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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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灰烬
如果记忆可以化为灰烬，何冷凝希望它随风四散，不留一点痕迹，这样生活也许就会轻松很多。
何冷凝这几天闷闷的，上班也无精打采，本来就是好静的人，现在话更不多了。
科长夏姐不止一次狐疑的看着她，问了好几次她是不是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何冷凝借故看书熬夜，没有睡好。
那一天从咖啡馆里冲出来，她没有后悔，更不后悔对林潇说了谎，前尘往事都已如烟飘逝，他们不应该再有纠缠。
如今的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一切已是不同。念及此，不仅想到，雅雅，你现在还好吗？
她永远忘不了张碧雅一脸惊恐与愤怒看着她的眼神，那一刻，她但愿所有的事都不曾发生过。那个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子，天真单纯，活泼美丽，可是有一天，因为她，却像一朵调零的玫瑰，渐渐萎谢了。
其实她与雅雅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这辈子，张碧雅最不想见的人一定是她何冷凝。当时她好怕好怕，以为雅雅要死了，幸好，惨剧没有发生，生命何其脆弱，一瞬间也可以生离死别。
在死亡面前，爱情算得了什么？它轻如鸿毛，却又往往成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又让多少人甘之如饴。
何冷凝突然间觉得自己老了，心已老，六年前一切结束的那一天，她的心已经老去。何冷凝一点儿也不留恋自己的青春，青春无论如何终将逝去，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何冷凝哀怨的神思最终还是被李树的电话声打断了，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何冷凝合起卷宗，抓起桌子边上的手机，来不及开口，李树的声音叫嚣过来：“冷凝，救急啊！”
何冷凝不紧不慢的问道：“树树，什么事儿，这么急？”
“冷凝，‘冰山’今天对我笑了，今晚我们部门庆功宴，‘冰山’说可以邀请好友前往，你一定要来，帮我看看‘冰山’是不是要开始对我融化了。”
何冷凝迟疑道：“树树，你是知道的，那种场合，不太适合我。而且是你们部门的庆功宴，关我什么事啊？”李树暗恋她们部门经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对方一直正眼都不瞅她一眼，难怪只是一个笑容，就这么激动。女人啊，一辈子离不了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还是男人，这好像是张爱玲说的。
“不是的，今天‘冰山’说了，可以带家属，我们部门那些都要带各自的男女朋友的，我没有家属，只好带你了，帮帮忙吧？下午六点，凤凰路上新开的那家名叫芳草地的餐厅，一定来啊！”不等何冷凝回答，李树啪一下就把电话挂了，生怕何冷凝一个踌躇，就不来了。
何冷凝虽然好静，其实并不是不合拍那种人，更谈不上古板，有时也会有活泼俏皮的一面，遇到谈得来的，也可以很健谈，且直觉很敏锐，但凡别人有点什么心思，她一眼就看穿，看人一向很准。这些李树是知道的，所以李树一直感叹，幸好何冷凝做了公务员，否则永远做不了职场上迷迷糊糊的“小白女”，不会有大BOSS爱上的，男人都喜欢弱势群体，天生有强大的保护欲，他们可不喜欢他们那点小心思一来就被女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何冷凝庆幸自己去参加李树她们的庆功宴。
这庆功宴却是李树的暗恋终结宴，原来那个被李树称为“冰山”的上司，早已经有了小女朋友，刚刚留学回来，“冰山”借这个宴会正式把她介绍给大家，可谓双喜临门，不久的将来就要举行婚礼。
自助餐，还可以跳舞，各色各样的酒水摆满了桌子，李树毫无原则的大喝特喝，眼光瞄着不远处的那一对俊男靓女，那个被称为“冰山”的男子，对她的女朋友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在他的呵护下总是甜甜的笑着。
真是够悲惨的，一段恋情尚且还在萌芽中，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给熄灭了。
何冷凝没有劝李树少喝点，如果喝醉可以减轻痛苦，那么这是世上最简单的疗法。身体的麻木与疼痛可以减缓心里的伤痛，那多好，可惜这只是自欺欺人的一种玩法而已。
但今夜，在这种不期然而至的场合下，李树却是要靠酒精来麻醉一下自己才不至于失态。
这一刻，何冷凝知道任何安慰还是劝慰的话都是多余而苍白的，只要不喝到胃出血就好。
看着李树脚步开始不稳，眼神涣散，何冷凝知道她们该回去了。她匆匆跟她的那些同事道了晚安，就硬拖着李树出来了。
凉丝丝的夜风扑面而来，何冷凝侧身看身边的李树，她的好友，那个大大咧咧，热情活泼的李树，涨得通红的脸上，终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冷凝，你说爱情离我们，是不是很远？远到遥不可及，一伸手它就没了。”李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脚步趔趄了下。
“树树，不值得的，你知道。一个压根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对自己的，我们要善待自己。”
“冷凝，你知道从前到现在，我最佩服你什么吗？”
“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佩服的？”何冷凝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无论在什么事前，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与从容？”
何冷凝幽幽叹了口气，“树树，我最恨自己的就是这一点。我也许比较自私，比较爱自己吧？”
“冷凝，我还是羡慕你，真的。你好歹曾经还轰轰烈烈的爱过，哪怕是过去式，但我，你看，上大学那会，也没有认真谈过一场恋爱，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心动的，可惜是白忙活一场。”说完，李树忍不住自嘲的咯咯笑出声来，笑声划破凄厉的夜空，显得很诡异。
李树渐渐止住了自己的眼泪，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拍拍何冷凝的肩膀，说：“冷凝，我走了。”
何冷凝一把拉住她，“你醉了，我送你吧，或者去我那儿？”
李树对她笑笑道：“我没醉，清醒着呢，刚刚夜风一吹，酒早醒了。别担心，我不会去死的，我自己呆着比较好。今晚，谢谢你！”说完一猫身进到出租车里，朝何冷凝摆摆手，出租车一溜烟不见了。
何冷凝发现路对面就有地铁站，觉得自己还是坐地铁回去比较好。这一时刻的地铁少了白天上下班高峰期的喧嚣与拥挤，整个车厢显得空荡荡的，她还在回味着李树刚才那句话——“你好歹曾经还轰轰烈烈的爱过，哪怕是过去式。”
当年她实在太年轻，没有丝毫恋爱经验，因为是不能触碰的爱情，于是她只好像乌龟一样，把自己深深缩在坚硬的壳里，哪来的“轰轰烈烈”？后来发生的事，她悲哀的初恋，甚至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她一直不知道，林潇到底喜欢她什么？他们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同。
不知是第几次见面之后，何冷凝常常在图书馆碰到林潇。
那时，张碧雅为了撮合她与林潇的舍友李贤，常常邀请她一起去参加他们的活动，她其实也没去过几次，后来张碧雅看她对李贤实在没那个心思，也就作罢了。
大半个学期过去了，他们也只是在图书馆偶尔打个招呼，何冷凝喜欢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看书，偶尔抬起头来，就会看到林潇坐在不远处的斜对面，对她微微一笑，她总是假装没看见赶紧低头看书，再不抬起头来。
有一天，何冷凝照样泡在图书馆里打发她的时间，林潇突然坐到她的对面，递给她一张纸条。
纸条上龙飞凤舞写着：“这么久，你何时能给我一个笑容？”
何冷凝低着头，咬着嘴唇，半天不敢抬起头来看林潇，心里转了一百个念头，也想不出林潇为何要给她这样一张纸条。
她听见林潇又沙沙在纸上写了什么，隔着桌子推给她，字写得太快，稍微歪向一边，他的字实在好看，上面赫然书：“你的头要一直这样低下去吗？还是你害怕和我说话？”
何冷凝再咬咬唇，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林潇也专注的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林潇，他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眼睛清亮有神，现在正探究的看着她。
她只好轻声说：“我，我不知道你写的是什么？所以，我无法回答。”
林潇好看的眉毛蹙了下，又低头在纸上疾书：“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我？”
何冷凝也学他用纸写道：“我没有那么虚伪与健忘。你是张碧雅的男朋友，就这样。”
林潇的眉毛又挑了挑，写：“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何冷凝眼前顿时浮现出张碧雅眉飞色舞跟她说林潇的样子，写道：“我只知道，雅雅非常非常喜欢你，你不要辜负她？”
林潇狠狠的看了何冷凝一眼，愤然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离开了图书馆。
何冷凝也不是没有过男生对她表示好感的经验，只是这么张扬优秀的学长突然向她示好，她总觉得这是不真实的，何况中间还夹着个张碧雅，于是她权当这是林潇逗她玩的，她不用太在意。
骄傲如林潇，第一次在一个女孩面前碰了钉子，他可是B大的“校草”之一啊，历来都是女孩们围着他转，对他趋之如骛。而且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用这么长时间去注意过一个女孩，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从张碧雅口中他知道课余何冷凝喜欢泡在图书馆里，于是他制造了那许许多多个巧遇，有时静静陪着她在图书馆看书，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也是很满足很快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有耐心的了，可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孩，每次他对她微笑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笑过，她甚至都没正眼瞧他一眼。
今天他实在不满足于这种现状了，他觉得他应该要做些什么，来打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种僵局，终于将那张纸条递到她的面前。可是，她甚至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表现出惊诧与茫然，并像看一个怪物那样看着他，最后，对他表示，你属于别的女孩，请不要来打扰我。
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充斥着他，心头眼前全是何冷凝低头凝神看书的专注样子，如一尊小小的瓷像，娴静淡雅得又如一朵清莲，在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她仿若从古画里走出来，但不古典，那两道弯弯的眉，又粗又黑，透着倔强与坚韧，对她的好奇超过了他的臆想，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在他心中升腾而起。
然而让林潇气急败坏的是，从那天以后，他一次都没有再在图书馆碰到何冷凝，无论什么时间点。
他们本来就不同系，学校这么大，如果不是有心，难说一个学期也不会碰到一次，林潇莫名的烦躁起来。
再见到何冷凝是半个月后，学校一年一度的冬季运动会。
林潇没有想到纤细瘦弱的何冷凝居然可以跑下1500米，虽然名次位居第六，但是相当的不容易。
今天的她把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辫，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剧烈运动后，脸红扑扑的，接过她们班男生递给她的水，慢慢走到运动场边上的那棵大树下。
“嗨，没想到你挺能跑的。”林潇忍不住的跟了过去。
坐在地上的何冷凝抬头看是他，难得的笑了笑，说：“嗯，好久没跑了。我从小喜欢跟着我爸晨跑。”
难怪耐力这么好，林潇还以为她不爱运动呢。
林潇很想问她最近为何不去图书馆，话到嘴边忍住了，没来由的提起张碧雅，他马上后悔了。
何冷凝马上说：“刚才雅雅跟我说，她要参加女子跳高，你去看看吧？”
何冷凝甚至不问他参加了哪些项目，他可是运动健将，总有女生故意跑来看他比赛的。
他们的篮球赛，张碧雅场场不落，而何冷凝从不在那种场合出现。
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只好走人。没走几步，还是回转身对何冷凝说：“后天我们系与外语系的决赛，你会来看吗？”
何冷凝想也不想就说：“后天我有事，抱歉！”
时间好像定格在那个大树下的白衣女子漫不经心的脸上，林潇对这样的何冷凝，总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年轻的心，总是会莫名的悸动，喜欢一个人，也是不经意间的莫名其妙，并会莫名其妙的去关注那个人，在意那个人，心里有个小小的角落，慢慢住进一个人，会为那个人的所有而颤动。
多年后，林潇还是很怀念自己曾经的那种悸动，青涩难懂，一个人一生之中也许才有那么一次，不需要大声言说，不求任何回报，只要那个人，在那里就好。
他的记忆是舍不得变成灰烬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