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玉宸爱

1、一

　　流芳在澹台殿当婢女已经有七百多年了。
　　最开始的一两百年流芳还会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就老得只剩一层皮，再一动就连那层皮也脆蹦脆蹦地碎成渣渣。不过在安然无恙地过了五百多年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仙界惨剧后，流芳是彻底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再也不担心被剔了妖骨抽了仙气只剩凡胎的自己会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阎王殿——看来三殿下嘲风说帮她去了凡胎，是当真帮她去了凡胎。
　　有了这个认知后婢女流芳就不把自己当个婢女了，虽说两百多年前嘲风已经把她纳为天妃，可一向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流芳又怎么会把三殿下当回事？
　　不把自己当婢女的流芳老是喜欢到嘲风的书房去，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如果运气好看到他又添置了什么名贵新奇的玩意儿，她必是要腆着脸皮讨过来把玩把玩的。而每次她把玩之后又会一个“不小心”把这些宝物给毁个痛快淋漓——什么东海进贡的七彩琉璃珠，什么天帝赏的凝魂结魄灯，还有前两天四殿下刚送来的五色石玉盏……流芳摔起来那叫一个眼疾手快干净利落。
　　每每摔完，流芳就满脸喜气地一边收拾碎片一边对皱着眉的嘲风笑呵呵地道：“殿下若是生气了，可千万别忍着。流芳罪该万死，任凭殿下随意责罚。”
　　嘲风却是四平八稳纹丝不动，只用手撑着头斜了眼睨她。
　　奈何流芳是个不要钱不要命的主，见嘲风不答话竟是十指一紧，攥了把碎片就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
　　还是那没心没肺的笑脸，流芳乖顺地倚在嘲风身旁，露出已经扎进手里染了血的碎片，引诱道：“殿下可以把它们都扎进我手里……或者，殿下想让我把它们吞掉？”
　　流芳娇笑着倒在嘲风怀里，雪白的脖颈一仰，竟是要张嘴含进这些尖利的碎片。
　　毫不犹豫一掌拍掉流芳手中的碎片，嘲风握着流芳的腰就把她压倒在榻上，口气冰冷却是隐隐带着怒气地问：“流芳，你到底要怎样？”
　　流芳被嘲风这么八风不动地压着倒是一点也不见慌乱，她眨巴眨巴眼，笑得颇为春风沐雨：“殿下若是不放流芳走，也大可一掌把我劈了，流芳求之不得，感激涕零。”
　　嘲风闻言只抿了抿唇，便拉着流芳坐起身来为她治疗伤口，看着柔嫩的掌中那皮开肉绽的伤口，嘲风眼角微红地冷声道：“我大不了关你一辈子。”
　　流芳瘪了瘪嘴，不甚在意地瞅了一眼还在渗血的伤口，终是垂下眸子小声道：“嘲风，你带我去找二殿下吧。他手起刀落给我个痛快，也好过我在你这里终日惶惶心有不甘。”
　　正用仙法给她疗伤的嘲风听道她这么说仅是微微愣了一下，复又抬起她已经完好如初的手掌，递到她面前：“他能伤你，我便能治你。你既能容忍他那样伤你，又为何不愿我这样治你？”
　　流芳摊开手仔细瞅了瞅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掌，终是缓缓捏了个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这次是难得一见的十分正经：“因为你治标不治本——伤口没有了，可这儿，还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