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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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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丽娆是在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睛发现天已大黑,外面楼道里灯光亮汪汪的透过窗帘照到屋子里来,屋子里的东西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她揉搓了几下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在地上用脚探索到自己的鞋子,趿拉上去开门。
进来的是珂玲姑娘,她一只手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另一只手一下子就摁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一边摁还一边用大嗓门嚷嚷:“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呢。还是刚才老安说你中署了,让我给你送一碗汤饭过来我才知道你回来了。”
李珂玲总是毫不客气地叫安维克是“老安”,这姑娘很现实,知道行不通的事从来不去想入非非。她承认安维克各方面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比如长相啊,文化水平啊、领导能力啊,但他有老婆还和宋丽娆“勾勾搭搭”,这件事最让她看不上,所以特别鄙视他,背地里常常咬牙切齿地骂他“老流氓”!本来可以好好儿的给她当嫂子的丽娆,硬生生让安维克给“祸害”了!这个刻骨铭心的仇恨让她永远也消除不掉。她虽然很听从他的各项工作安排,但从来不正眼瞧他一眼。
李珂玲进来把饭碗往写字台上一放,一屁股就坐到了床上,她说:“老安这个老流氓,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心疼你了,你病了还知道让我给你送一碗饭来了,有进步。不过,丽娆啊,不是我又说你,你得长点脑袋瓤子了,咱们总不能和他这样不明不白地瞎耗下去吧,他怕什么,有老婆、有孩子的,可你呢,迟早还不得另找人家呀。你要是把名声坏了,好人家谁还要啊,我给你说,你得当紧和他一刀两断了,现在车站上好多人都已经知道你们俩的事儿了,今天我就听到王洋那胖婆和人们叽叽咕咕的瞎说八道来着。”
宋丽娆没有吭声,从写字台上端起饭碗来,小心翼翼的平衡着慢慢走到珂玲一旁的床上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李珂玲的圆脸上有些着急:“你呀你!别不吭气啊,你用脑子想想,你能和他一辈子这样过吗?你得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啊,他老丈人可是□□一把手啊,他敢离婚了娶你吗?咱得想清楚,咱就是心性再高,也是个小小的临时工,而且还是个做饭的,他可是个野心勃勃的老家伙,他不会为你断送了政治生命的,赶紧的,赶紧和他一刀两断!要不……要不这样吧,你离开这儿吧,离开这儿你们见不着面,关系自然也就断了。”
宋丽娆一直不吭气,只管吃饭,直到吃完饭把碗放到写字台上,这才用手巾一边擦嘴一边低声说:“我不能没有了这份工作,没这份工作了我妹妹下个月的生活费就没了。”
李珂玲一瞪眼说:“工作好办,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大姨的对门,那个邻居戴阿姨,她妈八十七岁了,让人给找个保姆,工资比这儿还要高出五百块呢,现在还没找到人呢,你去吧。”
宋丽娆又低下了脑袋,她不看珂玲也不再吭声。
李珂玲一脑门子的火冲上来:“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嫌那工作不好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你根本就离不开那个臭男人了!”
宋丽娆没吭声,也不反驳,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她承认珂玲说的对,她的确是离不开那个臭男人了,那臭男人把她的灵魂都吸走了。
李珂玲一脸无奈地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榆木疙瘩脑袋,劈不开!不管你的破事了,爱咋地咋地吧,吃亏的是你自己。我洗碗去了。”她站起身从写字台上拿上饭碗不高兴地开门走了。
李珂玲刚走一会儿,天空就轰轰隆隆地响起了炸雷,紧接着闪电也跟着来了,时间不大雨点夹着风声就盖到了窗户玻璃上了。丽娆立即上床躺下,虽然睡了一下午,但身上还是感觉很乏,躺在床上听着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时间不大她就又迷糊了过去,下雨天睡觉真是非常惬意而享受的。
整整下了一夜的大雨,这晚上安维克破例没有来丽娆宿舍过夜。可是,第二天丽娆起床后却从地上捡到一张纸条,估计是安维克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上面写着:我去市里开会了,自己好好保重身体。今天的饭还让珂玲做,你好好休息吧。
看了纸条丽娆心里觉得暖融融的,嘴角上不由绽放出一个开心的微笑来,看来这个臭男人还是很心疼自己的,丽娆觉得就是上天去给他摘星星去也是值的的。
宋丽娆心情不错,晚上休息的又很好,身上感觉清爽了不少。她走出宿舍,溜溜达达来到车站外头,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愁云,好象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明朗。
宋丽娆站住脚深深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隐隐地只见车站远处走过来一对母女,女人很胖,大脸盘,小眼睛,皮肤很白,但眉毛修理的又细又长,让人觉得很假,她一走路满身的肉肉颤悠悠的抖动,这女人黑衣黑裙,衣服质地很好,肩膀上挎着的小包包是丽娆做梦也没有见过的高档货,冷眼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女人,这女人长得不好看,可她浑身上下透出来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她一边朝站上走,一边用高深莫测的两眼紧盯着车站大楼深处探索究竟。女人的旁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漂亮,打扮得也象花朵儿一样好看,粉红色的发卡、粉红色的小裙,整个小人儿都是粉嫩嫩的漂亮,只可惜人显得有点瘦弱,她蹦蹦跳跳的,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向车站各处张望。母女俩走过丽娆身旁的时候没看她一眼,可丽娆却盯着她们一直淹没在车站的大楼里才转头,心中突然感觉惴惴不安起来,隐隐觉得她们和她有什么瓜葛似的。
宋丽娆刚准备转身回站里去,珂玲就慌慌张张从大楼里跑出来,看见她老远就喊叫起来:“丽娆,你今天身子好点了吧?我妈得了急病住院了,午饭不能替你做了,我得去医院侍候我妈去。”
宋丽娆一听立即说:“去吧,去吧,我好多了,没事,你赶紧去吧。”
李珂玲顾不上和她多说什么,慌里慌张地转身跑走了。
宋丽娆不紧不慢地往厨房走去,珂玲走了,她得给职工们准备午饭去。刚到厨房门口一只手才准备开门,就看到安维克宿舍门口站着刚才看到的那对母女。丽娆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心头的想法不幸被验证了,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局面,她顿时感到不知所措。
那女人整个就是那万恶旧社会里的一个地主婆,眼睛尖刀似的向丽娆扫来,还没等丽娆反应过来,这女人已经逼到跟前了,她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气势磅礴的劲头,丽娆真是不寒而栗。但没想到这女人说出来的话却挺有礼貌的:“请问,安维克在哪儿?”
宋丽娆的心,突然就像被撕开一条大口子一样开始滴滴答答流血。她早知道在远处的一个地方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但眼不见为净,净,就是没有,虽然心里明明知道她是存在着的,但她尽可以掩耳盗铃的自已骗自己,只当这个女人不存在。她似乎早已经预见到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想到是今天,并且是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今天这个女人来得这样突然,难道……。而她,能怎么样呢?只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心尖尖怪厉厉地痛。这种痛叫“邪不压正”。再怎么真心诚意地爱着安维克,她宋丽娆也只不过是一股“歪风邪气”而已。
宋丽娆什么都没敢表露,脸上死气沉沉地装平静,说:“安站长到市里开会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才走。”
女人尖锐锋利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起宋丽娆来,只见这姑娘年纪不大,中等细条身材,眼睛黑漆漆的,小巧的鼻子,红嘟嘟的撅嘴唇很是好看,头上一团蓬松的短发遮住了半边的脸蛋,面色有些病容,显得没精打采的。打眼看上去,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浑身上下透出一种不可遏止的秀气来,最要命的是年轻,年轻就可爱,只要可爱,男人就会不可遏阻地去爱。
打量了半天,女人脸色一沉,不紧不慢却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那个做饭的?”
宋丽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一个做饭的低级趣味小人物竟然如此出名,让一个从未谋过面的“高贵”女人都知晓了,这,绝对不是好事,估计大麻烦要来了。她没有回答,只是特别想证实一下心中的那个不祥猜测,于是胆大包天地怯怯问了一句:“你是……?”
“我是安维克的爱人王琪琪!他什么时候回来?”好象这女人知道她们的关系似的,眼睛里突然放射出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杀气。
果然不出所料,这女人果真是安维克的老婆。她宋丽娆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她,在这女人面前她就是小三,也是这女人的仇敌。这年头是小三横行的年代,“小三”这个词到处泛滥,简直跟肚子里的节育环一样,已然成为伴随妇人们生活的必需品。你百度搜搜“小三”这两字,下面“哗”地出来一大堆,不是有人计划着准备做小三走捷径致富,就是有老婆的男人被小三缠绵悱恻着,下面跟着一堆“老公出轨后的指南”之类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军凑热闹。说她宋丽娆是小三,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其实,充其量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偷别人男人的小贼。小三一般都是奔着成功男人的钱财去的,她们用自己的青春和身体,换取男人的车子、房子、票子和如贵妇般穿梭于某个酒吧会馆的高档生活,所谓的爱,只是她们用来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她这个小三呢?她可以为自己爱着的男人上天入地,吃苦、耐劳,但从来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榨取过一分钱,只要白天她能围在他身边转圈,晚上他能搂着她入睡,吃馒头、喝开水就着老咸菜她都感到幸福。不过,说实话,其实象她这种只偷人不图钱的小三更可怕,她为了爱着的男人,会不顾一切地和正室妻子抢男人,不管男人是当官、发财,还是倒霉、贫贱,她都会不离不弃,要想把这种小三踢出局,真是很难!不过,当今社会已经很难见到这种小三了,宋丽娆就属于凤毛麟角之类了吧。她的一颗心整个属于了这个男人,不计得失、不图名利。她爱的深,也就伤的深,爱情里没有公平。她爱上不该爱的人,就是和永无天日的叹息结了缘;她爱了名花有主的男人,那是眼泪决堤的结果。她爱错了人,爱上了个有妇之夫,那她活该成了偷人的贼!
偷人就是贼,做贼的就胆虚。丽娆突然一时就慌了神,口中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我不知……道。”
宋丽娆打开厨房门想赶紧进屋躲开这女人,可谁知还没等自己抬腿,这女人早已一个箭步跨到屋里去了,人家根本不用你客气地“请进”。丽娆却不敢进去了,她一辈子愧对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就是安维克这块地皮的主人。安维克现在不在,这地主婆要是真知道了她们的事,哪能轻饶了她啊,泼硫酸、撕头发,掐下身,也许还会在她胳膊上咬上一块肉来解恨也说不定。
宋丽娆站在门口仔细看那女人背着的包包,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心想里面不会装有硫酸瓶、铁锤或者尖刀之类的武器吧,要是真有,那她该怎么办呢?虽然自己罪孽深重、罪有应得,但是她也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落个无耻下场呀!
没等她想好是进还是退的时候,地主婆早已经一屁股坐到职工餐桌前的椅子上了,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想干什么,只听她不高兴地朝门口愣头愣脑的丽娆喊了一句:“愣啥?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