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梦好GL》青阿芒

72、我瞻四方

　　莫声谷喝道：“你倒狂妄！”挺剑刺来，迅疾非常。蒋孟舟举剑荡开，见他这一剑绵劲不断，蕴含极厉害的后招，心想：“这位莫七侠内力不及师兄，剑法却倒厉害。”
　　张三丰名下七名弟子，但真正得到他亲传的，只有五人。殷梨亭和莫声谷的武艺是由五位师兄传授，他二人年纪尚轻，内功修为自是不足，但二人能拜得宗师门下，禀赋当过常人，侪辈之中，鲜有能敌。只见剑芒微动，莫声谷一剑快似一剑，剑光笼罩了蒋孟舟的七处要害，众人瞧得出来，无论蒋孟舟如何抵挡，势必身上要中上一剑。
　　莫声谷自知非敌，原盼先声夺人，一上来便使强招，自忖这一剑无论对方如何趋避，总讨不了好去。哪知蒋孟舟不守反攻，手腕翻转，长剑转刺莫声谷左肋。这左肋是剑法破绽之处，只是常人见到这一剑，自身都难保，便是见到破绽也是无暇顾及，莫声谷想不到对方对这一剑不以为意，又见对方来势奇特，若是不立即收势，剑锋未及对方，自己的左肋就要被刺穿。
　　饶是莫声谷见机极快，急忙回剑缩腕，袖口还是被划破了一个口子。蒋孟舟不待他回神，剑尖疾点，一招未过又攻一招，攻势连绵不绝，剑法固然俊雅，人亦是风神玉立，从容潇洒，颇有几分超凡绝俗之姿，新丽风流之态。莫声谷此时再无出招的余裕，只得化攻为守，一步步后退，疾挥长剑，紧守门户。偶有一两招灵光一现，显出极高明的风范。
　　周围人哄笑道：“我看这异族小子的剑法跟掌法一样，花里胡哨得很，这是斗剑又不是舞剑。”
　　莫声谷深知蒋孟舟所使的这套剑法绝非好看而已，这些剑术看似花俏实则凌厉，招招指向要穴，若非他凭仗武当梯云纵在场中左趋右避，只怕这时身上已是鲜血淋漓。他听到这些人的玩笑话，脸上不禁一红，想到：“武林同道一提起武当轻功，总是齐声称赞，今日我却当作逃命之用，当真让武当派威名扫地了。”
　　又过两招，莫声谷抵御不及，越发手忙脚乱，武当诸人见莫声谷情紧势急，各舞长剑，一齐攻上。单以内功而论，武当六侠无一是蒋孟舟对手，武当六侠结阵时又耗了不少内力，虽然这时功力都打了折扣，无法全力施为，但六人合攻，阵法一经催动，仍是威力无比，无人敢撄其峰。但见场中七人出剑换招迅捷非常，虎虎生风，险恶万分，不过十招刚过，却像是过了十年之久。武当六侠所围的圈子时大时小，蒋孟舟又拆了数招，越感压力倍增。寻思：“我要与他们速战速决才好，可是要怎么个速法，才能突破此阵？”
　　一个人功力再深，也决不能敌过三十二位一流高手，武当六子打定主意要以逸待劳，要她慢慢耗尽力气，是以出招越来越慢，张弛有度，不知不觉将圈子合拢起来。以静制动本是武当派的拿手功夫，武当讲究气息绵长，双方过招，越是往后，武当武功越现出功效。这时以慢打快，局势更是大大有利。
　　蒋孟舟忽地想到这六人发动阵法，着实威猛无俦，但个人功力有高低之别，何不分而击破？一想此节，她剑法斗转，刷刷刷连刺三剑，直向殷梨亭攻去，六人中以殷莫两人内力最弱，俞莲舟张松溪见六弟情急，回剑相护，宋远桥斜剑劈来，力缓势重。蒋孟舟不挡敌锋，化守为攻，凤曲长鸣，响隔楼台，棹歌中流，一招招向殷梨亭攻去。殷梨亭见对方剑法精奥，不敢大意，拼命守御。
　　七截阵攻守兼备，武当诸人间心意相通，相互支援，一人势危，其余五人同时发难。蒋孟舟但觉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七截阵攻势缓缓涌动，实在避无可避。七截阵越围越小，优劣之势愈发明显，蒋孟舟咬牙紧拼，情知目前之形，自己至多能斗二三十招。
　　这时人群中有人欢呼道：“异族小子不行了，喂，你们若知道好歹，还不快快弃剑投降，听凭处置。”
　　众人哄笑间，只听一人脆生生地驳道：“呸！你们打群架，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了，有本事一对一单挑。”众人循声望去，正是素素。
　　在场诸人想到，那年轻人把空智打成重伤，现在又与独挑武当六子。若论单打独斗，此间恐怕无人是其敌手。但若说正派人士之中，竟没一个能打得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且那人与魔教似乎渊源极深，说出去邪派又不知会如何取笑。因而对殷素素这一句，谁也不好辩解，自认其非。
　　一个年轻僧人反击道：“仗着人多打架不光彩，你们魔教大闹少林，胡作非为难道就光彩了？”
　　殷素素冷笑道：“是，你们光明正大，人所景仰，我们便不容于世，那还不快将我们杀了，好成名门正派的美名。”她一个娇弱少女，受了内伤，如今又有数千人与之为难，少林僧众慈悲心肠，均不愿在此刻与她为难。那年轻僧人见她言辞犀利，辩说后反处下风，只好掩口不语。
　　武当六侠心中本存愧疚，以六敌一，于情于理都是有失，若非蒋孟舟内力太强，也不会展开阵法对付一个后辈。殷素素每说一句，六人手上的攻势就缓了一分，蒋孟舟顿感压力大减。
　　突然一人笑着回道：“小妖女少来狡辩，你也撑不了多久了。”
　　蒋孟舟听见，回望向素素，见她紧按心口，丽容失色，心中大急。这一分神，宋远桥竟从她翻领口处劈下一截貂毛下来。蒋孟舟大感急躁，每每猛冲过去，总是不成。
　　这时对招之人已从殷梨亭换成张翠山，就听他说道：“蒋公子，我们虽然功力有损，亦有把握胜你，你何不劝殷姑娘认错，想来少林派也不致太过为难。”
　　蒋孟舟被他一说，心中忽然一片雪亮，剑法渐渐露出破绽。六人见机欺近丈许之内，剑锋破空声清越近耳，待到六人齐至，蒋孟舟侧身斜避，左手食指与大拇指在六人剑上击弹，她这时内功纯厚无比，弹指之力远胜从前。只听得铛铛铛六声激响，六人手中长剑猛震，不由自主地飞向上天，武当六侠变招极快，当即换剑为掌，齐齐攻来。蒋孟舟左足绕身扫过三圈，六人为腿法所逼，连退三步。这“扫叶腿法”她曾在武当山下为救俞岱岩，情急之下逼退敌人，哪知今日竟会反戈武当派。
　　便是这么缓得一缓，蒋孟舟扬剑“吸”走掉落下来的一柄剑，击向俞莲舟，又“吸”走一柄剑，击向张松溪。她弹剑时有先后之别，掉落时便有先有后。而玉箫剑法中另有一处妙用，便是可催动真气，附上极强吸力，她趁此机将武当诸人的兵器搅得乱七八糟，指东打西，好似六把长剑成了她手中暗器一般。
　　群豪见场上局势陡转，七截阵阵法大乱，武当六子将剑抄在手，不分是谁的兵器，齐抢攻上。蒋孟舟剑指张翠山，待近身前，手腕一转，撩剑反劈，攻向张松溪。张松溪举剑格挡，蒋孟舟又舞剑横扫，反身斜劈，殷梨亭耳听风声飒然，眼前剑光几闪，寒如冷霜，快如疾电。殷梨亭护住身前门户，哪想蒋孟舟突然止步，右手背后，反手刺出，左脚踢向宋远桥。莫声谷本欲高纵身子刺向她后心，见蒋孟舟猛地反刺，他身在半空，躲避不及，但若不避，便是自己撞上对方的剑尖，那剑尖正对准他胸口，说不准便会丧命。当此情急，莫声谷左掌发力，击向地上，借力上纵，躲开这一剑。蒋孟舟趁隙跳出圈子，纵身跃向殷素素，众人见她身法鬼魅，实是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不由惊异。
　　九阳真经练成之后，不但天下武学随手拈来，皆可为之用，威力倍增，而且轻功进展神速。桃花岛轻功本就高妙，得此经历，她的轻功更是上一层楼。
　　圆音圆业以为她要救走殷素素，挥着禅杖扫来，蒋孟舟右足在禅杖上轻轻一点，飞身而过，虽有数人围住素素，却又哪里是她对手？蒋孟舟一一踢到，身子欺近殷素素身后，左掌按住殷素素背心，缓缓送入真气为她疗伤，长剑架在殷素素脖子上，作挟持之状：“你们谁胆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方丈大师，你不想见到血溅少室山的场面吧？”
　　剑刃距颈不过寸许，只要她将剑向里轻轻一送，殷素素立时就会断命。她这一出，惊得人人诧异，不知其情。莫声谷斥道：“你们两个是同伴，这里谁人不知？方才叫你放手不听，现在居然想出这种拙劣手段企望逃走，谁会上你的当？”
　　蒋孟舟笑道：“莫七侠，莫气，莫气。你刚刚是劝了我没错，可我没想到你们个个当真下得狠手，我与你们对了三十招不到，却是生平未经之险。但我与你们有何恩怨，与天鹰教有何渊源，为何要我为了俞三侠的事在这里断送性命？方丈大师，我是个生意人，喜欢做生意，不喜欢打打杀杀，咱们做个生意如何？”
　　空闻锁眉道：“什么生意？”
　　蒋孟舟道：“你想要的是解药，我想要的是活命，咱们做个交易。我叫殷姑娘交出解药，你们听我的话行事，我保证不伤一人。今日的局面，就算达摩老祖复生，也不可能杀出重围，我自问不比先人，但若真动起手来，杀几十个人还是能的。把我逼急了，我杀了殷姑娘，你们想取解药，就只能去江南的天鹰教总舵去取，不过你的师侄，应该撑不到那时候了。”她说此话不过逼空闻为众人着想，落入瓮中。众人不知她天性温和，极少动武，“杀人”一说不过是赌一赌空闻的心肠能有多软。群豪哪里想得到，成昆为使困住殷素素，谎称中毒，际会之下那不存在的解药竟成了蒋孟舟的筹码。
　　张翠山急道：“你当初是怎么说的，现在竟反过身拿殷姑娘作人质，岂不成了无情无义的吴起之辈？”
　　蒋孟舟只觉“吴起”这个名字很熟，想了一想，说道：“吴起杀妻是为求荣，我是为求命，怎能一样？何况……”她看了身前的殷素素，忍痛说道：“何况她又不是我的妻子，为求活命，杀个人怎么了，你们这里谁没杀过人？”
　　真气输体不过片刻，殷素素精神大振，从蒋孟舟的言行举止，已深明她的心意，知道眼下是唯一的生机。明知道蒋孟舟在演戏，但当她听到“她又不是我的妻子”时，仍是止不住的嗓子发紧，胸中一片悲凉。她不忍怪罪孟舟，便将心中怨气迁到众门派身上。
　　空智这时恢复了些气力，勉力支起身子，抚胸大骂道：“枉我还想你这人不算太坏，哪知为了活命不惜出卖朋友，当真无耻！”
　　蒋孟舟道：“真是可笑，你们嘴上对殷姑娘喊打喊杀，我要杀她，成了你们的愿，你们反倒指摘我的不是来了。闲话少说，方丈大师，你可要好好想想，你师侄的性命可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呐。”
　　空闻合掌叹道：“好，就依施主所言。”
　　蒋孟舟在殷素素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就见殷素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蒋孟舟拿在手里，朗声道：“所有人退后五十步。”
　　虽然群豪谁也不愿听她号令，但客随主意，空闻既然答应，众人只好一步步后退。与此同时，蒋孟舟“挟持”殷素素退向大门，等到众人站定后，她扬起笑脸道：“大家都很合作，多谢方丈大师了。”说罢，曲指在小纸包上一弹，这纸包轻小，她在纸包上施了柔劲，如暗器一般直飞上去，不偏不倚落在了大雄宝殿的屋檐上。这屋檐离地数十丈高，便是抬头仰望，脖子都酸累得紧。常人轻功有限，哪里飞得上去？众人见蒋孟舟故意为难，有的沉不住气的，便破口大骂。空性见状，沉气跃上飞檐，取下纸包，平平稳稳地落下地来。他这一手少林轻功，看重似轻，平实见稳，着实不俗，但众人今日见了不少高招，喝彩声实在可数，却也吸引了不少眼光。
　　空性摊开纸包，众人围上来看，一团白色物事堆在中间，日光之下，更显得颗粒分明。空智跺脚骂道：“这哪里是什么解药，分明是盐巴！”
　　众人轰然骂起，再转头去看，蒋孟舟与殷素素早已不见人影。一时间，一座庄严清净的千年古刹，成了街口菜市一般，嘈杂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