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海里鱼儿游》寂静清和

4、鱼儿才是主动的那个

　　第二天一大早。
　　小海乖乖地坐在爸爸身边，一边嚼着小笼包子——因为吃得太投入而有点喘气儿，一边问目光呆滞的伞叔叔有没有给鱼儿准备彩纸和剪刀，果不其然，他见到伞宇一脸惊讶又有点惊恐的表情。
　　于是蓝海乐呵呵地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了小剪刀和一袋彩纸出来。
　　“鱼儿，以后每天要和爸爸说第二天要带的东西哟，不然就没有的用啦！”小海把小剪刀和彩纸往鱼儿面前一放。
　　在和小馄饨搏斗的鱼儿眼睛瞬间就亮了。
　　因为剪刀是他最喜欢的尼莫鱼的图案，上面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黑色的字。
　　“小海，这个是什么呀。”鱼儿指指黑黑的东西。
　　“这是你的名字，鱼。爸爸教我写的！”小海拍拍胸脯。
　　“咯咯咯——”鱼儿咧着嘴傻笑，看看小海又看看漂亮的小剪刀，反正一直无视身边那个顶着黑眼圈，笑得僵硬无力比哭还难看的舅舅。

　　“谢谢。”
　　鱼儿无视伞宇，但是伞宇不能无视别人。
　　昨晚他就睡了四个小时，一早鱼儿又尿床折腾了一大通，终于坐在馄饨摊前想喘口气，结果刚又差点被小海说的剪刀和彩纸吓到，伞宇揉揉太阳穴，抬头对小海他爸道谢。
　　反正蓝海只会看鱼儿不会看他。
　　倒是蓝淼，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伞宇。

　　鱼儿吃了半碗馄饨，又和蓝海比赛吃了三个生煎包，饱了。
　　终于看到两个圆乎乎的孩子手牵手进了幼儿园。伞宇特意站在蓝海身后，和在门口的顾女士保持一定距离，生怕被抓过去又要被叨叨好久，昨天他来送水彩笔的时候，顾女士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嫌弃来描述了，伞宇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她了，他也懒得去琢磨。
　　他现在就想快点回办公室找个沙发眯一会儿。
　　太TMD难熬了，得想办法把鱼儿送走，越快越好。

　　伞宇黑着脸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脑子里盘算着送走鱼儿的事儿。
　　这么被玩下去他一定会疯，要么让老爸把鱼儿弄走，要么他走。

　　从小到大，老爸总说他没心没肺没良心,伞宇也这么觉得，大概小时候爸妈离婚，自己的反应太淡定从容。伞宇从小就是那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虽然小时候顶着一张可爱的小脸没事儿撒娇卖萌，也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缺爱，想要更多人喜欢他而已。
　　现在他还是缺爱，只是补偿自己的方式变了——与其等着别人来对他好喜欢他，不如自力更生。
　　他有能给他带来心灵满足的工作，也有能给他带来□□满足的各种艳遇炮友。
　　心灵和□□的伴侣让他的生活充实而爽快，现在这一切轻松地被一个四岁的孩子给折腾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爸的电话接得很快。
　　伞宇也没准备和老人家拉家常：“爸，鱼儿什么时候走？”
　　那边淡淡地问：“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经常诅咒我，我已经打了几天喷嚏了。”
　　“呵呵，怎么会，鱼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走？”伞宇强忍着客套了一秒钟，口气冷若冰霜。
　　“之前晶晶传绯闻，把鱼儿的事儿爆出来了，这不找你做掩护吗，晶晶说等狗仔拍到你们父子俩再核实你们的父子信息……”伞父在那边慢悠悠解释。
　　伞宇一直没大没小惯了，冷冷打断他爹的解释：“爸，你玩我呢？想让狗仔拍到的话，不是花点钱让他们在幼儿园蹲点，我和鱼儿演一出，再把户口本往他们脸上一拍就完事儿了，现在这是做什么？！”
　　伞宇绝对听到了电话那头老爸低低的笑声：“孩子，戏要做足了，而且你还能好好地给我打电话就证明活得还不错，再接再厉。”
　　“啪嗒——”一声，电话挂了。
　　伞宇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很想把它砸了。

　　这是赤果果的报应吗？
　　因为他是GAY，老爸想抱孙子想疯了吗？

　　“你早上吃了什么？”
　　“关你P……”伞宇的心情烂到家，可他身边总不缺爱管闲事的。
　　他忍！
　　“刚鱼儿吃剩的半碗馄饨。”伞宇觉得自己够烦了，好歹人家帅哥长得能看还是个能帮忙的，于是强迫自己态度好点再好点，伞宇丢下一句话去拿车，安慰着自己暂时别想鱼儿的事儿了，一堆工作上的破事儿还等着他呢。

　　“你等等，吃点再走。”蓝淼喊住人。
　　“不用了。”
　　“走吧。”

　　伞宇见过爱管闲事的，没见过像蓝淼一家人这么爱管闲事的。
　　当伞宇又坐在馄饨摊前，心里开始碎碎念。
　　笑容可掬的馄饨大妈，端上一碗豆腐脑和一盘葱卷，看起来做得很精致，伞宇知道自己不吃大概又要挨唠叨了，就往嘴里塞。
　　“昨晚没睡好？”气质土豪帅哥问他。
　　“……”伞宇省着力气懒得说话，以他的经验，别人叨叨的时候他要是每句话都应一声，大概会累死。
　　“鱼儿已经三天都穿同样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倒是记得天天换。”帅哥在叨叨。
　　“▼▼”这人管得也太宽了。
　　“这几天降温，鱼儿穿得有点少了，小海说鱼儿没有活动的运动衫，记得给他买一套，穿着脏衣服也不舒服。”
　　“▼▼”闭嘴坐在面前让我多看两眼能死？我操，你老婆是怎么忍你到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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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 伞宇咽下包子，想结束这段对话。
　　“那我说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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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天天幼儿园边上的小店里，摆了十多年馄饨摊的王大妈，正熟练地把薄薄的馄饨皮加上少少的鲜肉馅儿，以每秒拧出Ｎ个小馄饨的速度在飞快地做馄饨。
　　王大妈和老伴在这儿卖馄饨有很多年了，因为人好做的东西实在又美味，馄饨摊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过了幼儿园孩子吃早饭的高峰，马上就有大批上班族要来吃馄饨，现在刚好有点空档能喘口气，于是她一边包馄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隔壁桌两个爸爸的对话。
　　王大妈观察隔壁幼儿园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那么多年，一下子来了两个养眼的帅哥坐在那儿，不看都对不起自己，虽然自己的老伴兢兢业业地在边上忙着做包子，但是他那张老脸不也时不时地往两个爸爸的那桌子瞟不是？
　　那个高一点壮一点的爸爸穿着羊毛衫和风衣，衬衫领子服服帖帖地翻在外面，很是有气质，他正一脸认真地叮嘱着对面那个塞着葱卷一脸迷茫和不耐烦的爸爸，那个吃葱卷的爸爸的儿子长得特别可爱，像个小姑娘，这个爸爸也长得好看，大眼睛，挺鼻梁，穿的衣服也洋气，就是态度不怎么好，而且，总是一副死鱼眼。
　　对此王大妈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你说好好一张脸不爱笑也不怎么说话，太可惜了。
　　比如此时，英俊的爸爸问好看的爸爸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好看的爸爸那双死鱼眼终于从葱卷上转到了漂亮爸爸的脸上。
　　然后叹了口气，竟然翻了个白眼。

　　那样子又无奈又可爱。
　　王大妈转头偷偷地笑，他绝对听到老伴不可闻地说了句：“作孽哟。”
　　然后她看到英俊的爸爸嘴角抽搐了，然后摸出了手机……

　　蓝淼对面前这个游魂的伞宇不抱什么希望。
　　把自己刚说的内容编了条短信，看不看是他的的事儿。
　　“都发你手机上了，今天别忘了来接鱼儿。”蓝淼也觉得自己牛弹琴，面前这个条大鱼，和那条小鱼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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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伞宇觉得，这一周过得比他过去二十六年全部加在一起还要缓慢。
　　他每天一大早就要折腾孩子，到了幼儿园还要面对两个爱管闲事的大人和一个爱管闲事的孩子，从来生活快节奏的他每次在鱼儿慢吞吞吃饭慢吞吞尿尿慢吞吞和小朋友们说再见的时候都要抓狂。
　　而且一向工作效率牛逼的他发现手上的项目竟然有点赶，不知道是因为飓风逼得急，还是因为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四点半要去接孩子，晚上经常折腾完孩子自己就精疲力尽了，根本没什么工作效率。
　　还有，他每天要看鱼儿和小海没完没了的十八相送，还有某人按时按点的提醒短信。
　　伞宇真心觉得——
　　自己回国是来受罪的。
　　不过你还别说，蓝淼的短信其实挺有用。

　　伞宇那天随口抱怨鱼儿每天都会尿床，蓝淼就发短信告诉他在鱼儿上床前要看着他上一次厕所，半夜还要叫醒再上一次厕所，这样他就不会尿床了。伞宇当然觉得麻烦，但是他更不想每天都从尿湿的床上醒来，于是他就照着短信去做，鱼儿终于没有再尿床了。
　　为了不被唠叨，他每天给鱼儿换外面穿的衣服，然后他发现小孩子的衣服都是看着好看，其实穿起来特别费劲，每天穿衣服跟打仗一样，伞宇无比希望现在是夏天，小孩儿裸着也能抱出门去。
　　还有，每天早上伞宇也有按照蓝淼发的短信给鱼儿准备要带去学校的剪刀、蜡笔和彩纸，也就再也没有狼狈地跑去幼儿园送东西。

　　周五伞宇醒来，觉得脑袋疼，他也没往心里去，因为鱼儿不尿床了但是死活不肯起床，不头疼才怪。
　　开车去幼儿园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咳嗽了几声又打了几个喷嚏。
　　鱼儿和小海喝豆浆的时候，他晕晕乎乎地听着隔壁桌的妈妈夸小海聪明鱼儿漂亮。
　　等他在飓风干完一天活，陆因问他要不要出去吃一顿的时候，伞宇终于确定自己在发热。

　　“我得去接孩子。”伞宇问同事要了片感冒药吃了，说起话来喉咙都疼。
　　陆因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笑道：“你真的当奶爸了？”
　　“哥，如果我被玩死了，记得帮我收尸。”伞宇看看时间，手机上已经躺着顾女士提醒他接孩子的短信，“我得走了。”
　　陆因看伞宇脸色不好，担心地问：“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和路康帮你一把？”
　　伞宇走了几步回头道：“你和康哥以前带过孩子吗？”
　　“我们养过猫。”陆因看着手上的文件，抬头认真地回答。
　　“算了吧，我家那条鱼儿和猫是两个不同的品种，真有什么闪失，我会被念死。”伞宇摇摇头，觉得脑子里难受得像是有浑水在滚来滚去，难熬得很。
　　陆因喊他不行了给他打电话，他们来救人。
　　伞宇只道：“我现在只想快点把你们这里的破事做完，我好回美国去。”
　　送不走鱼儿，那就只能自己逃跑。
　　好在这一天终于要熬完了。

　　可半个小时后伞宇崩溃地发现，原来周五的十八相送环节貌似特别漫长。
　　伞宇穿得少，站在幼儿园门口吹着冷风，鱼儿和小海你侬我侬的，已经拉着手说了十几分钟的话了。
　　还没完。
　　伞宇好想马上回家躺在床上休息。
　　他连站着看两个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后来是蓝淼过去和蓝海说了点什么，蓝海这才良心发现，摸摸鱼儿的小脸说了句：“鱼儿拜拜，礼拜一见。”
　　然后烧得迷糊的伞宇眼睛都瞪大了——因为他看到自己家的鱼儿，一手抱着尼莫一手抱着蓝海，一口就亲了上去。
　　而且，亲的是——嘴。
　　伞宇绝对看到蓝淼想伸手去阻止的，只是鱼儿的动作太快，他的大长手伸了一半，只能尴尬地放了下来。

　　两个孩子的小嘴都红嘟嘟湿哒哒的。
　　碰在一块”啵～”的一声，别说他自己看呆了，周围几个家长也都朝这边看过来。
　　两个孩子亲吻的动作是标准的一个捧脸，一个闭眼。
　　小海被亲完还乐呵呵地张开眼，看看鱼儿可命地笑。
　　你妹的小脸还红了，鱼儿低低头，眯着眼睛也可劲儿傻笑。

　　伞宇头疼得更加厉害了，他一说话嗓子就疼，张张嘴，最后还是翻了个白眼，一把抱起鱼儿走了。
　　鱼儿趴在他肩膀上还和小海再见呢。
　　伞宇心里闹哄哄的，又叹气世态炎凉。
　　这条鱼儿，和那个小海，还真是一见钟情外加情意缠绵。
　　要是两个孩子是成年人，大概现在床单都滚了好几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