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
“脑袋都不想要了吗！？”帝座上俊美的男人沉着脸，口气相当可怖。邱岚越挥手打翻了一个名贵的砚台，内心焦躁不已，殿中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和侍卫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才几个小时不见，景郁就发起高烧卧床不起，至今还未清醒，这票吃皇粮的草包当真不想要命了？！
当了三年尚书，季景郁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常年练武的体格更是极少生病，放在几个月前，仅仅是吹风灌酒，根本不会发烧到需要卧床的地步。
果然还是，伤害了他……年轻的景帝攥紧拳头，叱退众人。
可能，真的太受打击了吧。邱岚越苦笑不已，起身走向寝宫。
拖曳及地的镶珠幔帘随风轻扬，层层叠叠，影影绰绰。邱岚越走到窗边合上窗格，深吸一口气，走近床榻。
季景郁身上换了白色亵衣，伤处的药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由自己亲手料理了，此刻的他双手搭在锦被上，面色还是略显病态。邱岚越怔怔地看了一会，将人的手轻轻放进被子，掖好被角，继续忧心地注视着心爱的人。
浓密微翘的羽睫安然地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灰黑的阴影，掩去了阖目之人的憔悴，秀挺的鼻梁泛着莹莹水光，鼻翼轻动，薄汗闪烁。邱岚越执起丝帕，擦拭着季景郁的脸庞，而这细微的触感，仍是惊醒了昏迷的病人。
艰难地完成了眨眼的动作，季景郁嘴唇一张一合，低声道：“水……”
勉强听清了毫无力气的一个字，景帝忙命人送热茶进来。小心地扶人靠坐在床上，就着自己的手喂了几口水，温言问道：“身子爽利点儿了吗？我叫御医给你去煎药了，先喝点儿粥，待会儿喝药。”
季景郁眼神清冷，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邱岚越端着茶盏的手，淡淡道：“我自己来。”
侍女只好递上清粥，退出了门外。
“真的不用我——”邱岚越的“喂你”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不用，你用不着把这当成赔偿，事后弥补有何意义？何况，我并非女子，还不至于因此消沉。”季景郁说完最后一句，唇边陡然逸出一抹嘲弄而冷峻的笑，看也不看邱岚越，自顾自端着粥慢慢啜着。
不知不觉下肚大半碗，季景郁才发现自己确是饿了。利落地解决掉剩下的粥，太医也正好把药端过来了。
“刘太医，景郁有无大碍？”邱岚越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
刘太医颤巍巍地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慢悠悠道：“回皇上，帝后殿下并无大碍。殿下身体健壮，食用几日汤药即可，只是……”
“只是什么？”问话的却是季景郁。
“只是殿下，心病还须心药医，单这味药，老臣无计可施。”刘太医恭敬地拱手，语气依旧温和。
这话说得委婉，听得邱岚越脸一阵白一阵红，看上去倒比季景郁还病得严重。
“……劳太医费心，朕自会照顾好景郁。”最后，也只得收拾好情绪打发人下去。
啧，这景帝脾气倒还过得去，不过还是欠火候，该磨磨。刘太医弯了弯皱纹横生的嘴角，拢手离开。
季景郁默然喝完了药，兀自半闭了桃花眼，斜倚在床头，呼吸绵长悠远。
两人相对无言。
“景郁，我——”
“不必说了，大丈夫敢作敢当，没什么好解释的，也没什么好怪罪的。倘若你再这般，可就有失身份了。”
“对不起……”
“呵，接下来你要说什么？会对我负责？不必了！我季景郁没那些姑娘心思。陛下还请走吧，或者，在下先告辞了？”季景郁说着就要掀起被子下床，邱岚越急忙拦住，讪讪道：“你别动，我走就是了。你——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我——”低头接触到季景郁锐利的眼神，景帝一席话全吞回肚里，想开口却无从说起，只得放下帘子，一步三回头地回到正殿。
指甲早已深深陷进掌心，摊开一开，血色蔓延。
季景郁长叹一声，缓缓笑了，笑声渐渐变得凄苦，最后凝成哽咽，闷得人胸中钝痛不已。
我们非得走到这一步么？岚越……
错已犯下，今后的日子，要我怎么坦然面对一个曾经强要过我的男人？怎么压下那股愤怒和怨恨？
这双手还没有杀过人，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想扼住你的喉咙。
让你也体会一下，刻骨铭心的痛，窒息般的绝望。
可是我更无法直视的却是我自己。
我恨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恨我为何在漫长的相伴时光中没有制止这段孽缘；
恨我为何不敢回应也不忍心直截了当地当面拒绝；
恨我为何在你欲`火焚`身时不知轻重地对你心软；
恨我为何一直都无法面对你的情意难以得到解脱……
你说，情之一字，到底为何？
“怎么连我，都看不清了呢……”季景郁喃喃道，终是不敌疲惫，陷入沉睡。
邱岚越对着案几发了半宿的呆，一封奏折都没有批阅。
“陛下有心事？”一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无息。
“你什么时候在的？”邱岚越揉揉眉心，看着凭空出现的但存，登时无语。
“从陛下拿笔开始，一直在。”但存躬身一礼，随即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眉眼虽还是无甚表情，口气却比对季景郁轻松得多。
邱岚越愣愣地看着晕成一片的墨渍，忍不住自嘲：“警惕性这么低，竟然没发现你来。”
“陛下可是在想公子？”即使季景郁已是帝后，但存仍没有改口，邱岚越也懒得纠正，“是，朕做了对不起你家公子的事，无可挽回。”
“陛下若是只想着无可挽回，那才是真对不起公子。”但存缓缓开口，抬头直视邱岚越哀伤的目光，“公子虽下嫁于陛下，但公子还是公子。”
邱岚越骤然瞪大眼睛，扶额颔首：“是朕错了，错得太不是地方。”
是了，景郁即便贵为帝后，却是个文韬武略皆属上乘的将才。自己哪怕说要平等对待，始终怀有呵护的心态。可他是季景郁，不是个娇滴滴的女人，他需要的不是呵护，是展现才能的一方天地。
这样硬气的男人，怎能窝在后宫独享无边寂寞？
“你去劝劝你家公子，朕——我已经想通了。”邱岚越含笑，满心都是势在必得。
季尚书，我爱你敬你，却忘了凭靠你。
你不是伴侣，是我的左膀右臂。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