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迟歌》清风如陌

3、第三章 离殇

　　“妈妈，你看妹妹啦，都不替我高兴呢！”一如从前的每一次，只要是她想要的，都要顺着她的意思。

　　听着宝贝女儿娇糯的声音，苏母忙不迭地拍着苏钰的手背，“好好好，我这就说她。”

　　苏母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柳眉微挑，“小羽，你那是什么态度？没听到你姐姐说的话吗？钰儿要结婚了，是咱们家的大喜事，虽然楚文以前是你男朋友，可是你们不是没订婚吗？再说，你们也不经常见面，早就没感情了吧。迟早是要分手的，现在钰儿爱上他，也算是成就了一桩美事，你连句恭喜的话也不会讲了吗？真不知道怎么拿到那些文凭！”

　　“哎呀，妈妈，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呢，别气了别气了，妹妹也不是故意的。”苏钰贴心地抚着苏母的后背，微微侧头，眼神纯真无辜，嘴角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苏羽仰头用手遮住眼睛，无声地笑了。这就是她的家人！这就是她的恋人！从始至终，那个男人都低着头不言不语，好像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她紧扣手指深深掐在手心里，控制自己不在这些人面前软弱一丝一毫。

　　手机震动让苏羽浑身一颤，她不动声色拿起手机，“喂，我是苏羽。”

　　“头，”话筒里传来成远冬急促的声音，“三年前新北村张大勇一家五口灭门案犯罪嫌疑人陶英飞潜逃回本市，侦查员在跟踪时被他察觉，在追捕时陶英飞劫持了一个五岁幼童，现正躲藏在城东十里外废弃的水泥厂里，怀疑身上携有武器，钱局指示一定要成功解救人质，逮捕罪犯。”

　　“嗯，我马上赶到现场，你们先稳住罪犯，别再进一步激怒他，你们注意安全，如果他有什么要求条件，暂且全部满足，等我到了现场才说。”苏羽沉声交代。

　　放下电话，苏羽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踏着步子离开。

　　楚文见她要离开，背影显得孤单又黯然，突然心慌得找不到纾解的渠道，惶惶然站起身，鬼使神差地在她背后叫道，“苏羽，你……”

　　话一出口，却被随即而来的手臂拉扯住，低头看向娇小的苏钰以及她的肚子，这是他犯下的错，即使是被灌醉，但已经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苏羽，楚文的眼里包含着诉不尽的痛苦。

　　苏羽听到叫声停下脚步，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除了名字以外再无其他。也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苏羽的眼底聚成风雪，“恭喜”，声音不咸不淡，态度不愠不火，好像无动于衷。

　　推开沉重的门，此刻外面的天空就剩下最后一丝残光，在青暮色的天幕上显得妖异非常。

　　苏羽把警灯放在车顶，在闪烁不停的灯光中飞车赶往城东现场，她的手紧握方向盘，刚才的一幕还残留在脑海里，手上的青筋蹦出，有一股腥味涌到喉咙被她强行压下，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

　　原本半小时的车程生生减半，十多分钟后苏羽就出现在废弃的化肥厂。

　　现场警灯闪烁，一道道红色光线相互交叉好像一副印象画，警车堵在化肥厂前的空地，整座破楼都被警察包围。

　　苏羽取来手枪面容沉静的走到前方，成远冬还在与罪犯交涉，见她来到，把手里的喇叭递给另一个组员，示意他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现在什么情况？”苏羽接过警员画的化肥厂平面图，上面标注着罪犯现在躲藏的位置，三面都是墙，唯一一块出入的地方，他还用孩子做掩体将自己藏在后面，这样狙击手很难射击。

　　成远冬抓起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下半瓶，抬起手腕擦去嘴角的水渍，压不住火气，“他娘的，这小子太贼，无论我们怎么讲政策摆道理，都不管用，他就是死扛到底。已经对峙一个小时了，我担心再这么下去那小子心理崩溃，指不定做出什么事。”

　　苏羽环顾四周，天边最后一抹残光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夜幕不利于追踪罪犯位置，如果陶英飞带着孩子移动，对实施抓捕更加困难。再加上天气闷热，警员消耗的体力也很大，更不用提那个小孩，无论如何要先把孩子救下来。

　　苏羽沉思片刻，目光透过层层暮色落在废弃的厂房里，“向上面申请特警支援，我会想办法把小孩换下来。”

　　成远冬拿着手机走向旁边，快速按下一连串号码，跟上头联系沟通。

　　这时候，骤变发生。

　　苏羽拿过红外线夜视望远镜，视野里发现陶英飞从墙角蹲着冒出来，孩子被他粗鲁的推搡挡在身前，在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啼声中厉喝道，“别他妈唧唧歪歪了，老子走到今天这步也不打算活了，你们这帮臭公安赶紧给老子撤下去，不然逼急了老子谁都别想好过。找你们当官的过来，给老子准备一辆车外加二十万现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这孩子放了。别给老子搞鬼，老子身上绑着炸药，大不了就跟这小鬼同归于尽。”

　　成远冬闻言转身，正巧看见向他看来的苏羽，两年的配合让他明白她此时的表情蕴含的意思，他箭步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头，怎么办？”

　　苏羽转向幽暗的厂房，若有所思地眯起双眼，“你快去买点吃的，面包火腿肠什么的就行，别忘记买瓶白酒。”

　　“啊……”成远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时间、这个环境，买吃的！

　　苏羽冷然的目光扫过来，成远冬二话不说，灰溜溜地爬进车里去买东西。

　　几分钟过后，成远冬拎着一塑料袋食物来到苏羽身旁，视线停在苏羽身上，“头，现在干什么？”

　　苏羽偏头，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嘴唇微张，将设计好的营救方案全盘脱出，要他全力配合。

　　说完转身之际，苏羽感觉身体一沉，回头发现手臂被成远冬拉住，眼睛里蕴满疑惑。

　　“头，你去准备车辆，我去替换人质。”成远冬与她目光对视，一字一句说道。

　　苏羽挣开他的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去。

　　“组长。”

　　一声带着沉痛的叫声，喊住前进的人。成远冬心里沉重万分，他和她都明白此去的危险性，陶英飞不是善茬，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苏羽侧身，淡淡地回道，“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首先，我是女人会降低他的警觉性；第二，我会读表情，会根据他即时的表情做以判断；第三，我是组长。成远冬，执行命令！”

　　“是，”成远冬绷直了身体，话音一顿，“头，你要小心！”

　　“嗯。”声音响在空中，转瞬飘散。

　　苏羽一步步走出警方的布控线，停在对峙双方中间的空地，放下塑料袋，双手举高，慢条斯理道，“陶英飞，我是这里说得算的人。你的要求全都满足你，不过二十万现金有点多，需要时间才筹措，你要耐心等会儿。趁这时间，咱俩聊会？放心，我没带武器。你看，我还拿了吃的，还有酒，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苏羽拎着塑料袋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陶英飞并未阻止，便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成远冬在远处看着黑暗将苏羽的身影一点点吞没，心里不知怎的生出几分不安，他猛地摇摇头，再查看四周时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似乎忘记通知一个人，新来的现世宝——李奇，怎么就把这小子给忘了呢？他赶紧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苏羽在距离陶英飞一米远时被叫停住，他要她拆开食物包装先试吃，见她无恙后再把东西扔过去，陶英飞一边留意着苏羽的动向，一边拿起东西狼吞虎咽。

　　小孩闻到食物的香气再次哭闹起来，声音嘶哑得令人心疼。

　　陶英飞火大地一巴掌拍在小孩身上，骂骂咧咧地说，“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老子掐死你！”

　　见状，苏羽不失时机地说道，“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你带着也不方便，要不然你放了他，我做人质，你说什么我完全配合，怎么样？”

　　陶英飞狐疑地瞅着她，“你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苏羽摊摊手，语气无辜，“我这是为你着想，你想想，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你能跑多远？如果被外面那些警察逮到机会，肯定给你一枪。换我当人质就不一样了，我是他们的头，他们不敢开枪。而你手里有炸药，我为了这条小命考虑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是个聪明人，怎么选择对你最有利，相信你也知道。”

　　语音落下，苏羽便不再说话，默默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只见陶英飞紧闭双唇，眉头紧锁，沉默半响后，肩膀松弛下来，苏羽见到这个动作，便知道已成功了一半。

　　果然，不一会儿，陶英飞开口，“你双手放在脑后，慢慢走过来，要是让我发现你耍花样，我就拉响引信。”

　　“放心，我答应做你的人质就不会变卦。”苏羽耐心地说，“不过，我走过去的同时，你也要把小孩放开，让他出去。”

　　陶英飞一扬下巴，阴鹫的眼光扫了一眼她，点点头同意这个做法。

　　苏羽慢慢踱步过去，心里快速地计算着下面的行动，等孩子脱离危险后，成远冬就会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计划进行，说他要的东西都已准备，然后把车开过来，所有警员后退，与他上车过程中找机会将其制服或者毁掉引信……

　　下面发生的事情也都如苏羽所想的发生，只是在与陶英飞搏斗时，被他的肘狠狠垫了两下胸口，致使先前强行咽下的血在体内翻腾，一时泄力让陶英飞逮到机会，猝不及防地按下炸药的遥控装置，“轰”的一声爆炸声响彻黑夜，红色的火光仿佛要燃烧整个天际。

　　“组长，组长……”被爆炸震倒在地的成远冬爬起来，踉踉跄跄向出事地点跑去，见到零落在地的碎片，跪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李奇赶到现场时，就看见这惨烈的一幕。不知不觉，却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