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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的宣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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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在这件世界上,是很可怕的事情。
这种可怕蔓延在各个角落,余指鹿一直为此担心,但当务之急,他要解决一些法律之外的事情。这令他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最后一根烟落在地上,被踩灭。
现在,他坐在警局台阶前慢慢思考。
他有很多问题,当前占据他脑容量最多的,是关于钟怀的。
他想不明白,钟怀为什么总能发现他,他从不认为自己露出马脚,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不该被发现,他隐藏的一向很棒,他甚至能够在人身后,一直到呆到自己愿意出现。
可是这个定律被钟怀打破,这样一个本来不该出现的人。
余指鹿从台阶上站起,带上口罩,从小巷走出。
他拐了两个弯,沿着昏暗的灯泡停在一家地下酒吧门口,红灯悬挂,棕色玻璃将屋内景象遮蔽,门外隐约流露出音乐声,门口的铃铛叮叮咚咚,他走进去,有些嘈杂,酒味弥漫。
余指鹿扫视,并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年轻酒保走过来,黑色杂乱的头发,黑色的耳钉,全身黑色。这人和余指鹿很熟,走过来的同时,递来一杯朗姆酒,他右脸上有道伤疤,从眉头一直到耳垂,神情却极度柔和,半点与凶煞无关。
“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酒保名为杰克,在这里工作了半年。
余指鹿将酒一饮而尽,垂眸,“我杀人了。”他的语气该说的仿佛应该是“我喝完了酒”,而非这句。
杰克顿了一秒,擦着酒杯,低头避开这个话题。
余指鹿看着他笑,“我把司文杀了。”
杰克不得不正视,他擦拭吧台面,“怎么杀的?。”
余指鹿:“我用最简单的方法杀死了他,但是警察不会知道的,他们无能,除了能够跟踪我,什么也做不到。”他将酒杯递还,“人类在死亡前的瞬间,总会绽放出最美的姿态。”他眼前浮现出斑斓色彩,那是最原始最淳朴的神色,没有任何社会因素的玷污,也不会有矫揉造作的掩饰。
他在怀念司文,用不断回忆最美一刻的方式来怀念。
酒馆依然平和安静,余指鹿想,这里果然是不景气了,他静静地坐在这里,他能坐一个夜晚。
在这,他无疑是出众的,很多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这里是同志酒吧,一片全是男性,有人饥渴地吞咽口水,看着T恤下贴紧的□□,妄想着要怎么把这个看似极品的男人带回家里的床上。
有人尝试,三步之内,猛然退缩。
余指鹿嘲笑,弱者怎么配进入强者的世界。
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孤独冷清,充满罪恶。
杰克替他惋惜,“你本来可以找个条件更好的。”他环顾四周,戳了戳余指鹿,“那里有个新来的,你要不要试试?”
余指鹿摇头,“没兴趣。”
杰克兴奋着,“你快看,那人身材相貌可不像是会进我们小酒馆的。”
余指鹿扭头看了一眼,“你喜欢?他住在明月公园旁的小区,位于社区深处,很可能是别墅区,大概是第二列的第三间房子。你找到他的住址,就能开始追求。”
杰克好奇:“你认识这个人?”
余指鹿道,“不认识。”
杰克:“那你怎么知道这人住在哪里的。”
余指鹿道,“他身上有超过一种类型的狗毛,但是家里不养狗,否则他不会买这种材质的衣服,整个温泉镇只有明月公园能汇集这么多类型的犬类,因此他一定住在明月公园附近。”
杰克道,“也有可能是今天偶尔路过那里。”
余指鹿:“今天还没到集体遛狗时间,是昨天傍晚的时候。而且他鞋子上有荷叶残片,高等小区才会干这种花钱的事情。残片新旧不一,恐怕他在那座桥上接连走过好几天。”
杰克点头,“要过桥的话,就是别墅区了。”
余指鹿继续说,“这种人自恃清高,肯定挑位子最好的地方住,全小区视野最好的地方,就是我刚刚说的。”
余指鹿大脑运转,他觉得自己有些能喘过气了,思考的内容一旦增多,他就能忘记本来占据他脑海的一切。旁边推来一杯酒,红艳艳的,余指鹿抬头,是钟怀。
这人简直无处不在。
“分析得很棒。”钟怀夸赞。
余指鹿表情瞬变,冷笑。
钟怀道,“看,我刚刚说不管你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的,这不就办到了。”
余指鹿:“是的,你很厉害,但是我不想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钟怀:“偶尔的情趣有助于加深感情。”
余指鹿神态平静,道,“狗屁的情趣,有什么想问的,一次性问完。”
钟怀是个斯文人,他说话有条不紊,“你在这之前,一直是大公司的主要人物,为什么突然辞职?”
余指鹿嘴角一弯,“你觉得我辞职是因为司文?”
钟怀:“我也很想排除这个理由。”
余指鹿嘲讽味十足,“你不过是一个刚来温泉镇的警察。”他看向钟怀的手表,凌晨一点,他从下往上看遍钟怀,自认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
钟怀问,“你看到了什么?”
余指鹿不语,他能猜出些东西,可他不想告诉钟怀。
这种情况有点像他杀司文前,他也是看出了什么,没告诉司文,所以最后司文死了,——没有任何改正的机会。
钟怀盯着余指鹿的眼,企图从那双黑沉的眼里得到些信息,却弄得余指鹿暴躁异常,余指鹿将身前的杯子一把抽起,随手砸去,钟怀避开,泼溅到了酒液。
红色的浓稠液体从脸颊缝处渗出,钟怀不介意,余指鹿却因为血液而沸腾,他亢奋,眼睛瞪大眼窝微凸,一手压制钟怀,钟怀寒笑退后,像被攻击的猛兽,摩擦利爪。
余指鹿是天生的好战派,他听到杰克惋惜酒杯的声音,但他没有因此停下,他的拳头充满力量,每一下都能让木质家具凹陷,周围的人吓得离开,钟怀毫发无损。
“停下来,小鹿。”
余指鹿莫名地兴奋,无法控制。
钟怀肌肉鼓动,一掌落下,随即眼睛瞪大,没成功。余指鹿嘴角勾着挡下攻击,眼中凶光凛冽,银光嵌入桌子,钟怀赞许点头。余指鹿动作更快,横腿朝钟怀腰部踢,钟怀身子微微后仰,瞬时,钟怀食指扣住余指鹿大动脉,他咧笑着,“你输了啊,小鹿。”
余指鹿可以舍命出击,但是他没法这么做。因为他开始浑身痉挛,脸上青筋加速跳动,像要爆裂。
钟怀像早有所预料,淡色眸子注视着余指鹿,杰克在一旁大吼,余指鹿扭曲着面孔一下子瘫倒在地,钟怀瞥眼向杰克,杰克噤若寒蝉,待气息稳定,余指鹿被钟怀扛起,带走。
他不会死。余指鹿在昏厥前,这么安慰自己。
当他醒来,这点自我安慰被落实。
他睁眼,雪白的天花板,耳边有秒针走动,他很累,累到不想动弹,好像有重物压制自己。他扭头,光晕一片,模糊不清。
有人呼吸靠近,余指鹿问,“这是哪?”
钟怀一身粉色围裙,他将手中杯子放在床头,“医院。”
余指鹿冷然,“鸡汤?告诉我,你把我关在哪了。”
钟怀将余指鹿扶起,背后垫上枕头,“不能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哪,你就知道要怎么逃跑了。”
余指鹿道,“我不会逃。”
钟怀笑,“你是嫌犯,嫌犯对警察说的都是鬼话。”
陶瓷间碰撞发出鸣动,钟怀先喝了口鸡汤,满嘴油腻。随后又将勺子向前递,贴上余指鹿的唇。余指鹿鼻尖微动,抿了一口,面无表情,片刻后,他一脚狠狠朝钟怀踹去。
太难喝了!
窗外阳光灿烂,已经接近正午。
余指鹿回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脑中只有鲜艳的血液,以及发青的面孔。
他从回忆中挣脱,环眼四周,钟怀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望向窗外,蓝色的海水荡漾,还有白金的沙粒,这里是明月小区,观海的地方。他在不久之前,还对这处景点进行过猜想,那人果然是钟怀,只要轻轻地套件外套,气息就能隐藏,让自己无法发现,这是专业与业余的区别。
余指鹿低头嘲笑自我,手腕上还有针头,他左手努力握拳,恢复力量,最后将右手手背的针头拔了,血液流出,他下床离开。
这不是大型医院,而是钟怀的别墅。
他准备逃离,门口坐了一名大妈,他走入房间随意翻出一件大衣,翻窗离开。
余指鹿依旧去了酒馆,他休息片刻,从吧台抽出一把水果刀,藏入衣内,酒吧隔壁的大楼,他很熟悉,他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最后输了一场博弈,前途埋葬。
反正已经杀了一个了,也能有第二个,第三个……万事开头难,后面的都会很顺利。
余指鹿脑中浮现很多的方法,他就像是一名精打细算的数学家,数字在他的脑中组合成刀锋,捅入,血花四溅。
高楼大厦,端庄的表面下,蔓延歪风邪气。他手上的刀,如今是辟邪刀,将一切孽根铲除。
余指鹿的大脑在嘶鸣,血管要爆裂,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让心跳平缓。随后,他一脚踏上第一格楼梯,一格一格,缓慢向上。
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力量?他仔细思索,没错了,就是司文给他的,什么都是司文给他的。
余指鹿开心的要疯,他毁了司文,毁了自己的力量来源,以后,他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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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吵闹,警员终于有所增加。
曾队吼,“都去跟进司文的案子,凶手就在我们眼前,找到线索,决不能让他跑了。”
一群人齐齐应答。
钟怀看着手中资料道,“真是辉煌的简历啊。”
身边有人冷嘲,“等这人进去以后,这些就是废纸了。”
钟怀笑笑不答,乔治匆匆忙忙地推门跑进来。
“队长。”乔治连忙喊,“队长,有新的情报发现!”
所有人安静片刻,曾队道,“说下去。”
乔治吞咽口水,从袋中抽出一份情报,几张彩色照片散落在地,立刻有人帮忙捡起来,方寸之照,下面印刻上橙黄的时间。
乔治:“这是监控头拍摄到的录像,我打印了几张照片下来,上面的人是司文的情人,余指鹿。至于时间,则是——”20点17分,鉴定出来的死亡时间范围内。
照片上的地点在隔壁的镇子,要在短短时间内赶到家里,绝对不可能。
曾队震惊,身边有人问,“有没有可能,第一现场不是余指鹿的家?”
钟怀目光冷凝,“死亡24小时后,血液停止流动,而余先生家中的沙发角上还有司文的血液反应。”接下来的不说也明了。
温泉镇警察局逮捕刑犯的数据迅速倒退,业绩几乎为零,这桩明显的案子一定能侦破,而且还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在此之前,所有的警员都这么想。
曾队一下子坐倒在凳子上,“不对,一定是他,他是用了什么方法?”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钟怀,他手中拿着资料满脸笑意,沐浴在乔治充满敬畏的目光中,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