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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难离 ...

  •   三生谁更问前因,一念缠绵泣鬼神。
      缘尽犹寻泉下路,魂归宛见梦中人。
      城乌啼夜传幽冤,怨冢树连认化身。
      万古青山终沥尽,只应铁骨不成尘。

      血色染红天边的斜阳,烈火焚烧后的大地一片焦黑。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的襄阳城万物凋敝,唯有火中被烧的焦碎的野草根部微微泛出的青色尚能让人看到生命的迹象,隐隐还预示着些希望。破败的楼阁已经缺损不全了,黑褐色的焦木一条条斜垂下来,门窗已然只剩下黑乎乎的一个个大洞,只有地上数不清的零碎木灰和散乱的细碎砖瓦还在诉说着这里曾有的巍峨和刚刚发生的悲壮。

      展昭面无血色地站在那传说中的铜网前,静静望着网中血肉模糊的躯体。刺眼的鲜红在他初入楼时的那一刻便嵌入心中了,此刻他苍白的脸倒是与那网中的鲜红强烈反差了。红色,鲜艳的大红色,裹着那早已不辨容颜不分四肢的身体,只有那箭翎缝隙中,铜网上被铁丝挂住的些许未被血完全浸染的布丝,显示着那鲜红的外衣原本洁白的颜色。从清晨到傍晚,展昭进行了此生第一次可以称之为“屠杀”的行动,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一样,眼中只有杀戮,心中只有仇恨,手中只有剑。而此刻,在杀戮停止后的时刻,他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万念俱灰的孤寂和哀伤,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他来了,却晚了。

      幽冥界中,奈何桥头,孟婆手举清汤在等候着。。。
      忘川水畔,一抹骄傲的白色一步三回头。

      鬼差带着不舍红尘的灵魂缓缓前行,这一身耀眼雪白的灵魂似乎与其他来到地府的魂灵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带着对生前人世间无限的眷恋,都同样问了能否再回去的问题。只是,这一身亮白格外耀眼,这灵魂身上带着绝不同于常人的狠绝和刚烈,无论是他那令鬼神都胆寒的悲壮死法,还是眉宇间逼人的冷傲和犀利。纵使是黑白无常感觉到他的气势也觉得寒冷,只是在他身后催促着行进,却未敢用断魂索环绕他的身体。唯一能显示这只是个普通凡人魂魄的,是他对身后尘世流露出的一丝眷恋。他冷烈,他绝傲,纵使尘世间的身躯亦破碎得不成形状,纵使比其他进入地府的魂魄都更少一层生命的气息,他依然昂首阔步,脸上不带一丝惧色。却唯有,只有,回首,不时回首,像是要望见明知不可能望见的东西,眼中的不舍是他全副武装下唯一脆弱的地方。。

      “来,喝碗汤再上路吧。”孟婆见过无数经过奈何桥的魂灵,不乏豪杰英烈,痴心情种,唯有这个是带给她最深震撼的。瞥见尘世间他的躯壳,那是怎样的惨烈啊!灵魂脱壳的方式有千万种,而最让人不忍的某过于他所承受的这种。然而经历了此番死劫,这个灵魂却依然桀骜得带着威风八面,怀疑这三界中是否存在可以让他害怕的东西。他走过孟婆身边,抬头目视着前方无尽头的长路,眼神中透出坚定和无畏。就这样擦身而过,没有去接那碗汤,甚至没有看孟婆一眼。
      “你还是喝了吧,忘掉这一世所有的伤痛,不好吗?”孟婆问道。那灵魂没有转头,只悠然问了一句:“我还有可能回去吗?”孟婆叹了口气。灵魂继续迈步向前。孟婆追上去问:“还是不肯喝吗?”“我还是先去见阎罗王吧。”那灵魂答道。“你可是想求阎君让你还阳?”孟婆继续问,“这是不可能的!不要说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死了的人永远不能复活。即便是阎君同意这样做,别的魂魄都可以还阳,唯有你不可能。因为你已经没有完整的肉身了。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自己清楚。”孟婆不忍提及那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的过程,却又不得不说。那灵魂仍然一脸平静。“多谢了!如果这样,回来再喝不迟。”说完,他继续前行。在通往阎王殿的森然的路上,虚飘的白色灵魂迈着坚毅的步伐,他抬头望着遥远的路的尽头隐约露出的宫殿的一角,在这条多少魂魄哭嚎拉扯颤抖哀求的路上,昂然地走着,一如他当日步入冲霄楼时的坚定。

      冲霄楼内,展昭用颤抖的手轻抚着残破的铜网,任由网上的血迹沾上自己的手心,轻轻地抚摸着,仿佛那血还是热的,还带着某人的温度。奇怪的是这血迹经过一日的时间却并未变得黯淡,依然是鲜红鲜红的颜色,如同血迹的主人生前那无法改变的盛气凌人与骄傲。
      “你的血都是这样的孤傲,这样的与众不同啊。”展昭轻轻地念叨着。

      “玉堂,你可以这样的不及后果,不在意我们这些亲人的悲伤,不爱惜自己,而展昭,也真的很想自私一次,为自己选择一次。”巨阙陡然出鞘。。。

      “不要!”刚刚从昏迷中苏缓过来的卢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挣扎着想起身扑过去,却被身边双目通红的蒋平轻轻地拽住。
      “大哥,由他吧。展昭这一生始终是为青天为百姓在活着,还从来没为自己做过什么,今天就让他去做一次吧。”
      “四弟,这。。他当真可以这样不管包大人了吗?”
      “尽义,大人还有我们哥儿四个来照顾,而说到情,却没有人替的了他。我们可以代他除暴安良,代他守护青天,能代替他成全心中的感情吗?他现在即使活着,没有了心,也不再是展昭了。”
      卢方点点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现在终于能想到自己了,如果他当初也能这样想想,五弟也不会到死都带着遗憾了。”
      “如果他那时能想着为自己考虑,顺从自己的心意,他也就不是展昭了。”

      展昭侧目望望蒋平,眼神中带着哀伤,无奈和嘱托。蒋平和卢方对话的声音轻轻传入耳朵,韩彰和徐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传入耳朵。他觉得好累,他想让自己的心振作起来,却突然发现是如此的无力。原来自从生命中有了白玉堂后,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人戏称不食人间烟火的南侠了。在充满侠义的心中,也同时拥有了一个情字。在那白色被鲜红浸染的同时,那红色是自己心的颜色。心随着他走了,这身体也该去了吧。他从蒋平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承诺和坚毅。可以放心了吧?累了,就歇歇吧。他这样想着。

      于是,
      英雄颈上,增添一道血痕;
      奈何桥头,又多一缕亡魂。

      鬼差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灵魂。“判官没有让我们去勾你呀,你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吧。”那灵魂淡淡一笑,如春风般温暖,眼中却透出坚定。
      “请问是否有一个叫白玉堂的人来过此处?”
      “白玉堂?哦,是那个冷冰冰的怪人吧。长的挺好看的,可见到谁都一副欠他钱的样子,难怪死的万劫不复,连肉身都看不出模样了,这样的人谁不讨厌呀。”鬼差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对面的灵魂脸上忧伤的表情。
      “仙差可知他去了哪里?”
      “来这里的魂魄都要去经过阎王的审判,然后再决定是留在地狱还是转世,他是去了阎王殿吧。”
      “既然如此,有劳仙差带路吧。”
      “哎,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你可以不死嘛,你回去吧。”
      “既然死了,哪有回去的道理。请仙差带路,让我去见阎君吧。”
      “那白玉堂是你的亲戚不成?看你这人温文儒雅和和气气的,怎么跟他一样死心眼。孟婆给他汤他死活不喝,我现在让你回去活着你也不去。”鬼差抱怨道。
      “他不是我的亲人,却胜似亲人。”灵魂深情地说道。
      “哎,那走吧,咱先说好了,可是你自己来的,不是我把你抓错了,待会到阎王那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愿意还阳的人,你知道别人到这都是哭着喊着要回去。”
      “展某自己的选择,定然不会连累仙差。”灵魂平静地说道,然后大踏步沿着蜿蜒无尽头的道路前行。
      “真是怪事,第一次见到比我还急着去见阎王的,是我带你还是你带我呀?”

      孟婆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这温润的灵魂,他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深刻的坚定和决绝,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似曾见过。她没有再伸手去递上汤。因为从他决绝的眼神和匆匆的脚步中可以看出,他也是不会喝的。人,都是有牵扯放不下的吧。她这样想着,目送着灵魂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着:祝你们都好运。

      阎王殿上,白色的灵魂傲然而立。
      “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阎罗王浑厚的声音响起。
      “我想知道你们这地府究竟有没有公理!多少在世间作恶之人逍遥法外,你们不去抓,却把白爷爷我扣在这里,为什么你们只抓好人不抓坏人?”
      “你怎么就敢肯定自己是好人?你生前多杀戮,这好坏恐怕也尚未界定吧。”阎王用吓人的口吻说道。
      白色的灵魂扬脸直视之。“我杀的都是作奸犯科之人,倒是你,把好人抓进地府,让恶人继续鱼肉百姓。”他剑眉倒竖,言辞犀利。
      阎罗王怔了一下,从没有哪个魂魄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过话,他不禁对这个一身傲白的灵魂产生了兴趣。
      “地府的标准是天意,也是根据多少世轮回因果而定的,并非你凡间所想的一世善恶。”他第一次耐心地回答问题。
      “哼!我不知什么天道轮回,我只知道行善就该得到好报,作恶就要受罚。你是非不明,何能称王?只是个无道的昏君!”振聋发聩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森罗殿,带着雷霆万钧的怨气.

      阎罗王抬眼看着殿下的灵魂,说不上是怒,是气,或只是有兴趣.一张绝世俊美的容颜昂然向上直视,平静地对视着阴间最高统治者的目光,没有一丝闪躲,反倒是逼人的凌厉.过了许久,阎罗王首先移开了目光.他从未见过有灵魂若此,入地府当真能无惧者,是真正俯仰无愧了吧?
      气氛变得凝滞,大殿上无数鬼差静静地注视着从未有过的场面.

      不经意间,一抹温润的红色飘然而入。待他步入大殿,走到近前,才引起阎罗王的注意。
      “殿下所站何人?”
      “展昭,常州人士,生前在开封府供职。”这灵魂回答。
      那一抹白色见了,却是先喜后惊,然后便是脸上多变的神情,一丝喜悦,一丝愠怒,一丝心痛,一丝担忧。
      “你怎么来了?”声音隐隐有几分颤抖,但这白色灵魂一如既往的高傲,无视这环境,无视站立身旁的众多差役,也无视高坐的阎罗王,自顾自像是老友见面一般问候。
      那红色淡淡一笑,依然是如沐春风,没有回答,却已像是做了回答。
      那白色不再追问,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冷艳笑容,像是千年冰山的融化,喃喃了一句“傻猫”。
      “一切事情和大人都有四位哥哥他们料理了,展某偷闲了。”终忍不住要解释这一句,那一抹红色笑的柔和,笑的清爽。
      “嗯,我知道。”那白色点点头,眼中亦是无限的温柔,收敛了刚才的凌厉冷锐。

      “本王可有命人去勾取展昭的性命?”被无视了许久的阎罗王终于忍不住发话。带路的鬼差慌忙上报:“此人并非被勾决,而是自己来到地府的,送他回去又不肯,因此特来向阎君请示。”
      阎罗王看着红衣的魂魄,俊秀的脸上云淡风轻,温润平和。“你因何到此?”他发问道。
      “自尽而至。”灵魂回答的干脆。
      “为何自尽?”
      “来寻我的爱人。”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楚,转头望着身边的白衣灵魂,笑容中透出无限怜爱和深情。
      那一抹白色红了面皮,低头喃喃了几句,不时抬头看向那红色的也是温柔的目光。

      “展昭,你阳寿未尽,本王命你还阳。”阎罗王制止住这种暧昧的情景继续发展,高声说道。
      “展昭既已来到地府,不愿还阳。”那红色仰头说道。
      “天数如此,岂容你自定?速回去吧。”
      “恳请阎君通融,让我与玉堂同归。”红衣灵魂祈求道。
      “不可!白玉堂阳寿已尽,合该再度轮回。”阎罗王说的坚决。
      “既如此,那就恳请容许我二人留在地府。”红色继续祈求。
      “天数不可违。”依然是坚决的回答。
      “展某既已赴死,便是决心已下,就算阎君送我回去,我也会再度自尽,阎君不怕反复见到展某徒增麻烦吗?”明亮的眸子依然是闪着温润的光,平静的语调也不见一丝起伏,却隐透着万分的犀利。

      “猫儿几时也伶牙俐齿了?”那白色灵魂略一挑眉,嘴角露出一丝黠笑。
      “大胆!你是在恐吓本王吗?”阎罗王一拍桌案,愤然问道。
      “展昭不敢,只是明告实情而已。”红色灵魂依然是微笑,没有一丝慌乱。
      “本王已按照天意宣判,展昭阳寿未尽再度还阳,白玉堂送往轮回通道。”阎罗王说罢,便有鬼差过来准备带两个灵魂去各自的归属。
      “等一下!”红色急切喊道。
      “展昭,不必求他。你就回去吧,大人那里你也是定然不会放心的,而我其实也放不下几位哥哥。”白色幽然说道。
      “我在来之前就已打定主意,既见到你便不再分开。”红衣灵魂说完便与那一抹白色贴身而站,手挽着手,任由鬼差的拉扯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阎君有几分震怒,他不能允许在地府有人违抗他的命令。而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却无视他脸上的震怒表情,一个平静温和,如朝阳般给人希望的脸上写满了镇定;另一个一身傲骨,冰冷狠绝的眼神透出的傲怒比阎罗王的威慑更胜三分。

      众多鬼差靠近,手中的断魂索明晃晃。

      “猫儿,当真不走吗?”那白色灵魂问道。
      红衣魂魄笑着摇摇头,眼中尽是温柔的情意。

      于是,那抹亮眼的白色在瞬间迅雷般地出手。大殿上一下子就开了锅,众鬼差来不及反应便东倒西歪。
      “玉堂,不要!”红衣灵魂想要制止发生的一切。
      白衣魂魄用力踢飞面前的两个鬼差,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就和你一起回去,不好吗?”
      “玉堂,这地府不是该动武的地方。”
      “白爷爷不管这是哪里,只知道谁阻止我们在一起,我就教训谁。”

      那红色终也加入了战斗的行列,在这最后可能与那人并肩的地方,如在尘世间一样,红白两道身影窜动着,闪转着。然最终摆脱不了束缚,被多条断魂索牢牢的缠绕住,背靠背,依然是分不开的。

      阎君看着被抓住的两个灵魂,发出轻微的冷笑,“你们以为能逃的回去?不知道人死万事休吗?不管你有天大的本事,到了地府都要守规矩。”
      那白色灵魂瞪圆了眼睛忿忿地向上看着,喘息中带着无尽的怒火,眼神中蕴含的是千层杀气。
      “白玉堂,你可知大闹地府可是要魂飞魄散的?”阎君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哼!”那白衣灵魂冷笑一声。
      “魂飞魄散是要被施以极刑,用地狱之火配上雷电飞刀穿过身体,将魂魄一点一点切割到细碎,你不怕吗?”阎君继续说。
      “哈哈!”白衣魂魄大笑着,“不知这地府的飞刀与人间有何区别?可比那冲霄楼的强弩锋利?白爷爷正想体会一下做个比较。不知魂飞魄散与尸骨无存哪个更痛快?哈哈!”
      那红衣灵魂闻听此言身体抽动了一下,握紧那人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阎君望着被断魂索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嘴巴却依然桀骜不驯的白色魂魄,皱了一下眉头。

      “此次大闹地府因展某而起,不请自来破坏规矩的也是我,我愿带玉堂接受惩罚,请阎君送他入轮回吧。”红衣灵魂开口了。
      “你以为白爷爷是贪生怕死之徒吗?谁要你来充好汉!”那白色灵魂怒斥道。

      “展昭,你当真愿代他受这魂飞魄散的惩罚,不怕形神俱灭的痛苦吗?”阎君问道。
      “展某无悔。”红衣魂魄回答得干脆。
      “阎王,你别欺软怕硬,惹不起你白爷爷就拿老实人出气,打人的是我,踢人的也是我,要带展昭一起走的还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没有关系,凭什么他代我受罪?”白衣灵魂叫嚣着。
      “白玉堂,你真的不怕受刑的痛苦吗?难道就没有你害怕的东西?”阎君不解。
      “我有怕,我只怕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今,阴阳相隔已成事实,终是不能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可怕的?”白衣灵魂说道。
      ”玉堂。”红衣灵魂深情地呼唤着,“展某若被强行送回,定会无数次重复回来,无数次找你,决不放弃,便就与这地府常来常往了。”

      望着这两个特别的魂魄,阎君思考了许久,在冰冷的地府坐了不知多少个千年的大堂,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展昭,如你回去,定然要带白玉堂同行,是也不是?”阎君问道。
      “不错,展昭生死都要跟玉堂在一起。”这是他第一次在那白色面前说这样深情的话。
      “逆天之事本王断然不能做,所以白玉堂是无法再还阳的。但是本王可以给你们一次自己改变结局的机会。展昭,此去时间通道,可以将你们送回数日前,如果你可以制止冲霄楼发生的事情,在退后的时间与现在重合之后,或许白玉堂可以继续活下去。”铁面的阎罗王此刻也有几分徇私之心了,他在想着钻天法中的漏洞,给这两个人一次机会。
      “多谢阎君!”展昭看到了迷茫中的希望,眼中闪出欢喜的光,叩头称谢。

      阎罗王继续说道:“事情并非你们所想这样简单。我说过了,只有展昭你阳寿未尽才可以重返人世,而白玉堂不能从地府还魂,也就是说回到数日前,只有你是现在的你,清楚这一切的发生,而白玉堂只能是那时的他,不会有在地府的任何记忆。这也就意味着你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来阻止他去冲霄楼,因为就算你说出这些经过,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怎么样?还决定要试吗?依本王所见,以白玉堂的性情,就算重来一次结局也是一样的,而你则可能还要再经历一次生死别离的痛苦。”
      “展昭多谢阎君指点,但就算结局一样,我也愿意再去争取一次,我相信玉堂不会再轻视自己。只要有一线可能,再大的痛苦我也愿意去反复承受。”红衣灵魂坚定地说,同时更加紧握身边人的手。
      白衣魂魄依然是冷傲的面容,眼中却闪过一丝希冀。

      “好吧,既然你们决定了,我只说一句,如果这次结局还是要我在这里再次见到白玉堂,你们也就不要再要求本王做什么通融了,而展昭你也不必来了,做你在世间该做的事,人只能任性一次,不能总是任性。”“记住,进入时间通道便不能再回头。白玉堂,若你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去追求什么改变了,这是你的宿命。”阎君说完,就遣鬼差引路。
      断魂索被打开。红衣灵魂多次道谢后,拉着爱人的手,跟随引路的鬼差。在转身的瞬间,那白色依然是凌傲不减。
      “白玉堂,到这时候你还没有半个谢字出口吗?”阎君实在读不懂这个倔强的灵魂。
      “谢?我为何要谢你?好人得好报,你只不过是做了在其位该做的事,有什么好邀功的?错让白爷爷来这里走一趟,人世间枉费许多愁肠,补过罢了。”那白衣灵魂剑眉一挑,冰冷地说。
      “玉堂,别说了。”展昭想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怕什么,事实如此。”那白色丝毫不见收敛。
      “大胆!敢对阎君不敬!”站在一旁的判官怒斥道。
      “呵呵,白爷爷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谁像你们一样狐假虎威曲意逢迎没有骨气,我不是阎王殿的奴才,凭什么要敬他!”一句话把判官硬生生顶了回去。
      “白玉堂,你死的万劫不复完全是你口下无德的报应!”阎君气的发抖,他第一次用这种半咒骂的语气与人斗口。
      那白衣灵魂依然是报以一声冷笑。

      阎君挥挥手,示意鬼差引他们下去。展昭感觉松了一口气。
      “你还肯放我们回去?”白玉堂问道。
      “我不愿留你这傲慢无礼惹事的祸害在地府,也不想让你转世再去祸害下世。”阎君气乎乎说道。
      “哈哈哈。。。”白衣灵魂仰天长笑,转身走了几步,复又回身浅浅的一拱手,说了声“谢了!”再度转身随那一抹红色走出大殿。

      阎君叹了口气,心道这白玉堂果然是无人能驾驭的,你越是打压他便越刚烈桀骜,若平心相待,他性子转的倒也真快。如风般来去,想怎样便怎样,这样的人或许真能改变自己的命数吧。

      进入时间通道,这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紧紧相依,手挽着手。
      “玉堂,你要记住,这一次一定不可以再去那冲霄楼,要等我,等我!”展昭不安地叮嘱着,“我最终会求得皇上延缓婚期的旨意赶来,在九月初五当天晚上会赶到襄阳城,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耽误,会跟四位哥哥火速进城的,你记住,一定不可以一个人先去!记住!等我!”
      “我记住了!我会等你!”那白色灵魂拼命点头答应。

      “白玉堂!你自命英雄,却又如何偷偷从地府逃生?”背后传来隐隐的叫喊声。展昭握住白玉堂的手在紧张的颤抖,用近乎于企求的目光望着他。白玉堂轻轻一笑,用温柔的目光回视着;“你放心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回头!”

      一步,两步,三步。。。
      通道出口的光近了,更近了。。。
      展昭觉得眼前的光渐渐刺眼,在走出通道的一瞬间,天旋地转。

      再睁眼,却是在开封府自己的房间里。
      “玉堂!”他呼喊着坐起,回视身边空无一人。慌忙起身的瞬间,门外的侍卫闻声而入。
      “展大人,您醒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梦是真?他慌乱地求证。
      “您是怎么了?做恶梦了吧?要不要我请公孙先生来看看?”侍卫关切地问。
      “你快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期!”展昭大声喊道。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啊,您怎么忘了?”
      “八月二十九?你确定不是九月初七?”还是不放心。
      “这。。。是八月二十九。”侍卫被吓的有些蒙。“您等一下,我去请公孙先生。”
      “慢着,八月二十九。。这么说玉堂还活着?”
      “这,白护卫在前面和颜大人商量去襄阳的事呢,您怎么大白天的咒他呀,好好的什么死啊活的,多不吉利。”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展昭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这一切都是真的。玉堂,我们都回来了。

      “昭,你醒了,听说你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随着声音,一个熟悉的雪白身影破门而入。
      “展大人刚才醒的时候说话怪怪的,好像日期都不记得了,还问奇怪的问题。”随后进门的侍卫说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梦靥了?”他关切的声音和脸庞就在自己身边,如此的贴近。展昭一把把失而复得的爱人拉到怀里,不顾侍卫还站在床边,拼命的拥得紧紧的,紧紧的。
      “你怎么回事!”白玉堂被突如其来的拥抱震住了,用力挣脱开,满脸通红。“要成亲的人了,还占白爷爷的便宜!”有几分恼了。
      展昭听着这熟悉的怨骂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玉堂,你真的要去襄阳吗?”
      “是啊,明天就动身。”
      “可不可以不去?”想要阻止重蹈覆辙。
      “你是怎么了?不是早说好我陪颜大哥去查案的吗?皇上圣旨都下了。”白玉堂不解地说。
      “我想明天去求皇上,让我跟你同去襄阳。”
      “不可能啊,你和月华的婚期是太后定的九月初二,马上就到了,怎么能离开呢?”
      “玉堂,我,我想求皇上取消婚约。”
      “昭,你是放不下包大人放不下江山百姓的,就做个忠臣孝子吧,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月华是个好姑娘。”
      “玉堂你听我说,那冲霄楼不能去!”
      “放心吧,我知道冲霄楼机关重重,我会小心的,早日拿到奸王谋反的证据,也好早日回来补喝你们的喜酒。”
      “你不能单独行动,那太危险,那。。。”
      “别说了,我自有分寸。”不等展昭说完,那人已经不耐烦了。

      “唉。”展昭叹了口气,如今只能求皇上让自己同往了。

      从御书房出来,一脸的沮丧。皇上以孝为先,自己和月华的婚事是太后亲定,皇上怎么也不肯拖延,坚持要如期完婚。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去寻那人,然后并肩天涯,只是大人,开封府众人,还有四鼠弟兄,这些人都会被牵扯,自己又如何能不顾?展昭前思后想,十分烦恼。

      次日清早,白玉堂随钦差大人颜查散整理好了行装,准备动身赶赴襄阳。开封府的众人都赶来相送,四位哥哥拉着白玉堂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玉堂,我有话跟你说。”展昭在他上马之前把他拉住。
      “什么事?”
      “你认真听我说!冲霄楼一定不能去,我会在初五晚上赶到,你要在会馆等我,千万记住。”
      “昭,你是怎么了?我是去办案子,我会根据情况安排自己的行动,你是怀疑我的本事吗?都说了要你踏实留在这里成亲,皇上也不可能放你去襄阳的,那里就交给我了。”
      “不,玉堂你记住,我一定会去!你要等着我,我来之前你不可以进冲霄楼!”展昭反复叮嘱着。
      “你这两天不对劲,怎么总提冲霄楼?”
      “我。。你就记住那里不能去就行了,一定记住!”展昭几乎是在求他。

      “我知道了。”白玉堂应着。
      “你不要不听话,你如果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展昭嚷道。
      “你到底有完没完?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有事!”那人的倔脾气上来了。
      这个时候,皇上死活都不放行,展昭已经有些乱了分寸,再加上这一生一次的赌,唯一改变结局的机会,他确有些难以冷静了。
      “玉堂,我告诉你,现在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过去的假相。事实上,你在冲霄楼已经死了,是阎王可怜我们,让我们回到现在重来一次,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再去那里。”展昭情急之下说出这匪夷所思的实情。
      白玉堂愣住了,走到展昭面前,扶住他:“我就说你这几天不对劲,整天说胡话。公孙先生~!”
      闻讯赶来的公孙策坚持给展昭号脉,然后准备一些安神静心的药。
      “玉堂,你要相信我!我知道这很荒诞,但是真的!”展昭大声地嚷着。
      “公孙先生,展护卫就劳烦您多照顾了。”白玉堂叮嘱之后,翻身上马。
      “玉堂,相信我!”展昭的声音都在颤抖。
      白玉堂望着他:“你这样让我怎能安心?”
      展昭还想说些什么,白玉堂已经打马急行,就这样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婚期逼进。展昭每日都去求皇上和太后顺延,请求让自己去襄阳。最后太后和皇上都大为不悦,强令婚事如期进行。
      展昭看着这重复发生的一件件事,心中越发不安,提笔给颜查散写信,要他看住白玉堂。

      九月初二这天,整个开封城笼罩在一片喜气中。太后的义女丁月华与开封府展护卫的婚事,是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的第一话题。
      大红色的绸带装饰整个开封府,皇宫也是张灯结彩。丁月华穿上华丽的公主嫁衣,静静地想着自己的未来,期盼这一日的喜气和热情可以伴随自己一生。不是不知道展大哥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他对那人的感情。只是自己是真的爱他,自己的爱比起那人更符合天理人伦,女儿家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幸福,于是她决定开心的嫁了。坐在后宫安静的等着,她知道展大哥一早就到了,依然是求皇上推迟婚期,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急,难道白五哥真的会出事吗?后来他又进宫来求太后了,自己感到万分的失落。幸福,是要自己的幸福,还是大家幸福?或者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收到颜查散的回信,说会限制白玉堂的外出,好好看住他。展昭却更担心了,一切的发生都像是历史的重复,看也最终会看不住吧。
      展昭跪倒在皇上和太后的面前,此刻他已顾不得太后那震怒的脸,这一次,他仅有的一次,他如何能不拼命争取?
      “万岁!玉堂真的会出事,请让展昭马上赶赴襄阳吧!”重复多少遍还是这句话,叩头如捣蒜,血从额头上慢慢渗出来。
      “你怎么就这样固执?”皇上有几分无奈,几分愤怒。这皇家的婚事,岂是说推就推的?太后的脸色更难看。

      “万岁,太后,请取消婚约,让展大哥去襄阳吧。”一个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闪入。
      “月华,你,”太后不解。
      脱去了新娘装,一身朴素的丁月华跪倒在面前。“太后,月华知道您疼我,展大哥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君。但是嫁一个心不在自己这里的人未必是月华的福气,而折磨自己的丈夫,将他痛苦的拴在自己身边,则更不是女儿家的本分。月华爱展大哥,更想当他是兄长,希望他幸福。看着他这样痛苦,我嫁过去也是罪人。”
      “孩子,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你若放弃展昭,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太后说道。
      “太后,月华不后悔,展昭只有一个,但他不爱月华,而一心爱月华的人也一定会有。”
      “那好吧。你这孩子,真让人心痛。”太后无奈的点点头,眼中有些湿润。
      “谢太后!谢皇上!多谢月华成全!”展昭站起身来,飞也似的离开皇宫,甚至顾不得把话听完。

      与四鼠弟兄一同起身,初五当晚来到襄阳城下。叫开城门,正要进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来到。“月华?你?”展昭惊讶地问。“展大哥,白玉堂不光是你关心的人,也是我丁月华的朋友!”柔弱的身体却透出万分的英气,手中的湛卢宝剑轻盈而稳重。展昭点点头,感动中透出对这个柔弱女子的无限敬佩。

      进了城,飞也似的找到襄阳王府。心里默念着,希望那人不要来,不要来。但走到冲霄楼门口,依然见到了与曾经一样的场景。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多具尸体,血渍斑斑点点。从一楼到三楼沿路都是熟悉的样子,哪个尸体倒下的位置,哪里机关凌乱的样子,都一模一样。真的是命运吗?重来一次,结局却依然是重复。
      慌忙中跃上了三楼,急忙想看却不敢看,再不敢望那染血的铜网,不敢见散乱的身躯。这一路上与前次光景一般无二的血迹和尸体就已足够令他惊心。我来了,却依旧还是晚了吗?玉堂,为什么不等我?

      到了楼上,没有出现记忆中触目惊心的血色。正中央那收起的铜网还好好的被机关系着,吊在楼顶上的装盟书的盒子依然在摇晃着。在顶端楼梯扶手上,一抹亮白笑看着惊慌失措的自己。
      “你,没事太好了!你怎么肯听话?”展昭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白玉堂翩然跳到他近前,桃花眼一挑,“我不相信你说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我相信你展昭不会说谎,白爷爷可不想英年早逝。”
      说着便伸手拿过展昭手中的巨阙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本打算用刀去砍吊盒子的铁链,然后把盟书取下来。但就在我要动手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好像我手里的刀砍不动这个链子,又好像记得我曾经答应过要等你,等你一起。所以我就想你这只猫应该会来,你从来不敢失白爷爷的约,而且你这把又沉又笨的破剑似乎砍东西的时候还能派上点用场。”

      拔剑,出手,展昭还没来得及细看机关的具体情形,白色的身影已经跃起,巨阙砍在金属铁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道火星闪过,木盒旋即落下。那一抹白色在空中转身,接住,再一个翻转直奔自己而来。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铜网自屋顶落下。展昭本能地展开双臂,将飞过来的白色抱了个满怀,两个人都重重摔在地上。
      “死猫!想撞死我呀!”
      “我怎么知道你突然向我扑过来?”
      “废话!你没看有机关落下来吗?”
      正说话间,四周的墙壁上无数机关被打开,顷刻间箭弩、飞刀如雨下,纷纷射向铜网落下的位置,箭碰在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厉害的机关!”白玉堂倒吸了一口冷气,“昭,你梦里我就是这么惨死的?”
      “梦?”
      “对啊,你不是之前一直叫嚷着我会死,不是梦里看到的吗?”
      “是啊,是梦,一场恶梦。”展昭轻喃着,用手臂圈过身边的爱人,紧紧偎依。

      “盟书已经到手了,我们快走吧。”其他四鼠催促着。两个人才缓过神儿,注意到身边还有人。丁月华看着他们亲密相拥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把头发向脑后甩了甩,提起宝剑,稳定了一下情绪,复又继续做那意气风发的女侠了。
      “夕忽间轻生丧命,打新春两世为人呐!”蒋平看着挂满箭的铜网,不由得感叹道,“能活着真好哇!”
      “是啊,活着真好!”展昭也喃喃低语道。

      沿原路走下楼,展昭的脚刚落在一楼的楼板上,就觉得天塌地陷般的晃动。
      再睁眼,已经到了会馆的房间里。
      “展大人,您醒了?”侍卫问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急切地询问。
      侍卫笑了:“展大人,您又问这个问题,从开封问到襄阳。今天是九月初七,您前天夜里回来太累了,喝了公孙先生配的安神汤一直睡到现在。”
      “九月初七?你确定?”
      “没错,是初七。白护卫刚才还说后天就是重阳节,要出去买些东西准备庆祝。”
      “玉堂,他没事吧?”还是很担心。
      “您放心吧,您在冲霄楼晕倒了,还是白护卫带您回来的,他好好的,取回的盟书已经交给颜大人了。”

      “猫!起来了没?”大呼小叫的声音一听便知是谁。展昭笑笑,这改变结局已经算完成了吧?
      “猫,后天就是重阳了,咱们买些酒菜,叫上我四个哥哥一起去登高怎么样?”白玉堂兴致勃勃。
      “好,不过玉堂不着急回京吗?这苦战过后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这战地的黄花才分外香!五爷要留下来赏菊之后再走。”
      “那展某就奉陪到底了。”
      “呵呵,你这臭猫,你想不陪五爷也不答应!”

      屋内一阵说笑声,屋外的菊花也已经开的绚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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