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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洛阳静水柳曲水(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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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他找这东西,我乔装改扮,先扮成小厮,后扮成柳曲水。
老狐狸说他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狐狸还说他刀枪棍棒,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老狐狸又说,他奇门遁甲,玄老歧黄之术出神入化,天下无敌……
……
老狐狸说过的可多了。
我没法判断这些是否属实,因为他只教了我区区几样本事,大概不属实的可能性更大些。
老狐狸教我的那些,真正算起来,可以只作一样——
易容。
其实旁的什么用药,用毒,用蛊,以及忽悠人的本事,都是为了易容这个最终目的服务的。
易容绝不是件易事。并不只是改改脸皮,变变嗓音这么简单。若是真想好好扮做另一个人,必须深入了解一下这人的各种习惯,性格,爱好,语言特点等等,复杂得很。
我依着惯有的做法,先在柳府混了十天半个月,天天琢磨这“洛阳静水柳曲水”的言行举止。
当然,也免费看了一出才子佳人的动人戏码。
某天夜里,柳曲水趁梨花杏花通通睡熟,独自一人遛了出去。
彼时她那流觞已翻进了柳府,正蹲在墙根下望穿秋水地等着她。
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看得正偷窥他们约会的我都有些小感动。
毕竟人家都把我感动了,于是我就看着那对小鸳鸯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没有去打扰他们。
小鸳鸯们要私奔。
这但凡不是梨花之辈都能看得出来。
这私奔好哇!
我想着柳曲水这么一走,我直接扮了柳小姐,岂不妙哉?
于是,我又给丫鬟侍卫加了些迷药,然后跟在这对小鸳鸯身后,目送他们离去。
这二人,诚然不是翻墙头的料。
我等啊等……
约摸大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曲水鸳鸯还是眼泪汪汪地望墙头兴叹,翻不上去。
流觞鸳鸯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死活也不能把曲水鸳鸯弄上去,但仍然刻苦努力着。
眼看天都要亮了,这对小鸳鸯还没有“飞”出去!
我是真的要怒了!
你们要私奔就私奔,一点技术准备都没有私个什么奔!
我当时“怒发冲冠”,眼看就要奔墙脚那地儿将他们踹出去了。
还好没等到我亲自动手,这二人终于出去了。
随后,我施展那三脚猫的勉强算得上是轻功的东西,也翻了墙头离了柳府。
小鸳鸯二人寻了处破庙待着互诉衷肠。
流觞鸳鸯对曲水鸳鸯温声细语,嘘寒问暖,诉说思念,诉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本来我大半夜不睡觉看他们爬墙,已然困倦得很了。可这流觞鸳鸯一席私语又让我全身鸡皮疙瘩顿起,毛骨悚然,瞬间提神。
我想着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我悄悄离了破庙,寻了处破庵。以我那十几年潜心修炼的易容功夫,扮做了个老尼。
我扮的这老尼一身脱俗之气,眉目温和,满面慈祥,一看就是个好人。
老尼敲着个从破庵里扒拉出来的破木鱼,缓步走到小鸳鸯们藏身的破庙里拜佛。
我装作惊异地发现了满脸落魄样的两只小鸳鸯,亲切热心地关怀他们。
流觞鸳鸯红着脸诌慌,好像说的什么他娘子要被乡里恶霸强买去做小妾,他们不得已才逃了出来。
我抚额。
你那要被强买去做小妾的娘子,穿的是华丽丽的绫罗绸缎,整一个大家闺秀的范儿,哪个恶霸抢得起?
我思量着,要是没有我,这二人还没私奔个几步远绝对就能给逮回去。
随后,我表现出对他们二人的深切同情,并表示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见过他们。
流觞鸳鸯貌似觉得忽悠住了我这“老尼”,我瞅着他安心了不少。
我又幽幽地说,“你二人如此仓皇逃走不是办法,你娘子这般貌美,容易引人注目,迟早要被发现的。”
不出我所料,小鸳鸯们面色焦急。
我大慈大悲地道声“阿弥陀佛”,告诉他们可以将这位娘子改装一下,便不会有人识得。接着,我又及时雨般地说:“贫尼可以为这位娘子一试。”
小鸳鸯们感激涕零,忙跪下来给我磕头,口口声声谢我这“大师”。
我厚着脸皮受了两个大礼,才磨磨蹭蹭地说声“小施主多礼了”,将他们虚扶了起来。
我将那柳曲水变了装扮,又给他们指了出洛阳的便捷路线。
小鸳鸯们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匆匆忙忙私奔去了。
我淡定地收了柳曲水换下的衣物。
踏出破庙,我仍旧一身老尼打扮,准备回柳府当个闺中小姐。
此时晨光熹微,离下人们起床也没有多久了,我便加快脚步向柳府赶去。
离那门口没有多远时,我瞧见了两个打着哈欠的侍卫,看那服饰貌似是柳府的人。
我躲到一边,听那其中一人抱怨什么这老头子没事找事啊,让他们去盯着什么小白脸啊,悦赪院里那个头牌的花魁娘们儿要的银子太多惹得他们心痒啊……
又听那另一人突然严肃道,“该死!那小白脸的家在哪儿来着?老子忘了!”
方才说话那人神色一变,“他娘的!老子也忘了!”
我想他们此时挺需要我,便找了个极其显眼的地方敲着那破木鱼救世观音般现了身。
这二人果然一眼便发现了我。屁颠屁颠跑过来问我路。
他们一口一个“大师”叫得颇有礼貌,我心情一好,准备告诉他们些东西。
他们问我流觞家的宅子怎么走后,我故作警惕地问“施主去那里有何贵干?”
侍卫瞎掰道,“他家大儿子欠了我们银子,去讨债的。”
我于是道,“恰好贫尼识得这位公子,方才看到他和一个女子匆匆忙忙赶路,像是去向要离开这洛阳城的方向。”
那侍卫二人神色又一变,一人忙问道,“那女子相貌如何?”
我道,“不过耳耳。贫尼觉得可能是侍女罢。”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登时愉快轻松了不少。
另一个人又问道,“大师您可否确认?”
我严肃答,“出家人不打诳语。”
侍卫们这下更放心了,朝我拜别后慢悠悠地朝东大街烟花柳巷繁华之所去了。
我又跟着他们背后听了听,一人说小白脸肯定是逃了,遇到个母秃驴真是咱哥俩福气!回头等过几天,再跟柳老头子说看到那小白脸出洛阳了,这差事儿不就搞定了!
我得知他们计划,觉得甚合我意。
但那声“母秃驴”叫得我委实恼火,我拈起一个儿挺大的石头,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掷到那侍卫脑袋上。
我安安心心地做了几天“柳曲水”,那两侍卫也安安心心地逍遥了几天,然后把这消息报了上来。
我趴床上想了想下一步的计划,忽然想到易容要用到的药草什么貌似不太够了,须得快些补充了来。
我这样想着,唤丫鬟们进来,说本小姐想上街走走。
满屋子的下人左纠结右踌躇,很是为难。
我叹口气,“曲水实则知晓诸位为难之处。我这就派梨花去请示。今日老爷不在府内,梨花你去请示大少爷。”
梨花应声去了。
我又叹口气,“我知道这要求其实是为难了你们的。老爷不让我出府,你们都知道。你们能像现在这样犹豫几分,便说明对我这个小姐还是真心在乎的。我其实很欣慰,谢谢诸位!”
我一边善解人意地说着,一边就要挣扎着下床给她们施一礼。
丫鬟们慌忙跪地,被我感动得不成样子。
我趁着气氛正好,又幽幽怨怨地开口道:“你们看,这春天来了。那该化的冰雪都化了,该走的人也走了……”
我一掐大腿,挤出两滴泪,趁擦眼泪的机会停了言语。
“小姐啊……”
满屋子丫鬟一个个地哀嚎起来,哭爹喊娘,好不壮观。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小姐,生命可贵,您要自己保重啊!”
“小姐,今日之事日后万万不可再做啊!”
……
花丫鬟们一个个眼泪啪嗒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地劝着我。
我默默听劝。
直到柳曲水风度翩翩的大哥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