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不傻 ...
-
妙春来到贾珠屋中，伴鹤和阿照早就等在那边。
因着贾珠读书的缘故，所以贾政特意将他的屋子安排在院子的偏角落里，为的就是让他静心学习。
也不知是常年压抑的结果还是贾珠原本性情就偏冷，所以求阙斋内的布置也极为简单，只是刚进去一个门壁挡着看不清里头什么精致，只闻得一缕淡淡的梅花和松竹的清香，很是宁静致远。
“好香。”妙春笑嘻嘻道，翠儿附和问：“是梅香吗？”只是院中光秃秃一片，唯有一方石制的圆桌圆凳被白雪层层覆盖露出大致的模样。
阿照噗的一声笑出：“哪里是什么梅香，只是大爷衣物上的熏香，也是奇怪长久的屋中合着这院中便都是这种香味了。”
翠儿领悟的哦了一声，妙春低着头。
“姑娘怎么了？”翠儿问。妙春道：“人，两个？”询问的语调，翠儿还不解，阿照先是错愕盯着她，后笑问：“三姑娘怎么看出屋里来人了？”
翠儿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妙春僵直了手伸向地：“脚。”雪地上有两个男人的脚印。
一个她熟悉，是贾珠的宽长，另一个脚印是与贾珠并排行走，且一路通向书房，若是府里的小厮，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与贾珠并行？妙春暗道。
众人低下头，这才惊见雪地上不正有两个并排渐行的脚印么？阿照我不由的望向妙春，咂舌惊呼：“屋里确实来人了，是大爷的同窗陆大爷。”
说话间的功夫眼神都有些不对，直到妙春进了书房，她才拉着翠儿问：“三姑娘真的是痴儿吗？”
翠儿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阿照竟然问出这句话来，反问：“这，宫中太医能骗人吗？”那眼神无疑也将阿照看成傻子了，阿照吃了瘪，竟也才无话可说，转而一想也许只是偶然？
“大爷，三姑娘来了。”伴鹤禀报了声儿，外头小厮低眉无声的撩开了帘子。贾珠素日不喜丫头侍候，除了院子里不得不用的两个粗使妈子外就阿照一个丫头侍候着，其余的都是小厮。
贾政素来严厉，但对长子这个决定还是很赞成，只是老太太和太太那边偶有怨言，曾经拨过来两三个丫头给贾珠侍候，但没待个个把月都被贾珠以各种理由退回。
妙春跨进门槛，屋内温暖极了，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梅花幽香。房内布置和往昔一样，除了书桌，书架以外就剩下桌。妙春往里间走去，听的一阵阵畅然的笑声，只见贾珠和一陌生男子坐在炕上谈笑宴宴。
是个快意风流的男子，长方脸蛋，剑眉薄唇，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脸孔，眉宇间淡淡的透有正气和气度，轻薄的嘴角会不经意间挂着随意的笑意，很是洒脱坦然。若说两人有什么不同，那贾珠便是那高山上的美玉温润自如，这个男子便似炙日下的滚滚火焰，一个是冰一个火，天地之差。
陆辰见着妙春，眼前先是一亮，后想起什么连忙起身拱手退却，贾珠已经按住他的双臂，招了妙春上前：“颜之，这便是我向你提过的三妹。”颜之是陆辰的字。
“三妹，他是为兄的同窗好友，其父为宫中太医院的翘楚。他颇通医术，所以特请了他来替你看病，你莫要惊慌。”贾珠安抚的对妙春介绍到。
陆辰眼中，眼前的女娃只是髫年，却已长得如此芳华，若是长大了又是人间何等姿色？便是天下间又有哪个男人可以消受的了如此美人恩？只是见她眼神呆滞空洞，才想起刚才贾珠对自己说的，我三妹自幼便是痴儿。
心下不免生出几分人无完人的感慨，于是神色柔和起来，笑道：“在下姓陆，陆海潘江的陆，三姑娘可叫在下颜之。”贾珠听着好笑：“她不懂你说的意思。”陆辰啊了一声，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看我糊涂的。”
妙春嘴角撇了撇一笑。陆海潘江？这个陆颜之用这成语来比对自己的姓氏，看来是觉得自己的才华似陆机的文才如大海，又似潘岳的文才如长江，倒有几分自信。
回到正事，陆辰取了脉枕放在案几上，贾珠让妙春伸手搭在上面，又从她的盘花扣上抽出丝帕搭在她雪白的手腕之上。陆辰觑了一眼贾珠，了然一笑，贾珠面色淡然似没看见般将妙春的手全部都覆在白洁的丝巾之下。
陆辰收回玩世不恭的态度，神色肃穆起来。妙春也想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三岁的时候让太医看过一次，只诊出痴儿便草草了事。
陆辰凝眉，细细摸着妙春的脉象，眉间忽然紧蹙忽而舒展，摸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对妙春道：“三姑娘，这是几？”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妙春答对后有逐次增加，最后到十个指头都摊开后，陆辰的神色越发的诡异。
屋内，安静极了，案桌上的缭缭青烟缓缓升起萦绕在三人之间，似将三人环保在烟雾之中。三人默契的没有出声，贾珠紧盯着陆辰的神情。
陆辰问：“三姑娘可曾识字？”贾珠想了想：“以前也跟着我大妹学过几天的字，但也不是经常，所以不知她懂得多少。”
陆辰叹了一口气，将三字经翻开放到妙春跟前，指着最开头的一句话道：“三姑娘可否读阅？”妙春点了点头：“人之，初……”停住，喘了口气，一字一字的点着读：“性，本，善。”
咬字还算清晰，贾珠有片刻的惊讶，陆辰又让妙春将三字经拿起来，妙春拿了两次才成功。
“孟光，令妹脉象很是奇特。”陆辰收回脉枕这么说的，妙春缩回手，坐着聆听。贾珠冥思着点了头：“你也发现了？”
“嗯。”两人的神情皆为古怪。
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贾珠什么时候替她诊过脉？为什么又说奇特呢？妙春一堆的问题。
陆辰一边整着医箱一边道：“我替她听脉的时候，只觉脉象比常人无异，叫她念书也念得尚可，只是她眼神呆滞虚无，言语之间也很是不通畅。不知你发现了没有，另妹除了以上症状她的手也极其不灵活，所以我有其他的怀疑。”
贾珠神色严峻：“你的意思是？”陆辰默然摇头：“我诊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连你都诊不出来吗？”贾珠闷声，叹了口气，怜爱的摸了摸妙春的头。陆辰话锋一转，道：“但我猜想她不是痴儿，你看我们说话她都听得懂，只是，只是像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在里面。”他问妙春：“我说的对吗？”
妙春阖眼重重的点头。
那陆辰先头也只是猜测，见她点头，两人皆是一震，面面相觑。
但妙春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两个人解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穿越的原因，她有感觉到一种内在的力量在束缚着自己，她没办法作出判断，像一具行尸走肉，她的魂魄不能和这具身体很好的融合，或许这就是她状如痴儿的原因。
这个陆辰确实有才，观察的很细致，只是贾珠不知是何时已经察觉的，难怪昨晚他才会那样问她：你其实什么都懂。
妙春沉思了一会儿，许久才敢抬头看向贾珠，有些艰难的说：“我，不傻……”眼角不觉怎的竟湿润起来，被人当了整整六年的傻瓜，即便是这个世界上本应该最亲近的母亲对她也是弃之如敝屣，这句话说出，犹如多年的心结一下子宣泄奔溃了。
贾珠莫名的觉得心头一恸，难以言喻的辛酸和苦楚似浩瀚的海水排山倒海向自己冲击而来，他蹲下身，苦涩的扯起嘴角的笑意，轻声问：“之前为什么不说？”
陆辰也是不解。
妙春面色一暗：“不信。”从来没有人信过她，也是她这样要人信服的确难，她也没有怪罪的立场，是谁都会觉得她是傻子。
只是妙春不知，这两个轻而又轻的字一瞬间竟连陆辰也觉得似万箭穿心而过，疼的呼吸都困难起来。贾珠咧了咧嘴角，想要扯起一丝笑意，却显得有些艰难，他神色坚毅，直视妙春两眼里弥漫着的薄雾，笑道：“以后，大哥信。”
陆辰心神一荡，妙春展颜，脸上从未有过的笑容，似万花齐放一般，炫的人眼前明晃晃的亮，她微启红唇，露出可爱的虎牙笑的有些腼腆，只是轻轻哼道：“好。”
拨开云雾，一瞬间全部明亮了。
陆辰看的有些痴，他垂足长叹：“另妹今年竟六岁，我都已是弱冠，足足痴长了十二岁，恨不相逢未嫁时呀！”
贾珠与妙春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我不傻
，还差 