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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章 ...


  •   束阳太祖建国之初,曾与连晋国打过一场大仗,逼使连晋国划疆议和。

      然而其实,对于两国的边州小民来说,只有一门心思,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打仗是朝廷和军队的大事,老百姓只管琢磨怎么过点安稳的日子,由是当锋线无战事,边民会自发在境上聚集成市,连晋人以皮毛、马匹及草药等,与束阳人交换瓷器、丝帛和茶米。

      北边沿疆一线,惟是西北方聚集着不少凶悍好战的胡人部落,此外该处还是西域大食、安息诸国来束阳朝贡经商,货入香犀珠贝的必经之路,引得以劫掠为生的强寇流匪也是时常出没,周边摩擦不断,局势复杂动荡。

      余下正北及东北一带,虽然束阳和连晋两国都有陈兵压境,但相对安定许多。

      后来两国在民众交易频繁的边塞重镇设了榷场,顺民之需,利民之便,双方互通有无,与之相应的互市督管,以及贡使奉举,礼宾接待,甚至两国文书翻译,记载、图绘连晋的风俗民情等诸般外事事务,皆由鸿胪寺辖下位于城西安州巷的怀远驿负责。

      两年前,怀远驿里的女译师姜嫄患上寒热症,就近去了静元观求医,适逢昭纯在给观主静旭道长帮忙,两人自此结识,昭纯生性好学,闲来无事便与姜嫄约好,不时前往怀远驿向姜嫄学习连晋语,两岁下来,她除了书写起来还有点生拗,听说皆已熟习。

      只是昭纯心细,顾虑到自己乃当朝大臣的女儿,为免日后有人捕风捉影,牵强附会,构陷阮居正“使遣女儿习晋语,其心可诛,实意图通敌卖国也”之类虚妄无辜的罪名,对外一直隐瞒真实身份,只托言是静旭道长的远房姨甥,向姜嫄求学也是秘密进行。

      驿馆中人只以为她的频繁出入,是与姜女官交情笃密之故。

      腊月廿九小年夜这天,安州巷里家家户户都已洒扫庭除,换过灶君门神,贴了春联窗花,置了新衣新裳,还早就打糕蒸馍,备齐酒食干果,喜气洋洋地准备除旧迎新。

      和云一早收拾好昭纯的随身用物,准备回相府过年。

      行轿经过怀远驿时,昭纯叫了声停,掀帘而出。

      “在这等一等,我进去给姜译师问声好。”

      和云一边伸手扶她,一边嘴里说道:

      “前日奴婢依小姐吩咐,过来给姜译师送年礼时,她人还没回来呢,便上回五皇子来寻二公子喝酒赏花的那日,小姐曾依约来见姜译师,那会儿她就已经不在了不是?前日奴婢过来,仍旧寻她不着,心里有些儿好奇,便私下问了馆中的小厮。”

      “厮儿怎么说?”

      “原来早在小姐去国寺买桃酥回来的当天,姜女官突然向馆使请了长假,说是当时离开得很匆忙,到前天为止不曾回来过,也不知她是不是独个儿回家过年去了。”

      昭纯蹙眉,沉吟了下。

      “她不声不响就没了音讯,如此我才担心,我还是进去看看她回来没有。”

      说完提起裙摆,踏上台阶,门房认得她,行了礼便予放行。

      怀远驿里的职事官员多是京城人,大年前夕都回了家中,有外乡籍的更是早早就返了故里,平日人来人往的驿馆,此时冷冷清清,声息不闻。

      昭纯往西厢文阁行去,越往里越是静谧,忽然有争执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你不肯随我同去也就算了!作甚还要拦我?!”一把男声暴烈低吼。

      “我不拦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么?”回话的人阴冷气怒,极力压低嗓音。

      “横竖寻不回那图你我也是一死!”

      “期限不是还早么,不定明天后天便出现转机,就不能从长计议?这当下你急什么?你便存心想死,也等过完年再说,莫连累馆使大人为了你大过年的被收监刑讯!”

      昭纯惊疑万分,这两人说的是连晋语,口音陌生之余却有一丝耳熟,仿佛曾在哪里听过,她犹自思量未定,突地一下摔门声,紧接着有纷沓的脚步声朝这边廊下走来,隐隐觉得不能让那两人知道她听了墙角,但原路退出已来不及,情急生智,她扬声相唤:

      “姜译师在么?姜译师?”边唤边继续前行,刻意弄出些微声响。

      下一瞬回廊拐角迅即现出两张男人面孔,与她迎面撞上。

      那两人一个肉横气戾,一个深眼高颧,身形都颇为高大,穿着玄衣皂靴,束着发髻,作寻常束阳人的装扮,若不是听到他们说连晋语,真要让人以为就是束阳人了。

      见到昭纯,两人面色微异,那戾气重者瞠目呆住,目光停滞在她的容颜上直移不开,眼眶深陷者该刹那虽也同样惊艳,但下一刹神色倏转暗沉,他忽然开口说了句连晋语:

      “小姐找哪位姜译师?”

      昭纯螓首微微一歪,一脸茫惑不解地瞧着他。

      “官爷说什么呢?奴家听不懂。”

      那人面色略为宽了宽,改用流利的束阳话盯着她问道:

      “请问小姐是哪位来找姜译师?”

      “奴家乃巷子后头静元观中静旭道长的姨甥女,才刚路过此间,想起好些日子没见到馆里负责文书译编的姜女官了,便进来想寻她会上一面,不知她在是不在?”她说完又侧首打量两人一眼,笑容娇俏而友好,不失好奇天真,“奴家往日常来馆中玩耍,不曾见过你二人,两位官爷是新近上任的么?”

      深眼者牵了牵唇角,算是回应她的亲近。

      “我俩并非馆中员属,只是从远方来盛京探亲,暂时借住在此,鄙人想起来了,小姐要寻的那位女官,听说多日前已告假离开,这都年廿九了,恐怕年前是不会回来了。”

      昭纯听了满脸失望,一派心无城府,遗憾作声:

      “奴家还为她备了贺年礼呢,只好留到年后再送她,如此奴家告辞了。”

      她朝两人盈盈一福,唇角含着浅笑,转过身去,徐步而行,力持步姿媛美,不急不躁,实际上一颗心怦怦乱跳,紧张悬到嗓子眼,两侧肩背发僵,总觉得背后被人寒飕飕地盯着不放,快走到门口时,她正想悄悄松口气,忽然听见深眼者极其快促的叫唤:

      “小姐请留步。”

      昭纯一怔,几要停步,瞬间醒觉那人说的是连晋语,不禁心头一窒,总算她反应得快,僵着身子依原样前行,饶是如此,拢在袖中的双手也隐隐颤抖,鬓额几乎渗出冷汗。

      直到跨出大门,又行了几步,确定那两人没跟上来,许是担心外头有人,不愿露面被更多人看见?她一想到这点,即刻放开秀足莲步,奔下台阶,登上轿子,吩咐赶紧离去,一路上既惊又疑,那两人提到什么图,什么送死,还说什么不要连累馆使大人,也不知在图谋何事。

      姜嫄突然消失无踪,可千万别是和这俩人有关才好,只盼她年后能平安归来。

      思绪辗转反侧,心潮不定之间,不多时已回到相府。

      入厅便见父母兄弟与姨娘庶姐诸人,齐聚一堂在闲话家常。

      阮夫人一见女儿进来,当即笑逐颜开,忙不迭叫人往座椅里添上厚垫免她受凉,又叫捧来早炖好捂在热锅里的老参汤给她补身,过会儿又吩咐去她屋里先将取暖的炭火生了,把仆役支得团团转,让阮居正无奈,阮洗玉莞尔,阮凤池嘟嘴吃味,姨娘陪笑搭讪,庶姐羡而生妒。

      阮明珰心底忿然不平,在这个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永远是阮昭纯。

      只要阮昭纯一露面,阮明珰便沦为可有可无的陪衬。

      她的脸色不自觉便有些阴沉,下一瞬接触到阮居正不意掠来的眸光,阮明珰低头咬咬唇,强自打起精神,笑脸以对,无论她暗地里多么郁嫉,在此等场合,没有她不满的余地。

      这时仆人端进来一个剔红花鸟纹长方盒,说是有人送至府门外,指名交给阮洗玉。

      屋中人听了都觉得好奇,阮洗玉接过盒子,见是用名贵木材雕漆而成,繁复刷过三十多层朱漆工序的盒面,光亮得能照见人面,其上雕着精美的连枝牡丹纹饰,花间雀鸟的眼珠以黑褐色宝石镶成,衬得朱盒华贵非凡,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用具。

      盒子上方附着一封信函,阮洗玉拆开看了,神色便有点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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