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龙女传Ⅱ》武陵渔人

17、万妖宫殿

　　我们顺着山道往东走得时间久了，渐渐的一行人之间拉开了距离：孙悟空走得快，顶着小黄鸟在最前面，一不注意就看不见了；我和阿萝在中间；摩羯和摩昂缀在最后，低低谈论着什么。忽然，球球从我肩上跳了下去往前跑，我怕它丢了正要追，阿萝道：“我去，你别乱走，我找你们容易。”
　　我点点头，很快，球球和阿萝就消失在了昆仑山的翠色之中。
　　“小龙，我问你件事。”摩羯慢悠悠走上前对我说。
　　我忙道：“表哥你尽管问。”
　　摩羯道：“你有没有觉得，阿萝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摸了摸我的头，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旁边的摩昂道：“小丫头迟钝得很，想必是没发觉。”
　　摩羯低声说：“你也注意到了。”
　　摩昂嗯了一声。
　　我一头雾水：“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小龙，阿萝姑娘现在的样子，跟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已经不大一样，就像是……”摩羯顿了顿，看着我说，“就像是长了几岁。”
　　我瞪大眼睛。老实说，我不大会根据相貌猜测年龄，头一次去人间时，在我看来十六岁和二十六岁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摩昂道：“你在幻境几个月，就像过了几年；那也许，阿萝姑娘在这里，和你是一般遭遇。”
　　我摸摸自己的脸，迟疑道：“那么，姐姐很快就会——”我想到昨夜那个梦境，瞬间心里哇凉哇凉的。
　　摩羯和摩昂对望一眼，都轻轻叹了口气。
　　“不对，不对——”我突然想起来阿萝以前是离开过幻境的，还在妖界待了半年，“姐姐她以前出来过，停了将近半年时间呢！”
　　摩羯惊讶地看着我：“你说什么？阿萝姑娘以前离开过幻境？”
　　我点点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正好是东皇一怒乱三界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怎么出来的？难道那把琴的在千万年前就有了，或者幻境的通道，还有其他法宝能打开？”摩羯皱眉问。
　　我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姐姐只说，她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妖帝和天庭在盘古山大战，后来她跟随妖帝去了妖界。半年之后，又碰上大战，她就回到了幻境。”
　　摩昂笑道：“含糊其辞，井井，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本事了？”
　　我扭着手指道：“等我回头问问姐姐，她愿意的话，我就仔仔细细告诉你们。”
　　摩昂伸手过来似乎又要敲我，却突然顿住，对摩羯道：“哥，你怎么了？”
　　“……这地方挺熟悉的，可我虽来过昆仑山，却明明从未到过这一带。”摩羯皱眉看着四周的地形，表情很疑惑。
　　我道：“山中地形有几处相似很正常，像嵩山，也有几座山谷很像呢。”
　　摩羯缓缓摇头，沉吟道：“这感觉委实奇怪，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看到些奇怪的画面……”
　　他往旁边走了走，忽然指着南边的一条峡谷说：“……去那里看看。”
　　“啊？可是表哥，那不是东边。”我道。
　　摩昂摆摆手说：“去看一下也不妨事，你们在此等着，我去前面把孙大圣他俩叫回来。”
　　不一会儿孙悟空和小黄鸟就跟着摩昂回来了，小黄鸟道：“摩羯，你要往南边去作甚？”
　　摩羯道：“我觉得那处峡谷有些古怪，想去一探究竟。”
　　孙悟空道：“既然是心血来潮，就去看看，免得日后心里膈应，走吧。”
　　摩昂道：“是否要等阿萝姑娘？”
　　“姐姐说她找我们容易，再者，说不定我们回来了她还没逮着球球呢，球球最近实在太调皮！”
　　于是，我们几个就朝南边那道峡谷赶过去。
　　“这峡谷所在的地方风水不错。”在峡谷入口，孙悟空说。
　　我乐了：“猴子，你会看风水？”
　　孙悟空笑道：“小虫，老孙当年可不止学了七十二般变化呢！”
　　“哥，这里有什么奇怪吗？”摩昂忽然问。
　　摩羯轻轻敲着太阳穴，说：“……我……你们跟着我走。”他说着就化作一道光往前疾驰而去，猴子和小黄鸟反应快立刻就跟了上去。我还在发愣，不妨被摩昂一把圈起来，然后我就看到四周的景色在迅速后退。
　　“表哥怎么了？”我窝在摩昂臂弯里问。
　　摩昂摇摇头：“井井，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情绪是有些不对。我起初以为是因为东海巨变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啊？”我惊讶地仰脸看摩昂。
　　摩昂咳了一声，转眼看着前方说：“可我问起来他也不说，他的心思我小时候就猜不透，更不用说现在了。我猜，这只是我混乱猜的啊，或许是因为他是在法阵里孵化的，所以法阵被毁，对他有格外深刻的影响。”
　　“你说什么！”我抓住摩昂的衣领子，再凑近了喊道，“什么叫表哥是在法阵里孵化的！”
　　摩昂往后扬了扬头，压低声音说：“小声些，耳朵都被你吼聋了。事情是这样的，东海的龙君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喜欢把选定继承人的龙蛋放到定海法阵里供养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法阵在东海泉源处，当初大鹏明王菩萨滴血修复东海泉源，以致那里至今仍是东海灵气最充沛的地方，龙蛋被放在那里滋养是有好处……”
　　我疑惑地看着他：“鸟爷爷的血这么宝贝？”
　　摩昂笑道：“远古凤凰后代的血，当然珍贵。”
　　“啊，那你说鸟爷爷的血能不能把法阵给修好？”
　　摩昂：“……”
　　摩昂道：“当然不能啦，否则我们还用得着这么辛苦！”他腾出一只手敲了下我脑门。
　　“……也对。嗯，那你们西海是这样吗，你是不是也在法阵里破壳的？”
　　摩昂好笑道：“西海泉源处没有明王菩萨的血，灵气不足，我们自然没有这种规矩。”
　　“灵气再充沛有什么用，把那么小的还没破壳的龙孤零零丢在法阵里，好可怜。”我可是听父亲说过，我在蛋里的时候娘亲天天抱着我讲话来着。
　　摩昂笑道：“说来也怪，本来我们龙族都要在壳内睡满百年甚至更久，然而我哥他在法阵中只待了八十一年就出生了，因暗合九九之数，所以大伯父对他更是看重。”
　　“咦，那不就像人类的早产？他们也常说早产儿聪明。”我笑道。
　　摩昂咳了一声，转脸看向前面。
　　我指着他耳朵问：“你耳垂怎么红了？”
　　摩昂把我的手挥过去：“嗯，井井你这么一凑近，我才发现，你脸真大。”
　　我疑惑地摸摸自己脸蛋，然后老实说：“好像是比你和表哥还有阿萝姐姐的脸大些，没办法，我从小就胖嘛，即便长大了些，底子还在那里，所以肉比较多。”
　　摩昂一挑眉毛，捏了捏我脸蛋，然后哈哈大笑。
　　这时候小黄鸟跐溜窜过来，在我们旁边扑着小翅膀说：“呔！我家肉丸儿现在长成大姑娘了，摩昂小子你怎还这般对她动手动脚！男女有别，男女有别懂否！”
　　摩昂正色道：“明王菩萨，我若是不拖着她，她可跟不上我们啊。”
　　孙悟空倒退着跳过来说：“大鹏鸟，小虫屁大点的娃娃，讲究男女大防是不是早了些？你也忒迂腐了，我们又不是凡人，计较那些个做什么！”
　　小黄鸟叫道：“猴子你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看看肉丸儿现在的模样！你看看你看看！”它翅膀尖直直指着我胸口。
　　孙悟空圆圆的眼睛往我胸前一溜，捂着猴嘴笑嘻嘻道：“小虫是个胖妞，那想必是赘肉，赘肉！”
　　小黄鸟一个猛子朝孙悟空扑过去，尖尖的嘴照着猴脑袋就戳：“赘肉你祖宗！”
　　我疑惑地瞧瞧他俩又瞧瞧摩昂，摩昂似笑非笑道：“……别理他们两个活宝。”
　　“胸前的肉是突然长出来的，”我抓了抓，呃，有一点点疼，“可是太子，阿萝姐姐她并不胖啊，她胸前的赘肉好像比我还多。”
　　摩昂咳了好几声，最后说：“……嗯……这个嘛……嗯……你晚上不是和阿萝姑娘一起睡吗？要不你今晚问问她，我想她应该会替你解惑。”
　　我挠挠了脸蛋，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不要勉强了：“好吧，我问姐姐——咦，你怎么不飞了？”
　　摩昂道：“你自己看。”
　　我往前一看，摩羯正站在一片乱石堆里，表情有些恍惚。我正要喊他，他却突然往下一跳，不见了。
　　“前面莫非是个山坑？”孙悟空一爪拍飞小黄鸟，跳过去往下瞅了瞅，“好深的坑啊，黑沉沉不见底，摩羯太子，下面有什么古怪？”
　　摩昂带着我奔过去，问：“会不会是山精树怪的洞穴？”
　　小黄鸟扑过来道：“昆仑乃是仙山福地，妖怪，啧啧，妖怪恐怕都被那些神仙收去了。”
　　这时候，下面传来摩羯的声音：“你们也下来吧。”
　　摩昂对孙悟空说了句“得罪”，然后一手抓他一手抱着我跳了下去，小黄鸟扑扑翅膀跟在后面。
　　洞底有光华闪烁，照得四周石壁亮堂堂，我定睛一看，原来摩羯举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他正对着周围的石壁发愣。坑底的石壁上爬满了粗壮的墨绿色藤条，藤条上挂着一串又一串模样奇特的果实——牌子样的果实。
　　“这果子长得好奇怪。”我伸手想去摸一摸，却被摩羯一把拽住。
　　他的声音阴沉得吓人：“别动，这是万妖巡逻令，一动就会招出妖灵，一个牌子一个妖灵，互为牵扯。这么多妖灵一起出动，可不好对付。”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两只手牢牢收在背后。
　　小黄鸟和孙悟空齐声说：“万妖巡逻令？”
　　他俩又对视一眼，继续说：“我怎么没听说过？”
　　摩羯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那层牌子，表情越来越阴沉。
　　摩昂轻声问：“哥，你怎么会认得这东西的？”
　　摩羯在坑底走了几步，揉揉太阳穴说：“……我就是记得，我还记得……”他走到牌子最密集的一点，忽然伸手抓住了一枚牌子。
　　我紧张得死死抓住摩昂的衣袖，他低声安慰说：“别怕，那面牌子似乎小些，可能有什么奇妙之处。”
　　果然如摩昂所说，眨眼间坑底就出现了一个魂魄状的年轻男人，他穿着道袍，恭敬而刻板地问摩羯：“何来何往？”
　　摩羯冷冷看着他说：“八方之客，朝拜东皇。”
　　魂魄慢慢消失了，在他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法阵，似乎能通向什么地方。
　　我们都看着摩羯，他盯了那个法阵半响，忽然说：“进去吧。”然后率先踏进法阵，一阵金光过后便消失不见。
　　孙悟空抓耳挠腮道：“稀奇稀奇真稀奇，嘿嘿，老孙且跟去瞧瞧！”说着曲腿跳进了法阵。
　　小黄鸟立刻不甘人后地跟着猴子飞了进去。
　　摩昂道：“井井，你若害怕，便——”
　　我立刻拉住他袖子：“一个人留在这里更害怕，我也要去。”
　　摩昂笑道：“我本来就是说让你紧紧跟着我啊！”
　　等我和摩昂踏进了法阵，只觉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我不禁惊叫一声：“居然是座大殿！”这一叫回声传出好远，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摩羯、孙悟空和小黄鸟正在离我不远处的一座高台上，我紧紧攥着摩昂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发现大殿周围还有几条通道连接别处。整座大殿除了我们再无旁的生灵，看起来已经空寂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所以有些鬼气森森。
　　“摩羯太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孙悟空问。
　　小黄鸟嘎嘎叫道：“我看此地是个魔窟，嘎嘎，昆仑山中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地方，说出去肯定没有神仙会信。”
　　摩羯道：“……这里是……万妖宫。”
　　“啊？！”我大吃一惊。
　　万妖宫这个名字，我之前听阿萝提过一次，那是妖帝建的一座宫殿，连接着妖界和其他世界，相当于妖界的主城。
　　阿萝当时还说，万妖宫在昆仑山有一个秘密出口，这出口只有妖帝本人知道。
　　我瞪大眼睛看着摩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表哥，东海的太子殿下竟然会洞悉这个唯有万妖宫主人才知道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嘿嘿，表哥究竟是不是妖帝呢？你猜，你猜\(^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