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香自心中来》萍踪飞扬

2、第二章

　　第二章断线

　　何冷凝照例过着朝九晚五的平淡生活。
　　档案管理工作，枯燥繁琐，日复一日，不断的收集、分类、整理、保管、鉴定、统计，她们科室有五个人，科长夏姐四十多岁，孩子都上初中了，待人很热情，另外三个，小张与小李都是男同胞，年纪都比他大一点，已婚人士，新来的小罗才二十二岁，活泼开朗，经常会听到她爽朗愉快的笑声。五个人，分工不同，各负其责，在夏姐的领导下，工作一丝不苟，井井有条。
　　这种文职工作，干久了，新鲜感丧失殆尽，大家为了生活，为了工作，只是机械的不断重复着，了无新意，为了工作而工作。
　　何冷凝有时不禁想，大多数人的人生，可能也像她认识的这许多人一般，波澜不惊，在正常的轨道上，出生、上学、工作、结婚、生子、退休，直至人生的终点。
　　繁弦急管，人生匆匆，她今年也才二十六岁，是不是对人生太过悲观了点？
　　即便如此，总有些什么美好的东西是人们想要抓住的，抑或要永驻心间的，就像她。
　　她永远忘不了她二十岁的那个夏天，还有那个夏天发生的所有事，她以为一直以来都把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在冰冷的外表下，她其实有一颗炽热的心。
　　“何姐，需要你把这份文件归下档。”小罗笑嘻嘻的递给她一份文件，召回她恍恍惚惚的神思。
　　小罗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看到小罗成天开开心心的样子，何冷凝在想，怎么她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曾经问过小罗，“小罗，你就没有什么烦恼吗？”
　　小罗眨眨她漂亮的大眼睛，讶然的问：“烦恼，有啊，只不过它一下就过去了，我不跟烦恼着急，它自然就不来找我。比如考大学时，也为自己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烦恼过，可是后来一想，无论如何，总归是考上了，没有落榜多好；大学毕业，就为找工作的事儿，也拼命烦恼过，面试过几次都没有被录用，后来转考公务员，没想到居然考上了，我的同学还吓我，考公务员很难的，没有后台，笔试考第一也没用，面试就会给刷下来，但我居然考上了，你说这是多让人高兴的事啊！现在大家这么好相处，工作其实也不算累，我高兴呀，当然每天开开心心的了。如果哪天再碰上个帅哥爱上我，我也爱上他，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小罗这样说着的时候，何冷凝看到她眼中不断闪现的光芒，是啊，快乐其实也可以很简单，人生本来就是需要务实的，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最好少想。
　　何冷凝对自己工作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她们科不必跟太多人打交道，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应酬，下班关门直接走人，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虚伪与逢场作戏，她就见过接待处的那帮人，好像他们的工作就是应不完的酬，说不完的敷衍的话，看着都累。

　　今天是周五，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周末了。
　　寂寞时，就让自己行走在璀璨繁华的都市丛林中，随着鼎沸的人生，满街耀眼的灯火，是不是会好过点？
　　何冷凝下班后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走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走得累了，她在路边小广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呆呆看着喷池里的水起起落落。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个红色的小皮球突然滚落在她的脚边，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从不远处急急忙忙跑过来捡球，何冷凝顺手抓过球，笑笑的对小女孩说：“接着，阿姨丢给你。”边说边轻轻把球丢过去，小女孩胖嘟嘟的小手还是没接住，碰到手，球就滚落下去，小女孩赶紧弯腰捡起来，甜甜的笑着。
　　此时，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囡囡，你还不谢谢阿姨。”
　　小女孩裂开嘴，脆生生的叫道：“谢谢阿姨!”
　　何冷凝才想起，这就是上次在商场看到的那个漂亮小女孩，想必是他的女儿吧？
　　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老套狗血的剧情，她手中的风筝早已断了线，最近怎么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他。
　　等不及她开口，林潇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何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一种刻意保持生疏与冷漠的客套。
　　何冷凝勉强挤出个笑容，“呵呵，是啊！带孩子出来玩啊！”
　　林潇不置可否的看着她，这个女人，现在过得好吗？他看她很久了，看她一个人呆呆对着喷水池，半天不见她动一动。周围的人与事好像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自在怡然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林潇，我们该回去了，囡囡，到妈妈这儿来。”上次在商场见到的那个女人从侧面绕过来，冲林潇与小女孩喊着。
　　林潇深深看了何冷凝一眼，“那么，再见！”
　　何冷凝点点头，喃喃的说：“再见！”
　　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娶了这么漂亮的太太，有了这么漂亮的小孩，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我应该祝福他，何冷凝在心里说。
　　小广场另一边，有很多老年人随意排着队在跳广场舞，音乐放得震天响，但何冷凝却觉得自己的世界霎时间静止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她不太敢胡思乱想，只好继续发呆。
　　“何小姐，能否请你去对面的咖啡馆，喝杯咖啡？”林潇去而复返。
　　何冷凝惊异的抬起头来，不知所措，“你不是走了吗？”
　　林潇静默了下，慢慢说：“冷凝，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他改称呼了，他不再冷冷的叫“何小姐”了，何冷凝疑惑的看着他，抓起包站起来随他走着。
　　两人默默来到广场另一边的咖啡馆，挑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林潇也没问她，就要了两杯卡布奇诺，他还记得她的偏好。
　　何冷凝下意识搅动着咖啡，浮在最上面的白色泡沫聚拢，荡开，这是她喝咖啡的习惯，把玩半天，才慢慢开始喝。
　　“冷凝，你还是老样子。”林潇看着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其实，好像，我们没有什么再说的了。但是，有一个问题，存在心里的时间实在太长，最终我还是想知道答案。你说，当年我在国外的时候，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何冷凝没有想到，事隔这么多年，他还会这样问她。
　　她踌躇着要怎样措辞，缓缓的道：“你看，当年我是对的，你现在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如果我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你相信吗？”
　　何冷凝茫然的摇摇头，“不信。我希望你，至少我现在看到的你，过得不赖。这——很好。”
　　“冷凝，以前你的同学称你是‘冰山’，看来是对的。看到我，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何冷凝淡淡的笑了下，“我们这不是在演连续剧吧？哪来的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总会过去的，是不是？”
　　“当年的事，你不要自责，其实，不关你的事，这个你也清楚，只能怪我身不由己。你那个电话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就杳无音信，说实话，我曾经很恨你。”林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
　　何冷凝突然感觉到她与林潇，时至今日，两人之间仍然横亘着绵绵不断的滔滔江水，跨不出去半步，嘴里的咖啡顿时苦涩无比，一低头，何冷凝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发出来，“林潇，我结婚了，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
　　她说到最后一句，几乎低不可闻。林潇却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听来分外的刺耳，他有一种想发火的冲动。这个女人，时隔这么多年，在他面前，依然是岿然不动的漠然决断。
　　她结婚了，朋友也不能做了，生怕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他曾经那么爱她，现在也不能忘怀，她却轻轻松松一句“我结婚了”，就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抽身而退。
　　何冷凝不等他开口，丢下一句“再见”，快步冲出了咖啡馆。
　　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再不走，她会忍不住的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忍不住的跟他说很多很多话，忍不住的再一次迷失自我。
　　可是，她们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林潇挫败的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一瞬间呆然若失，他曾经也想拼命把她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不曾想今年年初的时候，在纽约街头无意碰到出国公干的李树，谈到近况，终于知道了她的下落。
　　他曾经那么疯狂的找过她的，但她好似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找到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心灰意冷。他只身在国外，他比她高两届，又不同系，一毕业就出国了，跟她的那些同学不是很熟，更谈不上联系，打电话去问她们系里她的去向，系里也不知所踪。
　　而且，当初她在电话里跟他说：“林潇，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真的，我们分手吧，这是最好的选择，祝你幸福，再见！”何冷凝冷冰冰的声音，这么多年，犹言在耳，挥之不去。
　　原来她到底还是逃离了那个曾经承载了他们欢乐与痛苦的城市，难怪他找不到，在这个南方小城安身立命。李树不愿意与他多谈何冷凝的近况，只是淡淡的告诉她，她过得很好。于是，一种想再见她一面的冲动，终于迫使他来到这里，冥冥中自有缘分，他还没去找她，就这么接二连三的碰到了。
　　可是，碰到又如何？
　　她甚至不愿意与他多说什么，更不愿意再见面。
　　林潇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吐出白茫茫的烟雾，手指摩挲着打火机，前尘往事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那些如歌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