”一点儿游戏玩笑的意味也没,态度恭敬得很,我小小地得意了那么一下。这人身高长出我许多,本来他俯视着我说话弄得我挺有压力,此时却在内心里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增高了不少。

      “自然可以。”我解释道,“这‘倦倦自语’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这些人若是没服解药,睡过去后要四个时辰才能醒来,按照我的计划,恰是他们醒来做事的正常时间。我当时即是这般打算。如此一来,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了。
      可如今他们既然脉象如常,却仍是睡着的,从医者的角度看,要么是体质特殊,可自行瓦解药性;要么,便是事先服了解药。”

      “前者断然不可能。那,阁下的意思,定是后者?”

      “不错。若事先服了解药,初中‘倦倦自语’时,虽然仍旧会被迷倒,但醒来却不是四个时辰后了。也就是说,这解药发挥作用的时刻是在中药之后,往常最迟在中药后半个时辰内可完全瓦解。彼时,中药之人虽不会立即清醒过来,但仅仅处于睡眠状态,若是觉轻的人,指不定吹吹夜风就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柳府不符久留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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